《承諾》

•有雷警告！此篇時間點在要圭和清峰升上二年級後。（但不涉及漫畫詳細內容）

牛棚裡，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靠得很近，手拉手、頭碰頭，姿態顯得旁若無人且親密。

這是屬於都立小手指高中棒球部，日常的風景。

「手指是這樣握的，你試試看⋯⋯對、就是這樣。」要圭讚許地點點頭，見葉流火確實聽明白了，他便繼續說明新球種的握法和施力的重點、以及腳步的重心等等，這是他收集了各種資料分析過後決定採取的作法。

葉流火在過程中只是專注而聽話地按部就班調整姿勢，不，應該說，葉流火總能融會貫通，做得比他能給出的指導更好。

說實在，要圭很擔心會不會搞砸，但還是必須去做。好在智將也會不時提點，令他多少有幾分放心。

⋯⋯雖然他也會想，曾經的智將迷惘時，有沒有人能給予他支撐呢？

一抬眸，就能看見葉流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在陽光下，那雙藍色眼眸無比純淨，能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

無論幾次，要圭都會因此目眩神迷。

「小葉流絕對沒問題的！」他下意識地就這麼脫口而出，就見葉流火微微笑了，說，嗯，我相信要圭。

彷彿有一道電流隨著對方的話語從尾椎往上竄，要圭覺得自己耳根都熱了。

每當這種時候，他也不是不能明白那些執著於培養投手的捕手們是什麼心態，有一個人、一個唯我獨尊的強者能夠如此全身心依賴著自己——那感覺，比什麼都來得更有成就感。

他反射性握緊拳頭，清了清喉嚨，笑著拍拍葉流火的肩膀，回應道：我也相信你。

等溝通完，他拉下捕手面罩小跑到牛棚的另一頭蹲下，土丘上的人影身姿挺拔，像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動搖的海上燈塔。

也是指引他的光。要圭順了順呼吸，俐落打出暗號。

葉流火朝他點點頭，右手放在左手手套中、調整姿勢握住球，接著抬手、跨步、揮臂，動作一氣呵成地將球擲出。脫手前，指尖在球的縫線上施力，他知道這一球將會有怎麼樣的效果。

超過145公里的速球劃破空氣，不到半秒——噠！紮實地撞入捕手手套。而蹲著的人，從腳尖到手套都沒有移動半分。

這畫面總令葉流火心緒激昂。

有時候他不免會想，應該就是這樣，他才會堅持要繼續打棒球的。

「好球！」

他看見要圭在捕手面罩後的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又接著聽到他語調高昂地說：「真是厲害啊，小葉流。」

但厲害的其實一直都是要圭。

「圭，你才是最厲害的。」剛才的那一球，比他預期的彎曲幅度更大，但要圭始終堅信他能投進指示的位置。

圭聞言只是把球拋回給他，笑著說，那就再來一球。

待在投手丘上會很孤獨嗎？

葉流火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視線的前方，絕對，會有圭在。

始終懷抱這樣的信念，他才能夠一球又一球地投出。因為他也知道，要圭無論如何都能接住。

「葉流火，開心玩吧。」

開始打棒球的理由很純粹。清峰葉流火也一直把棒球視作很單純的運動。

然而，他們或許其實都並不真的明白承諾的重量。才能夠那麼輕率、那麼天真就許下永恆。

彼時也尚未明瞭，一旦有了勝負之爭，快樂就不會再單純。

清峰葉流火知道自己並不聰明。很多事情他不懂、他不需要懂。

就像一開始他不知道為什麼山田會難過、不知道為什麼藤堂和千早會想要放棄棒球，後來也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王牌」，更不知道⋯⋯原來，有時候只是喜歡還不夠。

他想要更多更多。他想要圭能說到做到，一直都留在他身邊。

所以當要圭不肯順著他時——即便這種狀況非常罕有——他總忍不住發脾氣，「圭是大便。」

罵出去的時候是真的在生氣，葉流火有時候也會困惑於為什麼對方不反擊。

要圭多半只是會露出有點困擾的表情，然後啊的一聲，又說「真是拿你沒辦法」。

他就忍不住更生氣，同時卻會有一種隱密的快感。看啊，是要圭放任他的，是要圭願意無底線給予——所以，他當然什麼都可以要求。不是嗎。

因為他可以是這樣的。

對自己嚴格不放水的一流投手清峰葉流火，對他人的標準就是他自己的標準。

所以，只要要圭想要什麼，他都會願意去達成。

就像要圭想帶領他走往更大的舞台，他就能跑得更快；清峰葉流火也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要圭是屬於他的、最厲害的捕手。

練習內容多半都很枯燥。可是他喜歡和要圭待在牛棚，大概僅次於他對投手丘的熱愛。

只有他們兩個人來回投球的聲音，沒有人會來打擾。回歸最單純的，他投球、要圭接球。

——投手的視野範圍很狹窄。

這說法大概僅對於清峰葉流火一個人成立，他只需要看見好球帶的區域，因為其他的部分，有要圭會幫他看。

所以他便能夠更專注地、只專注地看著要圭。

結束練習後，兩人並肩坐在長凳上，要圭擰開運動飲料的瓶蓋遞給他，「在想什麼呢？」接著著手準備冷敷的用具和繃帶。

「我在想⋯⋯」能打棒球真是太好了。葉流火難得語塞，他不知道這一句話該不該說出口，換了一個說法，「能和要圭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被心目中最棒投手的直球給砸中是什麼感覺？要圭只知道，他一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喉結來回滾動，最後選擇了緊緊抱住葉流火以表達他的心情。

「我也覺得，真是太好了。」

要圭大概能明白葉流火真正想說的是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有那麼一天，能夠直率地說出，能打棒球真是太好了。

但他永遠不會否認的是，能遇見小葉流火真是太好了。

就聽見王牌投手無比認真的宣言：「圭，我們之後都會贏的。」

他們輸過，哭過、難受過，他們也知道，要如何獲取勝利。

「我知道。」要圭不禁失笑，他伸手揉揉葉流火的頭髮，髮絲觸感細緻柔軟，帶著微微的濕潤，「但今天已經不能再投啦！」

「圭是大便。」

對於又鬧脾氣的王牌投手，要圭已經有一套應對的方法，那就是，讓他罵不出來。

帶著汗水和電解質飲料鹹味的吻，是屬於他們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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