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十字,綠眼鏡
高中之後他就沒有這麼清晰聽過自己有這麼大的心跳聲。
接著是接近崩潰般的混亂喘息,以及克制不住生理反應的咳嗽乾嘔。
沒人在意他丟臉的行徑,裡面的人跨過趴在地上的他往外走去,里曼聽見自己背後的門被輕輕帶上,微涼的空氣掠過腳踝,尚未退卻的恐懼緊貼他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膚,在上面爬滿疙瘩。
里曼驚魂未定,還不很確定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麼,趴在木製地板上的觸感十分真實,有個人在他面前蹲下,移動時絲質長裙摩娑的聲響他很熟悉,里曼記得自己的妻子也曾有過這種長裙,走路的時候就是會發出這樣的聲響。
他抬頭張大眼睛盯著沒什麼表情正俯視自己的少女,像玻璃珠一樣的藍眼睛淡淡在他身上掃了幾回,審視的目光讓人很不愉快,然後里曼看到他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指在自己額頭上畫了個血淋淋的十字,說:「他沒有邀請你進來,請你離開。」
像是在進行什麼奇怪的儀式。
這、這在幹嘛?
他聽到自己這麼問。
你可以站起來了。
然後那顯然不想回答問題面無表情的女孩這麼說,隨便拿了條手帕將血淋淋的雙手擦乾淨,接著開窗順手把沾了血的手帕扔到外頭去。
那雙手一點傷痕都沒有。
然後他瞥見不合時宜出現在地上使用過的血袋,讓他不禁懷疑眼前說出拒絕吸血鬼來訪台詞的女孩或許才是個吸血鬼,自己只是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深淵。
「好,這樣他可能一陣子不會再靠近這裡了。」
女孩輕聲這麼說道,接著雙手交疊坐在離他不遠的椅子上,語氣不像是外面有個該死恐怖的玩意在森林裡逛大街,生命受到威脅的樣子。
「我叫桃樂絲,你是誰?」
好的,桃樂絲,這女孩冷靜得不可思議,而且很沒禮貌。
他在心中這麼想著,一邊聽話的回答:「……里曼,里曼.T.伍德,隨便叫就可以了。」
里曼從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的將背貼上門口,在桃樂絲面前指著破損的血袋質問。
「剛才那是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聽過孤立協議嗎?」
桃樂絲似乎不怎麼喜歡回答問題,開口就打斷里曼的提問,自顧自的朝他丟來一句讓他感到陌生的詞彙。
什麼?
桃樂絲看見他愣住的表情,似乎有些煩躁,也許是在心裡數落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詭異大叔怎麼會這麼愚蠢無知,一邊開口告訴他關於外面那個被他稱之為「不可名狀」的鬼東西,還有知曉其存在的組織之間發生的故事。
哈哈哈,很好笑,里曼很想這麼回答在他耐心聽完這些荒謬的爛故事之後,但剛剛經歷的一切讓他不得不承認,對,桃樂絲是對的。
畢竟在他提到戴環者這一個奇怪新詞彙並知道他們是作為什麼出生的當下,他依稀在廉價日光燈光線底下看見那名叫桃樂絲、自稱戴環者的女孩頭頂著本不應該存在的環狀物反光。
那像是風滾草一般狂亂滾成一圈的玩意,讓他想起途經這個州沿路能看見的景色。
如果沒有聽到這什麼孤立協議的蠢事,也許他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一切到底跟自己有何關聯。
就像進入翡翠城時他被要求戴上一副綠色眼鏡一樣,他不知自己看見的到底是真實抑或是魔法師奧茲想讓他看到的錯覺。
不過這一切都不是他現在最該關心的,於是他開口問了下一個問題。
「所以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桃樂絲毫無感情的用那玻璃珠般的眼睛看著他。
「不怎麼做,只能賭我們三個之間誰會先悽慘的死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