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話、神代的紀錄
琉
龍簡單講述了神代發生的故事。
在距今五千多年前的神代，人神混居，由十六神中的三位聖皇君臨五界。武聖皇廷統治著西方魔界、火神燄統領著世界樹並維持結界分割世界、西方則由光明女神芙薇亞希的代行者統治。三位神祇統治著自己的世界，彼此互不干涉。
某一天，分隔世界的大結界突然崩毀，分離的五個世界合而為一。
天人之境墜落到水之都東方的海域。大量的天人逃離天人之境，改由光明女神芙薇亞希親自維持天人之境避免崩毀，武聖皇廷——也就是龍——接受芙薇亞希的請託，尋找大結界崩毀的原因。
龍說過他就是武聖皇廷。
伊芙蕾希雅知道他可以使用無視法則的黑暗系魔法，但龍似乎有意在她面前隱藏自己非人的一面，一直壓抑著自己的魔力。
在龍不願明說而伊芙蕾希雅不願深究的狀況下，這個疑惑始終隱藏至今。
「可是，大結界不是被月王藍月破壞的嗎？」
「是他徹底破壞了大結界，但我要調查的是最初的裂痕是如何產生的。畢竟，大結界由三聖皇共同設計維持，數萬年來始終很安定。答案很快就浮現了……結界並不是從外部被破壞，而是維持結界的力量消失了。」
龍戲劇化的頓了頓。
「因為燄墮落了。」
伊芙蕾希雅奇道：「我只聽過人類崇拜魔神而墮落，沒聽過神也會墮落。」
伊芙蕾希雅作為聖女，也讀過不少關於光聖教的古籍。
藍月時代後，才開始將冥神與黑暗神稱呼為魔神——但這實在太古怪了。
「如果妳問的是我們標準，那麼，就是過度介入人類世界。只要過度失去神性之後，就會失去神性、墮落成天人。所謂的『神』不能夠偏愛特定的人、不能只祝福特定的種族，平等地愛所有生命……嚴格來說，只有芙薇亞希做到這點。」
伊芙蕾希雅似懂非懂。難得龍願意解釋，她也就問下去：「所以，像是龍王之類擁有強大力量的天人不能稱為神，就是因為他們偏愛自己的種族？」
「沒錯。神與魔神本質相同，神依賴靠信仰壯大自身，而魔神誘發人類的負面情感壯大自己。至於火神墮落的原因——」
龍簡單講述了神代的故事。
神代的留下的史詩講述的大致正確。根據記載，水火神為了爭奪花神爭鬥，戰火從天人之境延伸到人界，造成禍端。
水神凜被徹底擊潰，靈魂幾乎消亡。破滅的靈魂惦記著自己的子民，淡藍色的巨大結界守護著沒入水中的水之都歐蘭諾。
與此同時，一統五界的「戰神」藍月徹底毀掉了分隔五界的大結界。此後的時代稱為藍月時代，而戰神藍月與水火神爭鬥的故事則被後代稱呼為「藍月傳說」。
伊芙蕾希雅沉浸在故事中，一時之間還沒緩過來。「等等，你說神不能過度介入人類世界或者偏愛特定的人，也就是說……你，也就是武聖皇墮落了？」
「沒錯。」龍居然還一臉輕鬆，「照理說，三聖皇神都有改變命運的能力，但如果使用能力逆天改命就會受到懲罰。」
「這種事情……你怎麼不早說啊！所謂的懲罰是指什麼？」
伊芙蕾希雅緊張地抓住龍的領子，龍卻笑出來：「別擔心，後果也算不上嚴重。我會隨著涉世越深，逐漸忘記神的記憶與權能。也就是說，如果我去了滄雨繼承魔王王位，就會徹底失去關於武聖皇的記憶。」
「那如果你壽終正寢，靈魂會怎麼樣？」
「會回到天人之境，成為天人的一員，有可能會重新成為神祇，也可能不會……妳怎麼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啊？」
伊芙蕾希雅仰望著龍，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是我害你的嗎？」
「不是。」龍笑著用手拭去她的眼淚，「是我們選擇了彼此。」
「如果你後悔的話該怎麼辦？」
龍笑道：「這是我的台詞吧。妳成為我的眷屬，就意味著我們的現在與未來的數千年都會相遇。或許會是親人、兄弟也可能是姊妹或者愛人，雖然我會試著鬆手，但這不代表我真的能夠放手——」
伊芙蕾希雅發出愉悅的笑聲。「呵呵，那可真讓人害怕。」
「這可不是什麼好笑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並不討厭跟未來的你相遇。你說了這麼多，不就是希望我相信你，把決定權都交給你嗎？我很樂意喔。」
龍眨了眨眼。「妳居然完全不懷疑我？」
「你希望我相信你，那我就相信你會回報我的信任。」
龍笑著吻在愛人的眉心，「那麼，我們找時間一起回信吧。如果神王陛下能收到妳的親筆信，肯定會很高興。」
伊芙蕾希雅稍微起眉頭，本以為她不高興，但她卻問：「也就是說，父親的壽命所剩不多。若非如此，你又何必這麼緊張。」
「這我不能回答。」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說出我的推測，不需要答案。」
這實在太狡猾了。
龍終於意識到，為何神祇一向避免與人類太過親近。並不是為了保持神與人的界線，而是因為——很容易像這樣被試探出未來的方向。
龍開始有些擔心，自己真的能在伊芙蕾希雅面前藏好表情嗎？
「那我還有另一個問題。聖跟亞德真的擁有共享靈魂嗎？」
「有點類似，但狀況不大一樣。人類的靈魂本來就是有數個魂與魄組成，能夠自由分割。但亞德的靈魂比較特別，他的靈魂生來就不完整，所以不能再分割。」
伊芙蕾希雅奇道：「為什麼？」
「這我不能回答，我只能說，這跟他的過去有關。」
「我明白了。我會繼續提問題，如果不能回答的部分你就說不能回答。聖還可以活多久？」
「……大約三年左右，最多不超過五年。這點死神公主也知道。」
伊芙蕾希雅攢緊裙襬。「三年之後，聖體內屬於亞德的部分會回到亞德身上。那麼『聖』的意識會去哪裡？」
龍沒有立刻回答。「這我是真的不知道。」
「能夠回答得更詳細點嗎？」
「這點倒是無妨，因為我是真的不知道答案。他有可能就此成為亞德的一部份，也可能成為完全獨立的靈魂，這一切要看他與世界、與人累積的緣分決定。」
「但他是聖王，照理說應該回到光明女神的身邊，不是嗎？」
「……」
龍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說明了答案。
伊芙蕾希雅輕輕地「啊」了一聲。
「所謂的神與天地靈魂都由三位創世神凝聚，從靈魂之河誕生。經過了數千甚至數萬年，部分靈魂累積了巨大的能量，擁有影響世界的能力，在輪迴千百次之後終於跳脫了輪迴來到時間的盡頭以靈體的方式存在，被稱作神。」
「神祇分割出自己的一部分，累積了足夠的緣分成為獨立的個體，這些個體就是神的眷屬。最出名的就好比精靈族的火神祭司，或者是聖王、聖子與聖女。這些神眷就是神的代行者，受到神的祝福來到世間，有些能夠聆聽神諭。」
「也就是說，很久、很久以前，我是光明女神靈魂的一部分？」
看伊芙蕾希雅的表情，龍大概能猜出她想說什麼。既然她是女神的眷屬，卻為什麼一點也不像受到了祝福？於是解釋道：「芙薇亞希深愛他的孩子，給予妳們祝福。但是，她是最公正的神。對她而言，將苦痛只是旅途上的考驗。她不能也不會給予協助。」
「雖然我也這麼想過……但我真正想問的是，既然我是光明女神的一部分，那我又要怎麼成為武聖皇的眷屬？」
龍微笑。「這倒是個大問題。」
「意思就是說你還沒有解決。你打算用什麼談？」
龍的笑容就這麼僵在臉上。
他是喜歡聰明的美人，但是，戀人太聰明也不盡然是好事。對方不但猜到他還沒解決，更知道他打算用交換條件的方式溝通。由於問題來得太突然，龍一時也想不到藉口，一臉的尷尬。
伊芙蕾希雅捏了捏他的臉頰。「你還打算瞞著我，對不對？」
怎麼回答都不大對，龍只有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別露出那種表情，我可還沒生氣。你跟那位女神大人的感情好嗎？」
「很普通。我通常在人間活動，跟她不怎麼對盤。不過，現在三聖皇只剩下她一位，我猜她現在大概也分不出時間教訓我。」
「兩千年前的戰爭中，水神是真的消逝了嗎？」
龍微微笑，「是也不是。」
伊芙蕾希雅道：「那是變成了天人，還是在人間界輪迴了？」
「不可以哦，」這問題實在問得太深入，龍不得已只好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妳知道的太多了。」
明明早就看膩了彼此的臉，伊芙蕾希雅居然臉紅了。
「我知道了。那我問最後一個問題，我能跟你一起去見光明女神嗎？」
龍思索了片刻。「可以，但不是現在。」
「要等到什麼時候？」
「如果新年會結束後，我準備抽空去黑森林一趟。那裡有前往天人之境的路。到時候，也帶妳一起去。」
總算說服伊芙蕾希雅，也立下了模糊的約定。
龍離開向孩子們說出這個好消息時，隔著門板傳來了歡呼聲。
伊芙蕾希雅還是非常討厭威尼爾，依舊能在斐斯特蕾雅身上看到看到他的影子，卻能偶爾想起美好的時刻。但籠罩在內心的烏雲似乎逐漸變薄，她現在似乎終於能夠停止在紫晶身上尋找威尼爾的影子。
也終於能夠真正往前邁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