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shan Ausflug Ch.18-Epilogue

Alishan Ausflug Ch.18-Epilog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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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一向淺眠的凌語,在旅館櫃檯的morning call響第三聲時就接了起來。往窗外一看,天色仍暗,但看得出會是晴朗的一天。

她掛上話筒,揉揉睡得亂翹的頭髮,因為睡眠不足而有點頭痛。然而翻過身,映入眼中的畫面讓她小鹿亂撞,頭痛什麼的一下子忘得一乾二凈:眼前的人平緩呼吸著,浴袍褪到了肩頭露出性感的鎖骨,手縮在胸前睡得香甜。

昨夜的激情和親密浮現腦海,凌語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真的不是在做夢。她以指尖輕輕拂過羅琳臉部的輪廓,感覺輕飄飄的。這真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

她輕按羅琳的後腦勺,溫柔將她擁入懷裡,吻了吻她散發香味的髮絲,以些微沙啞的嗓音低喚:「起床了,羅琳。我們去看日出。」

懷裡的人發出慵懶的呻吟,眼睛還沒睜開就摸上她的臉,摸索了一會,柔軟的唇覆上她的。凌語因為這個舉動差點融化在床上。

祝山線的發車時間會因日出時間而調整,今天的日出預估會在六點二十分左右出現,於是她們在凌晨五點多抵達阿里山車站的時候,月台上已經相當熱鬧。

溫暖的燈光燃亮在木質的月台拱柱間,旅客們身著各色保暖大衣,現場瀰漫著期盼著日出的氛圍。在十月份的低溫裡,兩人十指交扣,心境和昨日來到這個月台時已經全然不同。

「妳的腳真的沒事了嗎?」羅琳抬頭問,眉眼間摻著擔憂。

凌語轉了轉腳踝,自信答:「沒問題。可能是按摩浴缸的關係?」

「按摩浴缸可以消除疲勞,還沒聽說可以治療扭傷。」羅琳一臉懷疑。

「不知道,也可能是做了什麼有益健康的運動吧。」凌語紅著臉小聲說。羅琳見她被自己說的話搞得害羞不已,噗哧笑了出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往祝山的第一班列車相當擁擠,笑語點綴,卻也十分溫馨。她們坐在接近車尾的位置,燈火通明的車廂內,有一群熱烈交談的大學生,聽起來像是社團出遊;對面座位上則是一家四口,兩個學齡前的孩子眼睛圓圓亮亮,盯著她們交扣的手看了半天,接著姊姊有樣學樣牽住弟弟的手,看得兩人會心一笑。

凌語的笑容卻在瞬間凝結。她越過羅琳,看見坐在同側座位另一端的旅客: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出眾的氣質,與她腦海中的記憶疊合——那是梁竹君,羅琳的前任,她曾深深愛過、至今仍離不開心裡的那個人。

「羅琳。」她低聲叫喚,下意識收緊了牽著的手。

收回目光,迎向她的是羅琳那有些疑惑、又帶著點擔憂的眼神。「怎麼了?穿得不夠暖嗎?妳的手有點抖。」

她抿了抿唇,感覺喉頭乾澀,遲疑片刻,終於還是輕聲說出了那個名字。

「梁竹君也在這裡。」

羅琳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順著凌語視線的方向,她一下就辨認出那道身影。

列車規律地晃動,行駛的白噪音,乘客的交談聲,忽然遠離了她的世界,塗抹成遠方一道道背景色彩;唯一留下的,只有手中緊握的凌語的溫度。

竹君,我想帶妳去山上看日出。站上很高很高的觀景台,可以眺望得很遠很遠,用平時體驗不到的角度看世界。只要牽著我的手,妳就不會怕高了,相信我。

她那時候是這麼對她說的。梁竹君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肩上,用她看不見的表情說,我相信妳,羅琳。但我實在太依賴妳了。如果有一天,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想克服對高處的恐懼,我要自己去。我一定得自己去。

「妳自己來了呀。」羅琳輕聲呢喃。

透過某種無以名狀的方式,隔著一整排吵鬧的大學生,梁竹君竟像是聽見了這句話,轉過頭來與她四目相交。那對彷彿永遠炯炯發著光的眼睛,先是睜得大大的,旋即柔和下來;她在有些搖晃的車廂中起身,朝她和凌語走了過來。

梁竹君才剛拉著把手站定,凌語便搶先打了招呼:「嗨。」

「嗨!」梁竹君向她微笑頷首,接著看向羅琳。「早安,羅琳。」

「早安。」羅琳以友善的笑容回應:「一陣子沒見,竟然在這裡碰到。今天書店休息嗎?」

「碰上難得的連假,不好好抓緊機會休假怎麼行?自己當老闆,真的一不小心就會過勞,」她小小扮了個鬼臉,「工讀生高三了,店裡人手短缺,前幾天面試新員工,真的是各種奇葩都有⋯⋯抱歉突然開始吐起苦水來。那個,羅琳,妳要不要正式介紹一下我們認識?」

梁竹君指了指凌語,神情似笑非笑。

羅琳這才注意到凌語帶著警戒的眼神盯著人家看,握了握她的手,嘴角按耐不住笑意,清清喉嚨說:「梁竹君,這是凌語,妳之前就知道她了;凌語,這是梁竹君,妳也知道她是誰。」

凌語皺起眉頭,梁竹君則是開懷笑著說:「妳會不會太懶了點?」

「本來就是這樣。」羅琳扁扁嘴。

「在台北的生活還好嗎?」梁竹君話鋒一轉,對凌語微笑:「我蠻常聽韓彥安提起妳的,妳好像把他整得很慘。」

凌語輕哼一聲。「他自找的。」

聽見青梅竹馬被這樣欺負,梁竹君卻鼓起掌來:「說得真好!他接下來幾年就交給妳教訓了。羅琳,妳可不要從中作梗。」

「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上輩子到底欠了妳多少。」羅琳搖搖頭笑道。

看著這兩個人一搭一唱、閒話家常的模樣,凌語心裡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感受。列車穩定前進,她聽梁竹君跟羅琳聊起之前在小鎮的生活,書店的日常,教書的日常,多數時候都插不上話,於是她只是牢牢地牽著羅琳的手。

約莫三十分鐘的車程,列車總算來到了祝山車站。

祝山車站的海拔近兩千五百公尺,是全台鐵路最高處,卻不是觀賞日出最佳地點,出站後,告示牌標示著再步行五百公尺,便可抵達小笠原山觀景台。

看著那山坡,凌語才想起昨晚就是搭遊園車來此觀賞星空。她想起羅琳背著她走,山路有些顛簸,她們交換著心聲,最後在抵達小笠原山觀景台前確認了彼此心意。明明才是幾個小時前的事,感覺卻恍如隔世。

又誰能料到現在梁竹君居然也和她們在一起?想到這裡,凌語鬱悶地望向已經有些魚肚白的天空。

「那我們就先在這裡分別吧,」梁竹君輕快地說,提了提輕便的後背包,輪流看了她們倆一眼,笑道:「待會觀景台上見!今天的日出會很美的。」

她朝她們揮了揮手,瀟灑轉身邁開大步。

「她怎麼不一起走?」凌語愣愣地問。

「妳想跟她一起走嗎?」羅琳帶著捉弄的語氣問:「現在追上去還不遲喲?」

「才不要!」

羅琳帶著溺愛的笑揉揉她的頭髮,拉著她的手前後晃呀晃的,踏著悠閒的步伐往小笠原山觀景台走去。爬了約五分鐘,凌語突然開口:「我很意外。」

「嗯?」

「我知道妳們一直保持朋友關係,但沒想到處得那麼融洽。」

「看起來很融洽嗎?」羅琳專注地踏著腳下的步伐,輕聲說:「太好了。」

「是裝的嗎?」凌語的語氣帶著一絲譴責。「妳其實很難受?」

「不是⋯⋯雖然還是有一點,但不全然是這樣。」羅琳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今天在這裡遇到她,我忽然有點能夠理解她了。我想有些事情,非得自己完成不可,就像有些路,只有自己一個人才能走一樣。」

她停頓了片刻,苦笑看向凌語:「有些傷痕,是即使身邊有人能依賴,還是得自己想辦法癒合的。」

凌語停下攀登的腳步,摸上羅琳的臉頰,神情複雜。

「我知道,」凌語邊用指尖輕撫著對方的肌膚,邊想著,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字正在向她訴說著些什麼,「我知道。但我還是討厭自己無法幫助妳。」

羅琳凝視她半晌,淺淺彎起嘴角,靠上她胸懷:「妳不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妳。」

「那就好了。」羅琳仰起臉來看她,「那就相信我會慢慢好起來吧。」

她們登上觀景平台時,整片天空已經相當明亮。雲海層層疊疊,像棉花,飽滿厚實地在眼前鋪展,綿延至遠方的群山,無比壯觀。凌語看得幾乎要忘記呼吸,想著倘若真的有仙境,一定就是置身雲端的這裡了。

遠眺玉山群峰、中央山脈、塔山山脈,柔白雲霧漫佈其間,某些部分已經反射出了暖洋洋的金黃,背光的峰側則是濃淡不一的墨色。這樣的天際凌語並不熟悉:雲是波濤,天空仍是天空;漸層色的天空澄澈得太不真實,令她幾乎懷疑起存在的實感。

她悄悄鬆開相牽的手,扣上羅琳的腰,將她半攬入懷,而羅琳也將手環上她的腰際,頭倚著她的肩膀。對比起觀景台上興奮不已的群眾,她們只是靜靜等待。

火紅日光升起的剎那,凌語被那耀眼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稍稍低下頭,卻看見羅琳的視線並不在初升的朝陽上。她順著她的目光,果不其然找到了那道身影。梁竹君倚著觀景台一角,從她們的角度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但她的雙手緊緊抓著靠欄,凌語猜測她內心應該非常激動。

「羅琳。」她輕喚。

羅琳抬起眼來與她對視。

凌語那對微鳳的眼睛隔著鏡片望著她,遲疑了一下,低頭抱住她,埋進她肩頸深吸了口氣,低沈嗓音中透著幾分羞澀:「我可以在這裡親妳嗎?」

太陽很快攀出山頂,晨光灑上阿里山,暖暖曬著她們冰涼的肌膚。羅琳微微側過臉,貼上凌語溫熱的頸項,閉上了雙眼,專注感受著她的氣息和溫度,逐步喚醒腦中凌語曾對她說過的——

人不可能只是倒影。妳就是妳,不會是某個人的影子。妳不會是倒影的。

不要看,不要確認,有感覺到嗎?妳一直在這裡。我在這裡等妳。

不管好的壞的,哭著還笑著,不管妳變得怎樣,我都會一直在妳身邊。

「凌語,」她輕蹭了蹭凌語的脖子,托起她的臉與她四目交對,謹慎而虔誠。「我說過了嗎?」

凌語不解地歪著頭,看著在她臉旁紛飛閃爍的問號,她忍不住笑了,踮起腳主動親了下她的薄唇,滿意地看著紅暈浮現在凌語白皙的雙頰。

她牢牢抱住凌語,埋進她胸口說:「我愛妳。」



Epilogue

許宸安有個煩惱。

月初剛領回家的小動物,好像有誤認自己種族的危機。

「陳孟語,妳是不是打算歸化到山豬家族裡了?」

聽見她冷淡的問話,正在巨木間追逐著山豬的少女,剛好一個漂亮的前滾翻落地,精準撲上那頭圓滾滾、髒兮兮、身軀壯碩的山豬,暢快地叫喊:「嘿,我又贏了!」

「⋯⋯算了我懶得管妳,但妳看看妳對我的狗做了什麼好事。」許宸安壓著棒球帽帽緣,無奈地看向一旁跟小山豬嬉戲玩耍的小薩摩耶。

「哎,沒事啦!」陳孟語環抱著山豬媽媽粗壯的頸子,對著牠毛茸茸的大耳說:「妳的孩子我幫妳找回來囉,還交了個跨種族的好朋友,很棒吧?今天謝謝妳們陪我解悶。」

許宸安靜靜地看著這有些荒謬的畫面,卻已經習以為常,淡淡評論:「妳真的很得動物緣。」

「牠們相處起來比人類輕鬆多了。」陳孟語把頭靠在山豬毛毛的頸後,用手順著牠的毛,一臉舒暢。「看不見那些煩人的字,真的輕鬆多了。說起來,這好像也是妳為數不多的優點。」

「別說得一副好像哪天看見我的字,妳就要跟我絕交一樣。」

「說不定喔?」她頑皮地笑彎了杏眼。

「妳敢?」許宸安瞇細了她碧綠色的眼睛警告。

陳孟語沒有答話,只是露出她那對可愛的酒窩。她總算放開了山豬媽媽,轉而抱起玩累了的兩隻小傢伙,慢吞吞踱到許宸安身旁盤腿坐下。

「喏,妳的小山豬。」

「牠是狗。」

「從今天開始,牠就叫『小山豬』了。」陳孟語燦笑說:「不用謝。」

許宸安把小薩摩耶接到懷裡,無言跟牠水汪汪的圓眼睛對視幾秒,輕嘆了口氣。陳孟語安靜輕撫著小山豬,牠看起來舒服極了,一下子進入了夢鄉。

「許宸安。」

「幹嘛?」

「剛才那兩個人絕對已經在交往了吧?」

「干我屁事。」

「妳說話真的很不優雅耶。」陳孟語嫌棄完,卻不禁笑開了,深吸了口氣仰天長嘆:「為什麼只有我的感情路那麼坎坷啊?」

許宸安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巨木簇擁的藍天。

「通常故事主人翁的感情路都很坎坷,往好處想,妳是主角。」

「哈,謝謝妳的安慰喔。」




(End. Last edited on 31. Oct.,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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