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opsy of L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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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無法動彈,妳醒了好幾次,卻又很快沉入黑暗。在清醒的期間,妳能感覺到有人在妳身邊,卻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不知道第幾次醒來,終於有力氣張開眼睛。


和妳的房間幾乎一模一樣的格局,左右相反。檀木的香氣讓妳放鬆下來,妳回想發生的事,試圖撐起身體下床,腳卻突然一軟跌坐在地上,妳扶著床但怎麼都站不起來,只是稍微移動就累得滿身大汗。


「喀嚓。」門被推開,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幾秒後唐妍衝到妳身旁。


「還好嗎?」她擔心的看著妳,妳望著她,記憶逐漸復蘇。和在黑夜中舞劍的身影重疊,妳撥開她的手,讓眼睛對焦在她臉上,是同一個人。


「唐妍......妳到底是誰?」


唐妍眨了眨眼,一臉疑惑,接著使勁把妳抱起,突如其來的移動嚇得妳攀緊她的脖子,沒一會功夫妳就回到了床上。妳又再次追問,然而她只是看了妳一眼後迅速靠近。


「未晞妳果然還沒退燒呢,」太近了,冰涼的前額抵住妳還微微發燙的額頭,連睫毛都碰到了一起,她露出狡黠的微笑,眼裡既熱切,又有妳說不上來的冷漠,「妳先好好休息,我還有事要忙,等等再來看妳。」


妳的內心充滿疑問,而唐妍都看在眼裡。


「妳只是燒得太厲害了。」她握住妳的手,妳輕輕回握,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妳目送唐妍離開。


她曾經說過,自己是個一直無法獨當一面的樂手,主修豎笛。如果是今天之前的妳可能會相信,但在剛剛那一握後妳確信她夾雜了一些謊言。她的右手大拇指上並沒有繭,反倒是小指根部有個難以察覺的小突起。


那是練劍的人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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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妳發現自己睡了將近整整一天後,心裡暗叫不好,打開手機果然早就塞滿了訊息。


妳決定先回魏衡的訊息。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他,明明連洗米都不會的男孩什麼時候會熬雞湯了?妳有些擔心成品的品質,但同時又疑惑為什麼剛剛唐妍沒提起這件事。


『沒看到雞湯啊。』


『喔,我喝了剩下的覺得實在太好喝了,妳又還沒醒來,所以我就拿回去喝掉了。』


被他秒回有些驚訝,儘管內容著實讓妳哭笑不得,看來這傢伙廚藝進步了不少。


妳回了個鬼臉後點開了江詩筠的訊息,雖然還不想面對她,但再怎麼說還是合作關係。


偏偏語彤的訊息是妳現在最不想點開的。


妳傳了個貼圖表示收到了以後,決定暫時忽略楊博士那四十幾的紅點,先點開媽媽的訊息。


  

不知怎麼的妳突然好想回家,然而現在的狀況不允許。


『我事情還沒處理完暫時沒辦法回去』妳猶豫了幾秒,在後面加上,『媽,我想你了。』


發完訊息後妳覺得是時候離開床了。環顧唐妍的房間,妳扶著床頭櫃起身。


要觀察看看房間的陳設嗎?


隨意看看不要亂翻東西應該沒關係吧,妳心想。


房間和妳的一樣,是L型的。在妳的左手邊是電腦和書桌,右手邊則是衣櫃和梳妝台。


  

妳走到書架前,架上的書並不多,幾本古文經典交錯排放,妳稍微定睛查看,決定拿起一本看起來相對親切的書,雖然翻開第一眼就覺得頭有點痛。


妳自從高中以後就再也沒讀過古文(洗冤集錄除外)了,文言文對妳來說比全英文的Lancet還要困難許多,選這本完全是因為高中歷史有印象罷了。妳快速的翻閱,卻什麼也沒讀進去,就在妳打算果斷闔上書本放回架上時,一個紙包彈出,妳眼明手快的接住。


裡面包了一些東西,要不是它飄出的淡淡草藥香氣,妳可能會以為是毒品。仔細看夾著藥的那一頁,勉強看出能治失眠。


把書放回原位,妳倚著書桌,能看到剛剛躺的大床。


妳走回床邊,打開床頭燈。溫和的光線灑落,就在這時,妳發現床頭櫃沒關好。試著推進去後發現有東西卡住了。妳拉開櫃子想確認,卻看到無法理解的景象。


有個玩偶上扎著一些針。


(示意圖,非當事玩偶)


妳小心翼翼的把玩偶拿出來,將其中一根針抽起,發現末端有點黑,看起來像乾掉的血跡。太可怕了,妳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原先只是想確認妳的記憶是真是假,沒想到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


妳把玩偶塞回去。


  

  

不安在妳心裡發芽,雖然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妳已經不想待在唐妍的房間裡了,況且自己這樣好像在窺探別人的隱私,就算是無意的,妳還是覺得有罪惡感。


妳拉開門,被站在門口的唐妍嚇得倒抽一口氣。她手裡端著一碗白粥,看來是打算給妳當宵夜吃。


「怎麼了,燒退了嗎?」她看起來有些擔心,身體微微往前傾與你對視。


「啊,是...是啊。」妳想起上次她過於親密的接觸,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她意識到妳的不自在,只是將冰涼的手貼上妳的額頭,確認退燒後如釋重負的鬆懈下來。


「那至少吃點東西再回去吧。」她揚起好看的笑容,看似溫柔眼裡卻有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白粥冒著熱氣,妳舀起一湯匙送入口中,儘管沒什麼食慾,妳還是能吃出粥煮得恰到好處。妳抬眼,發現唐妍一手托腮,微微偏著頭一臉期待的看著妳。


「唐妍妳真的很貼心。」她的眼裡閃過開心的光,像個缺乏認同的孩子,而妳的稱讚是糖。然而妳心裡的苦澀卻因那天真的表情有增無減。


「好吃嗎?」


「很好吃,可惜我沒胃口,」妳對上她的目光,試圖從她的表情裡找出一些答案,卻依舊一無所獲,「妳真的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似乎早就料到,無奈的笑了笑後在妳又要再次開口前起身,她摸摸妳的頭、順了一下妳的頭髮,過於親密的舉動讓妳原先想說的話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妳吃完的話就跟妳說。」妳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腦中的保險絲被燒斷,過了一會才回過神,然而唐妍還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饒富趣味的看著妳。


  


又來了,這種違和感。妳不懂為什麼自己每次面對唐妍時所有的原則彷彿都形同虛設,這對妳來說是危險的,理智告訴妳不能順著她,但心裡這種隱隱的彆扭又不知該作何解釋。


她阻止妳想將碗順手洗起來的動作,推著妳讓妳坐回餐桌前。嘩啦啦的水聲讓妳失神,妳想到昨晚見到的怪異現象。妳沒有宗教信仰,即便是進入與屍體打最多交道的法醫病理學領域,聽過多少詭異傳聞妳也不曾動搖過。妳對於遺體表達敬意、盡力保持遺體的完整性,單純是出於職業道德和尊重死者與家屬的信仰,否則對於妳而言人死後不過就是肉塊罷了。


然而昨晚的經歷早就超出了妳的理解範圍,妳那捍衛已久的高牆出現了裂痕,水從縫隙流出,起先是涓涓細流,時間一久疑慮也漸漸淹過腳踝。被這種得不到合理答案的搔癢感折磨著、蹂躪著,幾乎要使妳發狂。

  

  

  

賽局理論,妳手握方向盤油門被焊死,眼前是迎面衝撞的謎題,大可以轉彎完美迴避,但妳卻選擇賭對方會先退縮,賭輸的結果就是被撞成一團爛泥。當然妳並不畏懼,這不是以生命作為賭注的博弈,然而當唐妍開口提問時,妳卻又恨不得自己能成為車輪下的一灘血水。


「妳相信靈魂嗎?」


無法有效的消化唐妍的話,妳不想聽,但她的眼神卻又如此的真摯。就在這個時刻妳終於知道自己是有信仰的,妳信奉妳自以為的真理,妳將科學當作聖經,用一生的行為作為見證,在即將被別人破壞時會誓死捍衛,儘管它已經不再能解答一切。


據唐妍所說,世界由意念所組成的,昨天遇到的就是跟了妳許久的惡意,也是她近來獵捕的對象。惡意的產生可以是簡單的貪念,也能是極其猛烈的怨念,這種怨念會將原本早該離開的靈魂綁在現世。


「昨天的那股惡意是妳在解剖時產生的,」她平靜的解釋,妳凝視著她,想要在她的微表情中找出一絲的破綻,結果依然令人絕望,「因為妳割壞了她的刺青。」


太荒謬了,就算是真的好了,割壞刺青是什麼理由,如果是這麼重要的刺青,妳怎麼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然而妳現在急需一個解釋。


「我相信妳,」妳看到唐妍一瞬間瞪大了眼,別說她,妳也不敢相信自己說了這種話,「暫時。」


「為什麼?」唐妍像是沒有預料到妳會那麼快被說服,一副「我準備了一整篇論文但竟然沒用到」的表情看著妳,幾秒前還冷靜的臉上出現了驚喜的紅潤。


「暫時的,因為我也沒其他選擇,」資訊量過於龐大,妳覺得頭痛得像喝了兩杯義式濃縮,「妳還是沒告訴我妳是誰。」


「未晞,」她緊握妳的手,暖流傳到妳身上,妳浮躁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妳只要知道我不會害妳就好了。」


這樣不踏實的保證,如果是以前的妳肯定只會一笑置之,但現在卻是茫茫大海裡唯一的一塊浮木,太狡猾了。


妳原本想要追問關於刺青的事,沉寂一天的手機卻突然響起,是周延泰。


妳猶豫了一下後接起電話。


『莊未晞,妳現在在哪?』和妳一向不對盤的法醫聲音明顯不對勁,妳剛想追問卻被他打斷,『如果妳在家裡,馬上出來離那裡越遠越好。』


「什麼...」

『妳他媽別問了給我出來!』


妳正覺得莫名其妙,手卻直接被拽住,唐妍拖著妳往外衝,妳原想抗議,卻覺得背後一涼,下意識的加快腳步。


先是火光,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裂聲,熱氣像要將妳蒸熟一樣衝出。


7.

妳險些躲不過被炸飛的門板,踉蹌的往後倒,原以為會直接跌坐在地上,卻落入溫暖的懷裡。妳回頭,在揚起的塵土間看見一張臉。

  

江詩筠的胸口劇烈起伏,妳聽見了狂亂的心跳聲,卻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妳還好嗎?沒受傷吧。」她上下掃視妳的身體,確認無恙後抬頭望著妳。她在害怕,從她的表情和握住妳手臂的力道能夠輕易看出來,但妳卻不明白她到底在畏懼著什麼。


「謝謝。」妳輕拍她的手示意她放開,努力擠出微笑,雖然妳相信看起來大概很勉強,「妳怎麼會在這裡。」


江詩筠陷入沉默,原本就高溫的空氣在她的注視下變得越發燥熱。妳撇開臉躲避她的視線,看著熊熊燃燒的房子和消防人員的聲音,妳突然想到快五千塊的六大包貓砂,早知道就先搬到車上。


在惋惜貓砂的同時,妳看見灰頭土臉的唐妍走近,原以為她會在妳面前停下,沒想到她逕自走到了江詩筠面前。


「好久不見。」唐妍嫣然一笑,而江詩筠則是直接愣在原地。


她們認識?妳覺得今天不管再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讓妳太驚訝了,手上的電話還未掛斷,妳將電話靠近耳邊,快步離開氣氛詭異的兩人。


「周醫師。」


『...看來妳還活著啊。』電話那端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妳知道他沒什麼惡意,雖然從某方面來說是個討厭鬼就是了。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事先提醒,後果不堪設想。」

『妳別誤會,我只是不想要處理妳的爛攤子罷了。』

「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妳先過來一趟,這裡都快忙死了。』


掛上電話,妳回頭看了一眼江詩筠和唐妍,依舊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妳傳了個訊息給魏衡,順便幫陷入火海的房子拍了張照片,果然沒多久就收到訊息。


『拜託妳別跟我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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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安撫完從家裡趕過來的房東後就趕回實驗室。明明只隔了一天,離上次踏進來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終於來了。」周延泰對妳依然沒什麼好臉色,現在的妳無暇顧及。法醫將一個夾鏈袋攤在桌上,妳湊近一看,夾鏈袋中放著一張沾有贓汙的紙,上頭的筆跡依舊清晰。


**親愛的,不知道妳喜不喜歡我送妳的禮物,我每次總想著,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更加靠近妳,如果把妳拉下神壇,我能夠成功來到妳身邊嗎?**

**為此我不斷追尋,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在立下新年希望的時刻得到了靈感,妳就像那璀璨的煙火,在夜空中閃閃發亮,交錯的色彩如此的誘人。**

**那就讓妳成為最美的煙火吧。**


妳說不出任何話,重新又讀了一遍,低著頭沉思半晌,彷彿這樣就能找到線索一樣。


「這是從今天早上送來的遺體裡找到的,」周延泰拿出另一個袋子,沾著綠色膽汁的氣球被橫向剪開,想必這封信原本是放在裡頭的,「妳被盯上了,而且那個人為了引起妳的注意已經至少設計了兩起案子。」


「瘋子。」妳喃喃自語,依舊改變不了兩條人命被莫名其妙奪走的事實,「我能看一下遺體嗎?」


妳換上半套的配備就進了解剖室。低溫也無法掩蓋濃厚的臭味,妳看著已經半腐爛的遺體出神,回頭看了眼男法醫。


「你怎麼知道那封信是要給我的?」

  

「如果是筆誤的話,應該不會每個代名詞都加女字邊吧,在這裡能進行解剖的人本來就不多,能在第一時間看到這封信的女人就更少了。」他聳了聳肩,輕柔的翻動遺體。

「這幾天出包的也只有妳,前天的事,我早就在懷疑,妳本來就不是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人,我也很清楚妳的酒量,一點點酒精還難不倒妳。」

  

「......我以為你懷疑我涉案。」

  

「妳根本就是個工作狂,哪來的時間?」他輕蔑的笑了笑,用看笨蛋的表情瞥了妳一眼,「要不是妳整天窩在實驗室佔我的位置,我還需要用這麼牽強的理由趕妳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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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已經沒什麼妳能做的了,剝去手術服,妳走進淋浴間沖澡試著理清思緒,腦子裡卻被各種想法佔據。不知道兇手的目的是什麼,唯一知道的是,因為妳,已經有兩個人死了。


  

霧氣彌漫空間,就連思考也被遮蔽,妳覺得身心經達到極限。妳想起了爆炸後竄出的火舌,想起了身中二十三刀的女孩,想起了到現在連身份都無法確認,半腐爛的女性。這一切的關聯性還太少,拼圖湊出的只有無意義的斑駁,想要知道更多線索勢必會出現犧牲者,但妳已經不想再承受這些了。


就在這時,妳想到唐妍說過的,惡意。


如果惡意真實存在,是不是就能夠找到犯人?妳重新思考自己是怎麼看到的,妳當時正在發高燒,連路都走不穩,或許足夠虛弱就能看到惡意。


妳決定只戴著活性碳口罩不噴酒精到醫院去。坐在小兒科外面,看著到處跑來跑去不戴口罩四處尖叫的小孩,突然很慶幸自己當時沒選擇留在臨床。妳順道傳訊息給媽媽報平安,她很擔心妳住的地方,所幸手機和錢包都還在身上,不至於無法解決生理需求。


水在出水口形成了一個漩渦,妳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覺得異常的荒唐。怎麼可以相信這種東西,妳應該不是被唐妍傳教了吧。隨意的擦了擦手,妳剛要走出洗手間,卻聽見了妳的名字。


「您是莊未晞學姊對吧。」穿著及腰白大褂的年輕女性開口燦笑,妳努力在記憶中搜尋這樣的一張臉,沒有,完全沒印象。


所幸對方是醫師的好處就是名字會繡在胸口。


「好久不見,思舞。」妳隱約記得白思舞是婦產科的,不明白她跑大老遠一圈來小兒科做什麼。不過她還真的長得完全不一樣了呢,妳暗自感嘆化妝的力量,「妳怎麼會在兒科?」


「唉,因為我們規定不能直接出來,要從診間走,離出口最近的就是這間廁所了。」她苦笑。確實,如果病人看到醫師從門診直接走出來有很大機率會暴動,大部分醫院都有不能直接出去上廁所的不成文規定。

  

  


妳們聊了一下醫院最近的八卦,還有一些老師準備退休的事。在盡力和不熟的人聊天十分鐘後妳找了個藉口離開,但白思舞又再次攔下妳。


「學姊等我一下喔,」她將手伸進口袋摸索了一番,掏出被塑膠袋包好的醫用口罩,「雖然我知道學姊比較常會用到活性碳的,但要來醫院還是換一下比較好喔。」


妳尷尬的道謝後快速走出醫院,覺得丟臉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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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將頭皮像香蕉一樣撥開露出底下薄薄的枕額肌,剛要開口卻被喉嚨間的搔癢感弄得連連咳嗽。


「還好吧。」紀錄員的手頓在空中,妳揮了揮手示意他別管。將刀子滑入骨頭和肌肉的縫隙,妳用手撐開剩餘沾黏的部分,露出光滑的顱骨。

  


妳握著電動骨鋸緩緩切開骨頭,原本對妳來說跟吃魯肉飯差不多程度的動作卻又再次被咳嗽打斷,妳的腳即時放開開關,費了一番功夫後才成功把鋸片從明顯過深的窟窿中抽出。看著被鋸出一條縫的硬腦膜,妳哀怨的嘆了口氣。


不過更值得妳擔心的事在後頭。


只見眼神自帶殺氣的楊語彤風風火火的走向還拿著電鋸的妳。


妳即時將電鋸放上夾子,對她露出妳最大誠意的微笑(雖然妳現在戴著口罩所以看不到。)


「嘿~妳怎麼來了。」妳將油膩的雙手放上解剖台以免碰到她,只見她沉默的看著妳,又看了看開到一半的頭,對妳媚然一笑,笑得妳頭皮發麻。


「妳不讀不回我的訊息。」


「抱歉。」


「妳不聽我的話大半夜跑到工地去還發了高燒。」


「......對不起。」


「家都被炸了,結果妳現在在這裡幹嘛,工作?」她幾乎每問一個問題就會逼近一步,前面是她,後面是電鋸,妳在想被哪個戳死會比較不痛,大概是後者吧,「想死嗎?」


妳從沒看過她那麼生氣,臉幾乎貼了上來,讓妳產生了她比妳高的錯覺。妳忍住喉嚨的癢意想要開口,卻又被她打斷。


「為什麼每次都要勉強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多信任我一點......」她原先憤怒的聲音越來越小,手緊抓著手術服的袖口。


「語彤......」妳話還沒說完,楊語彤猛地回頭快步走了出去。


  

  

妳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竟一時語塞。妳不喜歡依賴別人,學生時期如此,進醫院後也是如此。妳總覺得沒有人可以信任,因此努力培養實力讓自己能一次扛起所有事。


妳曾經拒絕過太多「我想要被妳依賴」的人,認為沒有人能幫妳分擔。但隨著時間推移,妳發現妳有多麼天真,妳沒有能力做好一切,沒有能力處理所有的情緒。


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妳拔開手套、扔下手術服、打破原則在實驗室外的走廊上狂奔,只為了追上她。


「楊語彤!」妳在看到她的身影時大吼,胸口因缺氧劇烈的起伏,然而她沒有停下腳步。妳摘下護目鏡和口罩,露出最真實的自己,再次開口想要再喊一次,但取代言語竄出的只是狂咳,乾燥的喉嚨一陣噁心,妳扶著牆大口喘氣減少不適感卻依然忍不住乾嘔,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流出。


一隻手輕柔的拍著妳的背。楊語彤的眼睛有點腫,臉上還有被胡亂擦過的淚痕。

  

  


「妳為什麼又把自己弄成這樣。」她一邊吸著鼻子,有節奏的幫妳順呼吸,妳握住她的手,在她驚訝的目光中將她拉近,熱切的看著她。

 

「我需要妳,真的好需要妳。」眼淚滴滴答答的滑落,妳覺得每次都在語彤面前這樣實在是很丟臉,但依然控制不了,她太了解妳,比妳自己還要了解,總能揭開妳的各種偽裝。


「我也覺得自己好不正常,發生了那麼多事,一般來說不是應該怕得半死一直躲在家裡嗎?但我沒辦法,我沒繼續工作好像就會窒息,會被恐懼壓垮。」

「妳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也是我最重視的朋友,我不希望妳為我擔心,甚至因為我而有危險,所以我才不願意告訴妳。」

「不要丟下我......。」妳的喉嚨擠出微弱的嗚咽,看不清楊語彤的表情,經過了半晌的沉默,妳放開她的手,閉上酸澀的雙眼。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開口。

  


「妳剛剛說,我是妳最重視的朋友?」她輕聲說道,帶著鼻音的嘟噥小得像蚊子。「比江警官重視嗎?」


妳揚起頭微微皺眉,問這種沒有建設性的問題實在不是語彤的風格,慎重的斟酌了一下後小心的回答。


「沒有可比性,」妳努力尋找適當的措辭,冷靜的分析,「我和妳認識的時間比江警官長,合作的默契也更好,所以我非常重視妳。」


「我和江警官只認識兩年,專業的領域也截然不同,但她卻是我遇過的警界人士裡和我最合拍的人,願意尊重我、給我完全的信任,也非常可靠。」


「妳和她對我來說都是重要的人,在不同方面支持著我,少了誰都不行。」


在話說完的一瞬間,妳看見了黑氣。


楊語彤精緻的臉蛋被覆蓋,一雙泛紅的眼閃著紅光,妳震驚得無法言語,然而在下一秒鐘,像是錯覺一樣,語彤的臉又再度明亮起來。


「抱歉,是我太幼稚了。」她勾起嘴角,伸出手將妳拉起,「走吧,還有工作要收尾呢。」

8.

妳將頭蓋骨刷的一聲與硬腦膜分離,剪開硬腦膜和神經血管後捧出大腦。


「大腦1359克。」妳習慣性的唸出來,卻沒有聽到熟悉的筆記聲,困惑的抬眼,發現所有人都不在。


「怎麼回事......」妳逕自將大腦泡進福馬林中,疑惑的呼喚紀錄員,沒有任何回應。大概是去廁所了吧,妳心想,轉身繼續進行解剖。


被推到一旁的肌肉抖了一下。


妳怔怔的看著已經失去生命的屍體,正以為自己眼花的時候,衣服被一隻手揪住。已經變得混濁的眼珠轉向妳,臉上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容,妳想要逃跑,卻連發出聲音都做不到,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腸子從敞開的胸腹中滑出,皮膚已經脫落的手輕輕的撫過妳的臉,讓妳渾身一顫。遺體的臉欺了上來,僵硬的舌頭像刀片一樣搔刮著妳的口腔,妳的唇齒之間滿是動物的脂肪味,它在妳耳邊喃喃自語,聽不清在說什麼。

  

  

  


妳發出了無聲的尖叫,耳邊的輕笑聲像海浪一般一波一波打在岸上,妳猛的睜眼,發現唐妍正咯咯笑著,清澈的眼眸裡帶著一絲魅惑,異香蓋過了噁心的氣味。


「妳在想什麼?」她湊近妳,藍色開襟外套下穿著純白比基尼,緊緻的腹部線條上有些沙粒,胸前的柔軟幾乎貼到了妳身上,見妳一臉錯愕她不滿的吻妳,「分心的話有懲罰哦,親愛的。」


妳被推倒在沙灘上,嘴裡滿是沙子和鹽巴,以及肆無忌憚入侵的軟舌。妳被吻得近乎缺氧,用盡全身的力量推開身上的人,楊語彤熱切的望著妳。她將頭埋進妳的胸口,輕柔的磨蹭著。


「小晞,」她的臉頰泛紅,眼裡帶著淚光,在妳還來不及說話前用雙手遮蔽妳的視線,「我不奢求妳能和我在一起,但至少,可以讓我一直待在妳身邊嗎?」

  

  


妳重新張開眼,發現江詩筠抱著膝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海平面。深藍色泳衣襯著她古銅色的皮膚,腰腹間有個不起眼的疤痕,妳忍不住伸手碰觸。


指尖揮空,江詩筠朝著大海跑去,妳霍地起身想要追上她,換來的只有她的回眸一笑,她的笑很溫暖,被兩個小小的酒窩夾著。妳看得失神,沒注意到襲來的大浪,被捲入海裡。


妳看見了一對恩愛的情侶、金色的對戒、濃密的幸福。還有刺在胸口,成對的刺青。


妳的意識在海裡載浮載沉,耳邊傳來了呼喚聲,妳緩緩睜開眼。


  

江詩筠一臉擔憂的看著,妳的衣服被冷汗浸潤,起身時感到一陣涼意。


「妳怎麼會在這裡?」


「工作。」也是,妳心想,她不是個悠閒的人,生活中除了工作以外還是工作,從某方面來看或許她和妳滿像的。


「最近怎麼這麼不安寧啊,」妳伸了個懶腰,讓筋骨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現在去現場嗎?」


江詩筠沒有馬上回答,眼神游移,直覺告訴妳事情有變數。


「我很擔心妳。」江詩筠沒有正面回應妳,妳心裡暗叫不好,「最近妳身邊發生太多事了,連剛剛在睡覺時看起來都很不安穩。」

  

「我想這個案子還是交給周醫師會比較好。」


妳覺得江詩筠在開玩笑,但她的眼神又是那麼的真摯,實在不忍心對她發脾氣。


「我說江警官,妳是打算讓我躲在這裡,什麼事都不能做嗎?」


「如果能這樣最好,我也可以另外幫醫師安排住、嗚!」妳實在忍無可忍,朝著她的眉間來了一下,江詩筠捂著被彈紅的額頭,滿臉錯愕可憐兮兮的看著妳。


「江警官,如果要這樣,不如現在就依妨礙公務把我抓起來算了,」剛剛下手是不是太重了呢?妳竭盡全力忽略她委屈的表情繼續說道,「那個人是衝著我來的,我躲到哪有用嗎?他難道不會繼續傷害別人?你們又有幾成把握能在那之前抓到他?」


「可是......」


「沒有可是了,江詩筠,我如果就這樣退出的話,那就真的輸了,更何況,」妳輕笑,摸了摸她的頭,「妳也會保護我,不是嗎?我相信妳,妳能不能也相信我呢?」


她失神的看著妳,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輕輕的點了點頭,在妳道謝之前又補充了一句。

  

「有個條件,」她恢復了以往公事公辦的神情,反握住妳的手,嚴肅的盯著妳,「不準再亂來,違法的事更是不可以,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妳私底下幹了什麼。」


妳剛要反駁自己活得正正當當光明磊落,腦袋卻不斷提醒妳上次偷跑進工地的事,只好乖乖的應下來。


紅色的金龜車駛進黑夜,大燈在路上劃出兩道口子,車窗上自己的倒影綴著外頭的零星光點,有種時間被抽離的錯覺。


江詩筠靜靜的轉動方向盤,一路上都沒有開口。樣的她這才正常,總是那樣的專注在眼前的事務,身邊的人也無法動搖她的信念,像棵老松,又像條不斷前進的大河。


「江警官,我能問個問題嗎?」


「請說。」


「妳和唐妍認識對吧。」


黃色的路燈晃過她的臉,而妳在那一瞬間抓住了她的動搖。

  

  


「妳離她遠一點。」異常冰冷的聲音響起,妳懷疑自己聽錯了,轉頭看了她一眼,卻發現江詩筠的臉變得黯淡無光。


「對她來說,情感不過是達到目的的手段,」她平靜的說,妳卻隱約感覺到憤恨的情緒,「她善於操縱人心,任何妳以為的情緒都是她一時興起,好玩罷了。」


她們兩的關係肯定曾經很親密,越是信任的人在鬧翻時的產生的反感會越大,這是人類最基本的心理防衛機制,但她口中的唐妍和妳印象中的形象實在差距過大。


「妳和她很要好吧,是朋友嗎?」


「......比那還要親密。」


看來是情侶。不知怎麼的,妳的心裡有些疙瘩,不想了解她們的過去,但為了搞清楚,妳還是強迫自己開口。

  

「妳知道她平常是做什麼的嗎?」


江詩筠抿起嘴,沒有要講的打算,妳剛想追問,她的電話卻響了。


「是、是,好,我們就不過去了。」她掛上電話,沒說任何話就把車掉了頭,看來是惹她生氣了,妳往後躺進椅背。江詩筠開得極快,強風打在擋風玻璃上,隨著車子的搖晃,妳有些疲憊的閉上眼。


腹部的衝擊來得又快又猛,空氣被擠出,妳痛苦的抓住衣領,肺部傳來吸不到空氣的嘶聲。江詩筠被嚇得將車迅速拉到路邊,妳看不見她的動作,在安全帶被解開後直接軟在她身上。


妳看見了一頭狼,即使在夜幕中看不清,妳依然確定那是頭黑狼。


「惡意......」錯不了,即使妳只有看過一兩次,但那頭狼確實是由惡意形成的。


「妳在跟我開玩笑吧?」江詩筠的聲音聽起來很慌張,妳大口吸進混濁的空氣,眼前的惡狼越發清晰。


「巷子,它進巷子了。」聞言,江詩筠把妳塞回車子裡後拔腿狂奔,妳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不知怎麼的有一股惡寒竄上脊背。


後座有人。


妳感受到自己的脈動,濕黏的東西被塞進手心,車子搖晃了幾下,身後的氣息消失,而妳也到了極限。


妳跌跌撞撞的下車後衝進巷子,看到江詩筠渾身是血的跪坐在地上,妳的腦袋一時之間無法運轉,搖搖晃晃的跪在她身旁。


「......醫師,莊醫師!」妳的肩膀在顫抖,直到被江詩筠焦急的聲音喚回,才發現有個女人倒在地上,明顯沒了氣息。


妳猛地翻看遺體的手,甚至連手套都沒戴。都還在,妳的腦袋嗡嗡作響,身體發熱。


「莊醫師妳冷靜一點!」警官試著阻止妳繼續污染遺體的舉動,濃烈的血腥味讓妳忍不住作嘔。妳近乎發狂的看著眼前的女人,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她吃痛的叫了出來。妳一根一根數,沒錯,都還在。

  

「莊醫師、莊醫師妳看著我,沒事了好嗎?都沒事了。」原本還顧忌會弄髒對方的衣服,江詩筠放棄言語改用力量壓制住還在掙扎的妳,妳原先緊握著的手一鬆,長條裝的東西滾了出來,連江詩筠都著實被嚇到。


那是支帶血的手指。


==========

妳被明令禁止參與近期所有的屍檢,只能百無聊賴的翻看之前的檔案。


在妳即將睡著時,有人傳了訊息要約妳出去。


妳看著唐妍傳來的訊息,想起江詩筠說過的話。


**妳離她遠一點。**


確實,所有事情都是在遇見唐妍後變得複雜,妳原本只會是個平凡的法醫,每天除了案子以外還是案子,但遇見她以後,妳看見了不一樣的世界。


而妳還無法決定這是不是好的。


妳仔細的查看之前的檔案,如果唐妍說的話屬實,等同妳犯下了失誤,雖然失手在所難免,被人質疑還是極為不爽。


指尖停留在被特別標註的一頁。


興奮的刺麻感傳遍妳的全身,但當看見已火化的字樣時,心又沉了下去。無法確認了嗎?懸在空中的猜想搔癢著妳,妳閉上眼回憶當時的畫面。


大面積的瘀血、慢性發炎、組織間的沾黏,還有皮膚上,隱隱浮現的圖樣,不對,是文字。


妳撥通唐妍的電話。


9.

唐妍抿了一口咖啡,妳用吸管戳弄杯中的冰塊,叮叮噹噹的聲響有些煩人。


「我以為妳會喜歡咖啡。」唐妍看著妳被奶茶甜得皺眉,微微勾起嘴角。


「......戒了。」


「怎麼戒了?」


「喝多了胃痛。」妳意有所指瞟了她一眼,而她當然沒放過。冷哼了一聲,妳聞到從她口中飄來的咖啡香,如此的醉人。


「妳聽筠筠說了?」妳實在難以想像江詩筠被這樣叫的反應,而這也不斷提醒著她們之間有著妳無法介入的一層關係。想到這,妳突然又覺得奶茶不夠甜,往裡面又加了一包糖。


「我看見惡意了,長得像狼的那種。」


她收起了戲謔的表情,杯子噹的一聲放在盤子上。


「妳看見了狼?」妳能聽出她試圖在壓抑著什麼情緒,興奮,又或是恐懼。


「妳覺得我在說謊嗎?」胸口那股違和感膨脹,妳看不透她到底想要什麼,而江詩筠說的話又不斷在耳邊徘徊。


「不......只是太驚人了,妳明明才......。」她想到了什麼似的欲言又止,緊接著食指中指併攏,比出槍的手勢指著妳。


白光佔據了妳的視野,全身過電似的震了一下,還含在口中的奶茶差點噴出來。


「這妳也看得到嗎?」兩指撫過紅唇,像電影裡剛開完槍的人一樣優雅的吹散白煙。


  

「好、好閃。」妳幾乎說不出話,而唐妍嘖了一聲,似乎是不怎麼滿意妳的反應。


「麻煩了,」她嘴上那麼說,臉上卻依然從容不迫,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像妳這種毫無能力的普通人,卻能看到這些,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代表妳要不是快死了,就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她一臉輕鬆的說出驚人的話,害妳以為自己聽錯了,來找她真是對的,經過這幾天精神折磨的妳現在簡直不能再更安心了。

  

「看來我現在得要24小時和妳生活在一起,以免妳出了什麼意外的話,筠筠會恨死我的。」


她理所當然的說,妳愣了一下,昨天已經拒絕江詩筠要一直跟著妳的要求,現在如果答應了唐妍,這不是一樣的意思嗎?


「等一下,我還沒決定要相信妳。」

 

唐妍輕蔑的看了妳一眼,妳產生了靈魂都被看透的錯覺。

   

「妳如果不相信,難道還會來找我嗎?」她懶洋洋的托著下巴,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妳找到刺青了,我說的沒錯吧?」


唐妍如果不是心理學學得透徹,就是真的有些什麼特殊的能力,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妳真的走投無路了。


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答應了唐妍的要求。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妳有些坐立難安。當唐妍告訴妳這裡是她家時,妳第一個想到的是,


──她到底為什麼要租妳家隔壁?


如果說是高級飯店大概也會有很多人相信,妳覺得世界又被打開了一點,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在想什麼?」她湊了上來,妳以為自己已經相當習慣唐妍身上的那股奇特的香氣,然而每次她靠近時內心卻又躁動不已。


「我真的能住下來嗎?」妳看著日式的茶几,還有望出去一覽無遺的山景,頓時有種自己其實是在渡假的錯覺。


「妳現在不是沒地方住嗎?如果要就近照顧妳,這裡是最合適的,」唐妍在熏香上點了火,白煙繚繞,香氣使妳原先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但心裡依然喧囂不已。


「我不能就這樣白白住在這裡。」起碼也得繳房租才行,妳並不是沒有錢,雖然家當全成了灰燼,但基本的還是能附得起。妳預計她可能會有的幾種反應,但就是沒料到接下來的話。


「我本來就沒有要妳白吃白喝的意思,」她邪魅一笑,猛地靠近妳,「我想要一些東西作為交換。」


「交換條件......嗎?」妳苦笑,別說妳現在的處境,就是租屋處還沒被炸毀前,依唐妍的財力,妳哪有什麼她看得上眼的,「我大概沒辦法拿出什麼像樣的。」


「別擔心,我要的妳一定有。」


太近了,冷汗從後頸滑落。她的眼神讓妳很不安,每次都有種被硬生生剖開、無法逃離的錯覺。


「髮圈,我要妳的髮圈。」


「就、就這樣?」妳警戒的看著她,想要從她臉上讀出些什麼。她聳聳肩,對妳的質疑滿不在乎,自顧自的伸出纖細的手。


妳遲疑了一會,從胸前口袋掏出平常進實驗室用的髮圈,放在她的手心,在指尖碰到她時,妳感覺她顫了一下,抬頭想要確認,卻看到她正對著妳淺淺的笑著。


妳迅速拉開距離。


好危險,這個人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誘惑,男人女人都會為她心動,但她卻滑膩得無法抓住。


妳好像明白江詩筠的意思了。


==========

「妳都沒有其他工作的嗎?」妳嘟嚷著,不滿的看向在一旁盯著妳的人。


「我現在唯一的工作就是待在妳旁邊。」她的視線從一個小時前就釘在妳身上不曾移開過,搞得妳光論文的摘要都讀不下去。


「我又不會逃跑,妳真的可以去做其他事。」


「我沒其他事要做,」她好奇的撇了電腦一眼,挑起一邊的眉毛,「妳這頁已經停一個多小時了,看不懂嗎?」


  

妳深吸一口氣,壓抑住翻白眼的衝動。


「我想喝咖啡。」


「妳剛剛才說戒了。」


「......拜託請給我一點空間,我不習慣有人在旁邊盯著,又不是小學生寫作業。」妳耐著性子解釋,她的嘴微啟,若有所思的看著妳,妳緊張的潤了一下嘴唇。


「那妳最好從現在開始習慣,」她舉起手阻止妳的反駁,冷冷的掃了一眼,「如果還想活久一點的話。」


沒救了,妳有些後悔拒絕江詩筠的建議,如果是她的話,稍微撒嬌個幾下就會妥協,屢試不爽。然而唐妍,說是讓妳選,實際上硬邦邦的像塊鐵板,把腳趾都踢腫了也不見她移動分毫。


妳哀怨的闔上筆電,看著天花板懷疑人生,眼角餘光看到唐妍起身,接著眼前一暗,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妳。


「讀不下去的話,要不要出去走走?」因為背光的關係看不到她的表情,妳有些驚訝她會這樣提議。


「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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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多久沒看電影了呢?妳盯著閃爍的銀光幕,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還是學生的時候。


「妳很緊張嗎?」唐妍的聲音在身側響起,燈光在她臉上交織成彩色的光影,彷彿那些是她自行散發出的光芒。


「有什麼好緊張的。」妳在她轉頭的瞬間別開視線,假裝自己專注的看片頭廣告。


「我說妳該不會,」她半揶揄的笑著,黑色的雙眸映著奇異的色彩,「不敢看恐怖片吧?」


妳不甘示弱的瞪了她一眼。妳,一個信誓旦旦的無神論者,一名見過無數屍體的法醫,怎麼可能會怕這種假的東西。


至少在妳失控的抱住唐妍的手臂尖叫前是這麼想的。


妳幾乎尖叫到虛脫,所幸整場的尖叫聲都沒有停歇過,妳那和鴨子不相上下叫啞的嗓子才沒有顯得太突兀,叫到後來妳甚至覺得頭有點暈。


怎麼暈得更厲害了?

  

  


「地震!」「真的假的?」「不要站起來啦。」


此起彼落的驚呼聲讓妳意識到剛剛不是頭暈,相較之下電影的內容似乎也沒那麼重要,電影被迫暫停,停在女鬼要衝出來的畫面。


工作人員很快的疏散客人,正當妳要從座位出來時,唐妍突然停下害妳撞個正著,妳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一名還坐在座位上的年輕人。


「不大對勁。」她一個箭步上前輕拍了男孩的肩,而他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直接落進她懷裡。


有時候尖叫聲真的很煩躁。


10.

妳伸展了一下過度使用的肌肉,一邊等待自己的餐。在離開臨床這麼久以後實施心肺復甦實屬意料之外,想當年避之惟恐不及的壓胸,現在做起來竟然有點懷念,當然妳不想再做一次了。


自從跟上救護車以後,妳總有好像忘了什麼的感覺,塞了一口飯進嘴裡,妳努力的回想到底忘了什麼。


唐妍。


妳把唐妍丟在電影院了。


妳突然覺得眼前的午餐變得不好吃了。光想像唐妍現在的心情就讓妳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不過說來也真奇怪,妳完全沒必要怕成這樣吧,妳又沒做錯事(妳放了她鴿子),而且她又沒什麼好怕的(她的劍很利)。


妳坐立不安的戳著眼前的食物,好似這樣就會有點食慾,在妳分心的同時,有個人坐到妳面前。


「學姊,最近好常遇到妳耶!」白思舞,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吧,妳又下意識瞅了她的名字一眼。


「學妹妳現在才吃飯啊?」


「沒辦法,緊急會診。」


妳一邊聊天,一邊心裡暗自希望有人來救妳。


──妳真的不認識她。


就這樣從沒話題硬擠了幾個出來再聊到沒話聊幾次後,妳的手機響了。


「喂?」妳連看都沒看就接起了電話。


『喂,妹啊。』媽媽的聲音傳來,原以為是唐妍的妳不自覺愣了一下。


妳向白思舞點頭抱歉後離開座位,電話的另一頭則不斷說著要準時吃飯諸如此類的話,妳不禁感到內疚,每次都用工作推遲回家的時間。


「我今天會回去,」妳聽見對方開始劈哩啪啦的說為什麼妳不早講,菜都吃完了諸如此類的,不禁笑出聲,「我會順便買東西回去,媽妳就不要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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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真的是妳這陣子最放鬆的時間了,妳甚至有些懷疑這是不是真的。


「妹妹,床單我已經幫妳換好囉,啊妳等一下上來。」媽媽含糊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妳應了一聲,將手上的餐盒洗好堆疊,心裡有些想要這陣子都住家裡算了。

  


然而當妳看到母親一臉不懷好意時就後悔了。


「媽~」


「唉唷,妹妹,我只是想說喔,妳也快三十了,要知道妳媽媽三十歲時雖然一直在拼事業,但我也有妳爸爸了嘛,」她用手機秀了幾張照片給妳,見妳一臉嫌棄又默默收了回去,「我只是有點擔心啦,不過如果妳真的不想的話媽媽也不會勉強妳。」


「媽......」妳見她失落的樣子有些心軟,但妳還是不會因為這樣就妥協,先不說妳根本沒有時間談戀愛,這陣子事情也夠多了,沒必要為自己再增添一件煩惱。妳輕輕抱住她,在臉頰上親了一口,「謝謝妳,但是我真的不想相親。」

  

「還是說,妳有喜歡的人啊?」女人突然來了精神,問得妳猝不及防,妳只覺得臉上一熱,剛要反駁腦袋裡卻突然冒出了一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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