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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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滑開交友軟體內朝他發送的示好訊息，悄悄把頭像放著香豔美女照片的對象封鎖，目光朝車外張望確定沒有人往他貼上防窺玻璃貼的車窗盯著看才放心繼續搜尋。

他對那些只想解決生理需求並以此為目的交友的人不怎麼感興趣，明知道使用這種軟體交友總會遇到這樣的人，但他還是渴求在這裡遇見能觸碰到心靈深處的美好際遇。

就像在沙子裡淘金，哈哈，這句話聽上去非常刺耳，但他找不到比這更契合的任何形容詞了。

一種心虛的感覺在這過程中爬上他的後頸讓他頭皮發麻，異樣的興奮感卻驅使他繼續這麼做。

明明他沒有做任何逾矩的事，除了跟交友軟體上乖順溫和的陌生女性靠著對話尋求心靈上的慰藉以外沒有任何逾矩，畢竟他已在聖壇前發誓不論貧富好壞健康或疾病都對他的妻子忠實。

直至死亡將他們分離。

跟這些女孩在交友軟體聊天不是什麼壞事，總比工作上得面對他難以理解的糾結心情來得爽快，畢竟他不必面對這些人看著他的眼睛，隔著螢幕甚至什麼都不必擔心，只要在對方要求見面之前按下封鎖鍵就可以解決一切。

他有正常的工作，正常的妻子，正常的一切，除卻因緣際會之下理解這世界上不只光明亦有巨大陰影的事實，他身處現世卻孤立於一切常理之中，無法對外訴說的秘密隨著加入聖骸倡議組織內的工作使他內心的焦躁日益增長。

他被常理排拒在外，縱使有髮妻陪伴也無法將他拉回現實。

最糟的不過如此，正當他以為自己還能繼續保持理智的時候被組織安排看管名叫桃樂絲的「天使」，自此安穩的一切便開始往更瘋狂的情況發展。

剛開始他感覺挺好的，照顧一個不怎麼說話擁有雙漂亮藍眼睛、標準蓬鬆金髮的小女孩並不是件難事，他剛出生不滿一歲的女兒也擁有類似的特質，除了偶爾突然提出不怎麼有人味甚至讓人不快的早熟提問以外沒什麼大問題，只要耐心回應然後用些舊書滿足他對知識的渴望就能打發。

看得出來他是個資質不錯的孩子，學習進度快到不可思議，若不是這些天使壽命幾乎都短得可憐，再加上擁有脆弱的女性身軀，也許他未來會是個可用的人才。

至少他的外貌讓約翰不至於太討厭他，不論聖骸倡議怎麼定義這個遲早會成為聖物之一的商品，桃樂絲的一切都讓他開始感覺這個工作並不這麼糟糕，甚至享受照顧這個逆來順受沒什麼意見的女孩。

隨著與桃樂絲接觸時間越長，約翰感覺在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讓他毛骨悚然。

桃樂絲擁有一副看似永恆不變的體態，包裹在幼小純潔的軀殼之下有著沉穩早熟的靈魂，越是理解這個女孩他就越感覺有什麼埋在心底的東西即將破土發芽，穿透自己的胸腔替他大聲叫囂，他感覺自己即將要被那些蔓延開來的藤蔓包裹成繭，有某種怪物會在那之後破繭而出。

好幾個晚上他都在噩夢裡驚醒，趴在馬桶前乾嘔的時候都在為自己噁心的幻想感到羞恥。

他不該擁有這些情慾，特別是對這個女孩。

桃樂絲只不過是名為聖物的載體，一個不怎麼需要關注的商品。

而他發誓會對他的妻子永遠忠誠。

為了逃避這一切他開始用一種疏離的方式管教這個女孩，以為將他孤立在那方寸之地自己就能免於折磨，為了排解心中的焦躁他開始使用交友軟體試圖依靠虛假的浪漫交流淡化自己或許不太正常的事實。

都會好起來的，他這麼告訴自己，他的妻女以及正常的生活都很好，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這些話支持約翰又過了一段不怎麼舒適卻還算相安無事的日子。

一切問題都在他發現自己選擇談話的對象都是那些幼小、含苞待放，尚且不知陽光照拂之下必有陰影的純潔花朵之後，約翰在夜半郊區的賣場停車場邊嘔吐不止。

他必須想辦法處理。

雖然很對不起組織，聖物不該受到損傷，但約翰已經無法再忍受背後刻上鞋紋雙翼的天使面孔在午夜夢迴間不斷糾纏他，一切渾沌都是由此開始，也許他並非天使而是誘使他成為非人的魔女。

他必須要殺了這個魔女。

回到家中約翰撬開地板拿出他藏在底下的手槍填滿子彈，獨自開著車到下個州的邊界準備對獨居在森林的魔女施行審判後的處決。

抵達魔女住處時那魔女面無表情地開門迎接，在發現約翰手中的槍對準自己眉心只是仰著頭凝視槍口，像陶瓷玩偶般無機質的臉孔讓他無法扣下扳機。

發出難辯情緒的怒吼聲，轉身他逃進那入夜後像被濃墨染色的樹林之中。

我應該殺了他。

約翰這麼告訴自己，但他的身體卻無法克制想逃離魔女的視線。

我發誓對我的妻子永遠忠誠。

他這麼說服自己。

我發誓要對我的妻子永遠忠誠，我是正常的。

我是正常的。

——啊哈哈。

——你說你發誓對誰永遠忠誠？

他聽見有人這麼質問自己。

——要不要聽聽看你自己在說什麼？約翰。

我發誓會對我的妻子永遠忠誠。

約翰像是著了魔似在瘋狂之間試圖理智回應那份幾乎要撕裂他的質疑。

我發誓會對他永遠忠誠。

我發誓……

我發誓。

直

至

死

亡

將

你

們

分

離

？

——嘻嘻嘻嘻……

他聽見了虛空中對他發出的嗤笑聲。

噢，這真的很容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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