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侑】Your Soul is Oftentimes a Battlefield 04 下

【及侑】Your Soul is Oftentimes a Battlefield 04 下

MIO


☀ 此系列為安安和摸糖的合作文,採交替更新。

☀ 哨兵嚮導paro,私設多,還有複雜的糾葛與關係。

☀ 副CP為佐久古,內文略雷但我們喜歡,只適合什麼都可以的人。

☀ 前回:第三章(上)第三章(中)第三章(下)by 安安。

    第四章(上)by摸糖。




宮侑就在那裡。

古森察覺到自身的僵硬,雙手不知道應該安放何處,而宮侑僅僅是靜靜望著古森,沒有出聲,直到他喘過氣後,嚮導才輕聲說了句旁邊的椅子可以坐。


「你……身體……」古森艱困地吞嚥,儘管口腔裡一點水份都沒有,他緊盯著宮侑的胸口,試圖確認平坦的胸膛確實有上下起伏,「你的腿、還有右手……」


「我沒事,多虧這個連結,身體恢復得還不錯。」宮侑的聲音聽起來還很無力,臉色很差,和身上那件病人服十分相襯,手臂上裹著厚重的固定木和紗布,他想大腿上的傷口——那個怵目驚心的窟窿也一樣,不過可以聽出來對方努力在維持平時的語調。論逞強,他們是一樣的。


「但等等上藥元也要出去,我可不想被你看光屁股。」

語音方落,宮侑表情忽然有些微妙,好像察覺自己說錯話。古森頓了一下才意識到為什麼對方會那樣說,畢竟他們當時可是完全沒有潤滑,粗暴而瘋狂,他想起為什麼會拒絕佐久早的精神體,那太親暱了,濕潤又滾燙的觸感像是血服貼在表皮上。


這時他眼尖地注意到床頭上放著宮侑的藥包,除了幾顆抗生素、消炎和止痛,醫囑上還開了軟便劑。古森的目光難以遏止地停留在那個地方,墨水列印的方正文字針刺一般地烙印眼底,這讓他感到氧氣再度變得濃稠,以至於他壓根感受不到空氣從鼻腔灌入肺臟。


「元也,呼吸。」

宮侑忽地開口提醒道,古森才發覺自己竟然神遊到不自覺地閉氣。

他花了一點時間來恢復呼吸的步調,抬眸,古森從窗戶看見自己的倒影,甚是狼狽。


「所以,你怎麼想?」

宮侑沒有對古森的狀況多加著墨,反而直搗核心地開口,明明古森是主動找過來的,宮侑看上去卻平靜得像是早就等在這裡一樣。


然而如果不是古森此刻沉浸在罪惡和愧疚當中,或許會注意到宮侑語氣裡帶點豁出去的放棄。

可惜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我……」

宮侑看見哨兵一臉面有難色,圓圓的眉毛糾結在一塊,他心裡多少有了底。


「別,你的愧疚傳到我這裡來了,那不是我想要的。」宮侑試圖利用嚮導的天賦妨礙雙方的連結,如此一來古森便感受不到他的情緒。

「你想要什麼?」古森看他,似乎對他的小動作渾然未覺。


宮侑強裝鎮定地說:「我想知道的是,你要向上匯報嗎?我們結合這件事。」

他們勢必得向上匯報,身上的連結也騙不了人,這件事本身沒有什麼好問的,宮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答案,畢竟他喜歡的是及川徹,如果要匯報也是他和及川,而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的。


「我。」古森打斷他的思緒,宮侑該死地對他的聲音感到安心,令人惋惜的是,這份安心感在下一秒被狠狠敲碎,「我其實有喜歡的人。」


宮侑抿平嘴唇,好了,這下他如此確信——「是臣臣吧。」

「你聽見了?」

「喊那麼大聲,簡直像是怕全世界有人不知道一樣。」

哨兵無法感知情緒,因此古森愣是沒聽出哪裡不對,逕自坦承:「我喜歡聖臣,從很久以前就喜歡聖臣了,所以我——」


「噢,是嗎?那正好。」宮侑微笑,搶白似地打斷對方的話,「我也對你沒有那種想法。」

他親眼看見,就一瞬間,古森露出鬆口氣的表情,很快就轉為五味雜陳。


「但是我,肯定不能待在聖臣身邊了。」

宮侑看出古森的意圖,「看來你是想跑路?」

「侑,如果是你,你還會待在喜歡的人身邊嗎?」


古森看起來就像想抓住什麼,也許是海面上的浮木,抑或懸崖邊拋下的繩索,悲哀的是,宮侑什麼都不能給他。

他神情未變,只有微弱的氣流從窗邊推進病房內,以極為細小的力道拍打在臉頰上,他的沉默只停留八秒,接著說道:「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就當作是一點補償吧,如果那是你所希望的。」

褐色的虹膜裡,倒映出古森以苦澀的角度點下頭。


兩人又生硬地閒聊幾個話題,例如「你吃過這裡的午餐了嗎?味道超噁的」和「樓下好像有便利商店,之後去逛逛吧」這些摸不著邊際的話題,等到指針轉過二十分鐘,古森忽然起身說自己該回房間了。


「要是聖臣回來看不到我,他一定會生氣的。」

「你遲早要惹他生氣的。」宮侑話中有話地說,古森只是搖搖頭,回以一個無奈的笑容。


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待門完全關上,室內只剩下他一人,宮侑撈了撈床邊,從抽屜裡翻出一台遊戲機。

如果是從兩人都能維持較長時間的清醒開始起算,宮侑也只比古森還要早幾天醒來,他從手足那裡聽說對方接受了某種人體實驗,等自己病情好轉才逐步降低用藥量。


這讓他感到愧疚,幸好養病的時間足夠長,宮侑還能反芻這段情緒好一陣子。


住院期間多半很無聊,於是在上一次爭吵後,宮治補償似地帶來遊戲機。非治療時間他們通常會一起玩實況足球,或其他什麼別的、能打發時間的東西,他的小島最近被布置成排球場的樣子,因為三天前他看到醫院樓下有兩個孩子在打排球,好像很有趣的樣子,為此他還特地向他的兄弟提議要不要也來試試,宮治翻了他一個白眼。


「不然我們改天來打看看吧?」

「你先把你的傷養好吧白癡。」


宮侑本來以為宮治會像北前輩的粥一樣妥協地帶來排球,或排球遊戲,但那之後他反而等到宮治帶來一疊資料,他瞥了一眼上頭的文字,是所屬單位轉移書。


轉出單位是稻荷崎,轉入是井闥山。

宮侑瞪大眼,他知道當哨兵與嚮導結合,讓他們分屬在不同的塔是違法的,因為身上的結合會導致強烈的不適,包含生理及心理,因此通常會讓原先屬於低位塔的人到高位塔去。

而井闥山的等級比稻荷崎要高,那意味著宮侑得離開稻荷崎。

他是知道這件事,但這不代表他願意。


「我不要。」

「我什麼都還沒說。」

見宮治不高興地擰起眉心,宮侑阻止對方把那疊文件放上桌面的動作,當然未果,他負氣地把床上桌推遠,「還能是什麼?反正我不會簽!」


「井闥山的資源遠比我們好,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所以你就要把你的兄弟丟到其他地方去?」宮侑難以置信道,「你好沒良心。」

「輪得到你來說我嗎?」宮治把簽署重要文件用的鋼筆放到桌上,裡頭灌有特殊墨水,他們都有一枝,宮侑瞪著金黃色筆尖刻著的花體字英文,任憑治的聲音從上方澆下來:「別轉移焦點,我是就事論事!而且這邊的醫療設備也比較充足,你早該處理一下你頭痛的毛病了。」


他還在以「我不要!我就不要!」這樣的言語虛弱地抵抗著,可惜手足接下來的話讓他的動作頓時凝固了,這令一切顯得滑稽。


「這件事,北前輩也知情了。」宮治嘆了口氣,每當對方試圖『為他好』的時候總會這個樣子,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如此,「聽著,侑,你總該先把身體養好,聽說結合哨嚮距離太遠就會渾身不舒服,你知道兵庫跟東京距離多遠嗎?」


宮侑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語氣變得柔軟又脆弱,「可是。」

如果他從稻荷崎轉到井闥山,他的編號也會被抹除,換成新的,他不再是INRZK-07,那他還是什麼?

如果稻荷崎不再是家,那他應該歸根在哪裡?


「可是,你又不在東京。」

「你比我還要早進塔那麼多,沒有我不也過得囂張跋扈?」宮治嘗試性地在這時候開點玩笑,顯然沒什麼用處,宮侑氣得要命,揮蒼蠅般地揮開他的兄弟。


「滾啦滾啦!反正我就不簽,愛去你自己去!白癡豬治!」

他丟掉筆,還把文件全掃到地上,像極了得不到想要東西的孩子。

宮治的眼眶裡填滿困惑,宮侑知道,他能看出手足眼中的不解,還有氣憤、不耐,其他隨便點什麼,治以為他壓抑得很好,然而侑全都知道。

「我以為你會想追求更好的地方,我真的不了解你在想什麼。」宮治說,那句話像搔不到癢處的不求人,讓宮侑既難受又不知所措,兄弟的說法像是放棄了他一樣。


「反正我說服不了你,就讓那傢伙想辦法。」

語畢,宮治打開冰箱,從成堆的慰問品中抽走三盒裝的布丁,逕直走出病房。

宮侑愣了愣,來不及喊住對方,他對治口中的「那傢伙」一點想法也沒有,還想著該不會是指佐久早或古森,青色的衣襬隨著短靴敲擊地面的跫音映入眼簾。


是及川。

他想他的表情肯定很錯愕,以極具喜感的方式停留在臉上。他還突然覺得病房很冷,而忍不住掖緊被角,他不想被及川看見更狼狽的樣子。


「嗨,身體恢復得怎麼樣?」及川像刻意放輕過語調,和當年那場空難任務一樣,禮貌性地保持一段令人舒適的距離。

宮侑吐出一口長氣,「還行吧,還活著。」

「及川先生可是特地從國外趕回來探病的,你真該心懷感激。」

「那還真是令人感動,你總是那麼體貼入微。」

「不謝,我伴手禮放這了,別說我對你不好。」及川把一個紙袋放在旁邊的矮櫃上。


尷尬的寒暄後,及川問他可以靠近點嗎?宮侑沒有拒絕,穿著青色披風的嚮導緩步接近,蹲下身撿起被宮侑掃落的筆和資料,撢去上面的灰塵,最後收攏成一疊。


「井闥山啊,青城不知道得收集多少人才才能升等到那種程度。」及川一張一張地翻閱著文件,紙張凹折的聲音本應不會對嚮導造成什麼影響的,宮侑卻突然覺得耳邊有點吵,這令他感到煩躁,忍不住轉開頭。


見狀,及川停下動作,但沒有因此打住話題,他繼續說:「雖然任務會棘手一點,不過薪水也比較高,不止設備年年更新,各管道資源豐富,而且據說他們行政的速度還很快,真好。」


風在這時不吹了,窗簾服貼在玻璃上,宮侑感覺周圍的空氣正慢慢地被抽離,讓人不禁頭暈目眩,世界細微地搖晃,背後靠著的好像不是床板、不是牆面,而是空空如也。


「確實你頭痛的毛病也該治一治了,連我都知道。」


心裡的不安全感一點一點被攤開,他覺得就連身下躺的床都在融化,失重感正在吞噬他。

樹樹跳上病床桌,揮動著小樹枝的動作彷彿是在表示贊同,宮侑放不出狐狸來佯裝沒事,及川細心察覺到這點,奇怪地讓樹樹更靠近些,並多說了一句:「井闥山真的不錯,而且這樣我們的距離也會近一點喔?」


宮侑直到及川提到我們,他才終於看向對方——他們的眼睛是相同的顏色。

「所以你不在乎我跟別人建立連結的事嗎?」他悶聲問。


「就實際層面來說,你身上的傷恢復速度變快了不是嗎?換作一般人可能早就死了,但你還那麼有精神。」及川的表情看不出苦澀,語調甚至是輕快的,「況且我早就說過了吧?你會遇到那個哨兵的。」


倘若宮治和北親手將逐出稻荷崎的文件遞給他讓宮侑陷入極大的不安,那句話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宮侑一直以為自己夠強,可以戰勝哨嚮的本能,他愛及川徹,不只是因為嚮導素。

他承認那是起頭,但往後的時間裡,他在及川身上嗅到了同類的味道,宮侑試著接近,及川同樣回應他,這不但讓他更加貪心還變本加厲,認為自己一定沒有問題。


可是現在什麼都毀了,他輸得一敗塗地。

從古森元也那端流入的思考、情感、細胞的死去和誕生,形成某種枷鎖,彷彿時時刻刻在提醒他不再「乾淨」的事實,那份愛變得不再純粹,從此宣告了宮侑自始至終都還是個遵循傳統的嚮導,是會張開大腿迎接哨兵到來的垃圾。


宮侑一度以為及川出現在這裡是還要他,結果及川把他推給哨兵,而哨兵——古森說不會要他,稻荷崎也不要他。沒有人要他,就和X說的一樣,是他自己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而且的確沒有人愛他。


他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誰需要自己。


宮侑的臉上倏地滑下眼淚,正好掉在樹樹頭上,樹樹像被燙到一樣躲開,焦急地想撲上他的手,但宮侑根本停不下來。


「侑?」及川試著叫宮侑的名字,只換來宮侑越哭越兇,他終究在及川面前出糗。

他試圖挽救最後一點尊嚴,便用精神觸手把及川推離病房。


彼時宮侑的心跳和呼吸開始往上飆升,轉眼便衝破正常數值,生理監測器發出尖銳的警報聲,血氧機、精神係數監視器也同時響起警告,一瞬間病房內吵雜不堪,刮得宮侑的耳膜生疼,他丟失呼吸的正確方式,卻不想像上次在宮治面前那樣昏厥,乾脆拔開點滴製造疼痛。


好痛。

好痛,但什麼都沒有改變。

過去只要他受傷了、流出血,向來嚴厲的老師總會對他好些,也能換來北前輩的關心或宮治的遷就,亞朗和銀島會像個老媽子擔心得不得了,就連角名多少都會讓著他一點,那讓他感覺到被愛,所以不管是怎樣的痛苦他都忍耐下來了——可是為什麼這次什麼都沒有改變?


難道他承受下來的這些痛,都沒能換取被愛的資格嗎?


宮侑感覺到及川撥開那些虛軟無力的精神觸手,慌張而毫無章法地想闖進他的精神圖景,然而他是個嚮導,他們都是嚮導,打從一開始就該明白了,嚮導對嚮導的精神圖景毫無辦法。


神社再度將青葉城西的首席拒之門外,及川在裡頭摔得頭破血流,以至於沒能察覺神社周圍包圍著一座原先沒有的密林,只能奮力敲著樓門外牆,卻仍舊被驅離。


不出一分鐘,聽見警報聲的醫護人員衝進病房內,上約束和施打鎮靜劑的動作甚是熟練,彷彿這種情況上演了很多次,及川看見宮侑的眼皮緩緩下沉,四肢垂落,就好像死了。


但不等他再做點什麼,一名穿著護安制服的男人伸手橫在他與宮侑之間,冷聲說:「無關人士請離開。」


無關人士?及川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從反駁起。

他想起嚮導大會時,宮侑曾問過他是以什麼身分來質問他的,及川這時才意會到,原來他們之間薄弱得像紙。

而最後他還聽見對方抱怨一句:「明明是嚮導,怎麼還能把人搞成這樣?」


看著病房的門在眼前硬生生關上,及川又找回被遺忘許久、但從未消失的熟悉感。


及川終究無能為力。

他們終究無能為力。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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