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契 4

【忘羨】契 4


  • 原著向 ABO,老祖羨時期為主。
  • 總算再次出場的字彙表:乾元(Alpha)/ 中庸(Beta)/ 坤澤(Omega)/ 信香(信息素)/ 雨露期(發情期) / 清心丹(抑制劑)/ 結契(標記)
  • 前文 1 2 3


如前所述,本文各章會分別以羨、機視角交錯推進。這回是藍忘機的場合。


4


藍忘機走進囚室時,魏無羨正冷冰冰地吐出一句:「你手下餘黨現在藏匿何處?」


按說審問戰俘這種事,遠不需要勞駕他們幾位世家公子。只是此次拘來的人來頭不小,據說是原來溫晁座下除溫逐流外最得力的左右手。當時溫逐流只管護衛不理戰務,溫晁又全然是個草包,故戰線規劃、收編監察寮等事項都靠此人籌謀。魏無羨拿下溫晁時,他剛領命出城巡察據點,此後一路躲藏,直至今日才被俘回。若現下能從他口中探得情報,南路戰事幾乎就全歸射日軍掌控了。


自請來問訊的是魏無羨。藍忘機得知後,總覺心下不安,便親自過來一探。


那戰俘正身負手銬腳鐐,一語不發地跪在魏無羨跟前。魏無羨只淡淡掃了藍忘機一眼,便將視線轉回腳邊:「不說是嗎?」


他冷哼一聲,一顆小小的頭顱從他腳下竄出,慘白的身軀一股腦攀上戰俘的手臂,齜牙咧嘴地嘶鳴。是藍忘機曾見過魏無羨驅使的那隻鬼童。「這小朋友餓得很,不如我讓他先把你一隻手指啃了,再看看你皮肉底下是不是真的傲骨錚錚。」


那戰俘猛地抬頭,臉上一派倨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你要殺便殺,休想從我這裡探出一個字!」


魏無羨神情陡轉陰鷙,一股凌厲辛辣的氣息當空炸開,把窄小的囚室擠得水洩不通,「行,你一天不說,我就一天餵他一指。」


藍忘機現在知道那是魏無羨的信香了。自歸來後,魏無羨情緒時時烈如暴風,每次風起,那氣息便隨之掀起巨浪,漫得藍忘機周身隱隱作痛。那味道與他記憶中的香氣明明相似,但又確切不同。


魏無羨冷硬的臉上忽地勾起一抹笑,笑意卻盡是森然:「不,換個主意。跟你一起落網的不還有個七八人嗎?我把他們一個一個做成兇屍,再拿你的血肉做他們的食糧,」他雙瞳閃現詭異的紅光,迫人的氣息再次暴漲:「聽起來是不是更妥當了?」


「魏嬰。」藍忘機上前一步,靠近魏無羨身側。一絲檀香隨他的步伐逸出,打亂原先空氣裡濃厚的酒意。


似是感應到氣息擾動,魏無羨神色斂了斂,雙眸也恢復了原來的漆黑,「你自己考慮考慮,要肯招了,我就勉強留你全屍;要不招,後果自負。」




魏無羨對藍忘機的信香相當敏感。


藍忘機是在魏無羨受傷那天發現的。是夜,江澄等人與他商討戰局至三更方歇,他回帳取了自家最好的傷藥要給提前離席的魏無羨,發現那人反常地早早睡下了。本想留下藥瓶與字條便走,卻沒管住自己偷眼去看榻上的人。


魏無羨睡得並不好。他身體微微蜷曲,傷著的右手不甚自然地擱在榻邊,手指隱約無規律地抽動;厚實的被褥一路蓋過肩頭,頸間卻覆了一層薄汗;呼吸短而不穩,面容蒼白如紙,像被一隻手從眉心處抓起揉皺,藍忘機的心也跟著被揉作一團。


傷口在疼嗎?還是做惡夢了?


藍忘機印象裡的魏無羨從不怕疼,即使傷得發燒了,也還能笑著打趣人,纏著要人說好聽的;他也不該做惡夢,如果有夢,就應當是他說過的那些菱角山雞炒西瓜皮、新採帶莖清香的蓮蓬,是他應當擁有的滿世間的風光明媚。


藍忘機不自覺伸出手,想撫平那不應存在的皺摺。他向前探去,就在堪堪要碰到魏無羨面頰時,赫然察覺到自己的動作,立刻燙著一般迅速收回。


他撤回了手,卻沒來得及止住腕間隨脈動噴薄而出的氣息。一縷幽香代替他的手指,輕拂過魏無羨的眉間,竟真的將那皺摺略略舒展開來。


他怔了怔,還沒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便試探性地,一點一點釋放出平日謹慎收束的信香,發現魏無羨原來緊繃的面部線條也隨之逐漸鬆緩。


藍忘機卸去最後的束縛。一時間,清冷的檀香散了滿室。而不只是空氣,此刻魏無羨的衣上、髮上、身上,也全是他的氣息。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注意這個念頭,只以目光牢牢鎖住魏無羨的睡顏。


魏無羨終於安然睡下了。


像是為了確定再沒有任何事物能驚擾這份安眠,藍忘機沒有移開視線,只靜靜在榻旁坐下。


他就這樣看了他一整夜。




藍忘機以為那夜的事不過偶然,直到某次魏無羨因故暫代江氏出席議事,在堂上與一位不服號令的小家主起了爭執,他盛怒下的信香霸道之至,逼得全場鴉雀無聲,連藍忘機都為之一震,隨即本能地放出氣息抵禦。


他很快就控制住,並不將那股嗆辣的酒氣強壓過去,只是一縷縷纏碎原本嚴絲合縫的威壓,將氣息送至魏無羨身邊。


魏無羨忽然就冷靜了些,收回大半氣焰,餘下眾人才終於喘過一口氣來。


自那之後,藍忘機就對魏無羨的情緒分外留心,並在他每次信香張狂不穩時,克制地釋放出自己的氣息,試著安撫下他,而竟一次次奏效了。


他不確定魏無羨是否對其他乾元皆是如此,只肯定對江澄不是。幾次衝突現場江澄也在,他比藍忘機更易被魏無羨刺激,兩人的信香往往在空氣裡撞得火星四起,非得要其中一人強行佔了上風、迫得另一人悻悻然收束氣息方才罷休。而江澄以外的旁人,氣勢在魏無羨面前原就不值一提,就更無從比較了。


藍忘機沒有多做探究,他自知修為比他們都高,認為魏無羨的反應也許是乾元在彼此競爭之後,出於本能的屈從罷了,甚至他自己都不見得有所察覺。他想無論如何,能多維持魏無羨幾分清明總是好的。


不過,如果魏無羨發火的對象正是藍忘機本人,情況就不一樣了。


譬如現在。




兩人並肩出了囚室,藍忘機忍不住對魏無羨道:「方才你說得過火了。」


「嚇嚇他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做,」魏無羨滿臉無所謂,「況且他不就招了嗎。你不愛看這種場面,別來看就得了。」


「鬼道損人傷己,你召陰邪之物驅使,心緒不免被怨氣影響。」


他擺了擺手,「怎麼又提鬼道了?不過是因為當時蓮花塢的事有他一份,我火氣大了點而已。」


「魏嬰,你本性並不如此。」


魏無羨啞然失笑:「我本性如何,你難道會比我清楚?是人總會變的,」他猛地停下腳步,扭頭盯著藍忘機,信香隨他冷冷的聲線劈面撲來,「藍湛,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真當我還在雲深不知處聽學嗎?」


藍忘機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他的信香卻早一步反應過來,迅速傾洩而出,將魏無羨包圍得密不透風。


只聞魏無羨「嗤」地輕笑一聲,濃烈的酒氣便立刻突破了防線,反過來壓得藍忘機心頭一凜。


「你還是省點事吧。」


魏無羨的視線利得像刀。他沒有再往下說,卻也似乎不期待聽到藍忘機的回話。


藍忘機與他僵持片刻,終於默然離去了。




後來他們兩人的相處簡直成了套路。在戰場上是琴笛合奏行雲流水,戰場下是當著外人相互幫襯,但一單獨相處就立刻一言不合,情節千篇一律是藍忘機殷殷勸阻,魏無羨反唇相譏,藍忘機口舌不敵,逕自拂袖而去。


日子久了,藍忘機自知效果不彰,規勸之情到了嘴邊,便多了幾分猶豫斟酌,只望著魏無羨,想試試自己能不能找出個新句來說。而到了這個地步,魏無羨單看藍忘機的眼色也就明白了,往往也不耐煩等他思考說詞,僅看一眼就直接甩了臉走人。


他離去後,藍忘機總是會再找到他,不論在帳間、原野、陋巷或者廳堂。但找到之後,他就遠遠地站著,垂眸不再看他。


最後總是魏無羨自己走了過來,又掛上那副死皮賴臉的笑容招呼藍忘機,像方才全沒事情發生過一樣。


藍忘機偶爾會想,也許只要自己不看就好了。


可是他還是無法不去看他。




不久,岐山傳來溫若寒身死的消息,他們又聯手蕩平幾場零星的動亂,射日之征便告終了。


戰後諸事已然分配妥定,這日天才濛濛亮起,幾方人馬便一同出了城,準備各自返回領地。雲夢江氏率眾先行,隊伍拖得很長,魏無羨走在最後,緊接著就是姑蘇藍氏的陣營。藍忘機看著他清瘦的背影,想到或許會有一段時日見不到這個人了,一時很想出聲喚他。然而道別的話方才都已敘過,此刻竟不知還能再說些什麼。


就在此刻,魏無羨忽然離了隊伍,轉身跑向藍忘機,他的氣息隨著步伐全然敞開,酒香裡的辣勁緩和不少,反而多了幾分明亮。他在眼前站定時,藍忘機也撤去所有屏障,清雅的冷香隨之逸散開來。他們的信香仍如油水不能相容,卻皆化成無數個細小的分子,混雜散佈在空氣間。兩人的鼻腔都充塞著甘洌的氣味。


他們無聲地在彼此的氣息裡待了片刻,魏無羨才開口:「這個⋯⋯謝謝你啊。」


然後他笑了,沒有一絲挑釁或苦澀的,乾淨的笑。藍忘機覺得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魏無羨這樣笑過,上一次見到彷彿還是他一手一隻兔子,從窗櫺上翻進來,樂呵呵地問藍忘機想他不想。魏無羨的笑漾在唇間眉眼,像幽暗長夜後黎明的第一道光,滿是金黃的暖意,一路斜射過來,剛剛觸及他微顫的指尖。


天際的流雲很快翳住了日照。


魏無羨轉過身,方才的氣息隨風散去。他正要舉步,又回頭看著藍忘機,已換上往常輕佻卻疏淡的神態。


「後會有期。」


魏無羨一步一步走遠。


藍忘機的世界就一步一步暗了下來。




前文有人問起,這邊先聲明一下:羨在重生前都是鐵打的 A,只是特別不排斥機而已。原因後面可能會說明(也很可能不會),不過,我們不都相信愛一個人不分性別嗎?


後文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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