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對你已經不怎麼生氣了。

我現在對你已經不怎麼生氣了。


⏮︎  ⏭︎


桃樂絲在兩天後久違的抽血,看著里曼將血袋放進冰箱裡保存時問他到底計劃了些什麼,當天那個人什麼都沒有告訴他,就只是說了讓他等待。


「這到底有什麼幫助?你不會以為靠這種東西就可以趕走祂吧?」

「當然不行,但我仔細想過了,一把老到不行的左輪總共會有幾顆子彈的簡單數學題。」


里曼已經習慣桃樂絲總會朝他投以奇怪眼神,在那女孩無言用「請你解釋。」的表情盯著好一陣子之後才說了自己的計劃。


「你還記得他開了幾槍吧?」「記得。」總共三槍,約翰被不可名狀佔據之後他理解到這個存在並不是無所不能,至少以槍法來說祂並不是使用槍械的專門科,又或是這跟約翰的身體素質還有視力有關(約翰是個大近視,桃樂絲還記得他拿手槍對著自己時還戴著眼鏡,現在那副眼鏡已經從他的鼻樑上失蹤了),總之他開的那三槍都沒有一發真正有打中里曼,從里曼的敘述裡他們的距離應該不遠,桃樂絲猜想或許這個人在逃命的技能上很有天賦。


「我們還有機會,如果那把槍沒用的話我說不定有辦法解決掉他。」

「計劃是什麼?」


「明天就會是滿月,晚上的能見度會比較高。」「為什麼要等滿月?」

里曼開口本來想損人,想想這個路痴女人根本沒有自己在外頭走動過,最後還是艱難閉上嘴想辦法心平氣和地繼續向他解釋。

「從這裡走出去至少也要走上一天才能離開森林,我檢查過這裡所有能用來當作照明的工具,全壞了,他甚至不留半根蠟燭給你,媽的——總之,如果白天出發我們會被困死在半路,只能晚上趁著滿月還很亮的時候離開,只要我想辦法暫時用你的血制伏他一段時間我就可以想辦法把他的彈膛清空,剩下的步驟就會很容易了。」「你知道他除了有槍以外也超乎你想像的失控嗎?也許他會徒手把你撕成兩半?」桃樂絲不同意這個主意,在里曼說得正起勁的時候打斷了他。


那可不一定。

里曼從他破爛的登山包裡拿出他的斧頭。

「誰把誰撕成兩半都不好說。」

好吧。

桃樂絲看了那把斧頭一眼,才知道這個人前幾天埋頭磨利這玩意是為了什麼。


那天晚傍晚前他們各自準備好要離開這個地方,桃樂絲看著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的里曼,不知為何突然有個衝動想與他搭話。


「你會害怕嗎?」「當然,但是再可怕也沒有我的惡夢折磨人。」


是怎麼樣的惡夢?桃樂絲發現自己居然在探問一個人的隱私,但他沒有對里曼感到抱歉,就是等著讓沉默帶過這個沒有意義的話題。


「我殺了我的家人,雖然我曾說服自己也許那是幻覺,但那應該是真的。」


什麼意思?沒想到這個話題會繼續下去,答案也讓桃樂絲感到些許意外。


里曼抬起眼皮看了難得問他這麼多問題的女孩,低著頭摩挲手中的斧頭把手告訴他自己多年來犯下的所有罪行。包括那個像是自己臆想出的舊識留在自己記憶中無法抹去的眼神,無法接受妻子知道真相而感到恐慌的自己,回過神見到玄關前浸泡在深紅色湖泊中的妻子,血手印鵝絨枕以及其底下他兒子的幼小身軀……


當他說到那個在公園遇見的金髮綠眼,穿著黑色紅底高跟鞋的女人做了什麼之後桃樂絲皺起眉頭。


「你這是幻覺。」「不,我確實殺了他們,這把斧頭就是證據,我十分清楚自己在做這件事,保險起見我在殺了他們之後先帶走了這個。」


「但是沒有人能短時間把兇案現場清理乾淨,就算是這樣好了,也許你只是被那東西影響,也許你那時候並不正常,你……」


里曼打斷了桃樂絲。

「我不在意,重要的是我記得這份觸感,不管怎樣我確實是個垃圾殺人犯,我之所以不殺你只是因為麻煩,還有沒這個必要。」


「我待在這裡只是因為我需要你的食物,現在我們已經不需要繼續留在這裡,這裡已經沒用了。」


「那你為什麼想救我?」

「救你?」里曼對這句話感到荒謬,發出輕蔑的笑聲。


「我沒有要救你,我只是要你跟我一樣面對現實。」


桃樂絲安靜看著里曼沒有說話。


「我原本對被扯進這件爛事裡很生氣,聽你說了一大堆之後我又覺得好多了,這個世界上逃避現實的人可真多,總之……」


「我現在對你已經不怎麼生氣了。」


桃樂絲聽見這句話走過來坐在里曼的旁邊,說:「……你果然是看了舊版本的翻譯。」「什麼?」


「《山椒魚》的新譯版本已經沒有這一句了,里曼。」


里曼聽到這句話臉色瞬間變得十分精彩。

「……幹,這什麼時候變成一個陷阱題了,你根本有看到我在看那本書還裝不知道,爛女人。」「呵呵。」





夜色在他們閒聊時降下帷幕,明亮的月光正如里曼所預測那般照亮整個森林,平時如墨般漆黑的樹林難得清晰能看見後頭稀疏的樹影,這幾日的乾燥氣候讓雲層稀疏得幾乎看不見蹤影,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個逃離此處的大好時機。


也許里曼的計劃真的能夠成功。


桃樂絲穿著里曼的破舊大衣一個人走出木屋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就像在等待些什麼,不到幾分鐘後他看見樹林深處忽隱忽現的鬼魅黑影逐漸往自己的位置靠近。


他全身僵硬的瞪著那個在月光下身影逐漸清晰,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正以一種不協調步伐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約翰,是什麼把你變成這種樣子?

桃樂絲很想開口這麼問他,卻發現自己害怕的無法發出任何聲響。


「魔女……」乾啞的嘶吼從那失去理智的人嘴裡吐出,桃樂絲聽見這個稱呼一瞬間表現出痛苦的神色,卻依舊沒有離開那個位置。


鬼魅的影子抬起握住左輪手槍的右手直指桃樂絲的腦袋。


「我必須……殺了……魔女……」

桃樂絲明知接下來的計劃會如何進行,看到這個畫面還是忍不住全身顫抖了起來。



——你才該坐上電椅,戀童癖都給我去死。



不知何時從後門繞到約翰後頭的男人在此時飛快將手中紅色的液體當頭淋在對方腦袋上,在約翰發出難以理解的痛苦嚎叫時飛快將他握住槍柄的手制住,一邊朝桃樂絲大吼:「快滾!」


桃樂絲聽見里曼大吼立刻離開了他們纏鬥的範圍,放心下來的里曼兩隻手用力按著那隻握著槍柄的手指硬是掰著往樹林的位置移動,不管有沒有用總之他還用力咬了那個人快一個月沒洗澡的手臂。


砰、砰!


順利朝其他方向擊發子彈的瞬間里曼被約翰驚人的力氣掙脫,像塊破布一樣被甩在離他兩公尺的地上。


里曼痛到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下一刻拼命掙扎著爬起身去撿被他扔在一旁離他不遠的斧頭。

「里曼!」桃樂絲在此時對他大喊。


那個滿臉鮮血的怪物正拿著槍指著桃樂絲。

他一邊罵著所有此生知道最粗俗的髒話一邊往那個方向靠近。


槍聲在這個時候無情響起。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