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olins in Howgawart (22)
炎緋*HP AU,人物放進HP世界觀
*角色屬於他們自己、背景屬於羅琳阿姨,OOC屬於我
*慎入
室內沒有點燈,原本能夠透進月光的窗櫺大概也因為拉上了窗簾、完全沒洩漏一點光線;Eddy困惑地將門完全推開,走進室內張望著一片黑暗,在身後的門緩緩闔上前掏出魔杖,不過腳邊的崁燈在他點上光源前就先亮了起來。
那有點像是電影院用在樓梯和座位旁的那種燈光,昏黃且十分微弱,Eddy蹲下身、好奇地想看看那盞燈有沒有其他玄機,面前便接二連三地亮起更多的光點,左右兩側各有一排,用不亮的光點鋪出一條清晰的道路。
雖然完全不知道眼前的狀況,他遲疑的腳步還是沿著燈光緩緩走過去,畢竟萬應室不是迷宮,這段路也沒有很長,Eddy估算著大概就到放小提琴的架子附近而已,就看見那裡擺著一張舒適的扶手椅。
他這才想起信上寫的──Brett是邀請自己來聽音樂會的。到後來一心只想著要面對雷文克勞,還有那句心甘情願的等待,單純的葛來分多頓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如果只是單純地聽他演奏,當然比起要和他談話還簡單許多,雖然不知道那人這麼做的用意……也有可能只是想成果發表?
思緒轉了個彎的小獅子完全沒想起他的推斷裡,有人要為了成果發表等自己一整個假期,不過Eddy的心情比之方才還是輕盈了許多,這次他沒有太多猶豫,乾脆地便在那個位置落座,規矩地將手放在腿上。他肩上的雪鴞順勢落到那一處,讓人類可以伸出手、順順她美麗的羽毛。
在他坐下後沒多久,突然有一盞聚光燈亮起、打在遠處的那人身上。音樂會的邀請人距離聽眾並不太近,大概在萬應室的另一頭,那人站在一座仿造演奏廳的小舞台上,沐浴在耀眼的燈光下,手中拿著自己的小提琴。
大概是因為藏在陰影裡,知道對方看不清自己的樣子,Eddy放縱自己一瞬不移地看著那抹藍色的身影。每次這樣看著他,Eddy總是無法克制地想起很多很多──入學第二天,闖進萬應室裡看見的Brett;當天晚餐後,露出一點親切、在前方帶路的Brett;收到自己送的各種禮物,總是感動而感激的Brett;帶著一點惡作劇,湊過來親吻自己臉頰的Brett。
以及鬆開自己的手,改而牽起身旁女孩的手的Brett。
眼裡又不爭氣地泛出一點點濕潤,不過這次他還來不及抹去那些水氣、或是思考更多困惑,他所熟悉的小提琴伴奏就傳入耳中;他慌忙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人雖然架上了樂器,不過此刻才要做出第一個下弓──
當西貝流士的小提琴協奏曲從那把琴上流瀉出來時,Eddy忍不住瞪大了雙眼,驚訝地無以復加;不單單是Brett Yang在演奏西小協這件事,而是他的背景還有整個交響樂的樂器伴奏,微弱地襯托著獨奏家那些宛如飄著細雪的音符。
從G弦開始,那些細雪彷彿冷冽起來,和高音的部分交織出一場暴風雪來臨的預兆。唯一的聽眾已經忘記要探詢為什麼他有一支樂團的伴奏,只能貪婪地看著他演奏的姿態,和聆聽獨奏家嘹亮而具有穿透力的旋律。
隨著樂曲進行著,雙音譜出的主題讓Eddy眼中積蓄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悄悄滑落臉頰。他完全無法將目光離開對方身上一分一毫,他想要把各種認真的Brett印在腦海裡──輕皺的眉頭、專注的視線,和嘴角似有若無的上揚;靈巧的手指和熟練的運弓相輔相成,每一個音和每一節的曲調都如此清澈,彷彿凝結在樹梢上的璀璨冰晶。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這個人。Eddy帶著難過的心情想著,努力擦乾眼、想好好地看著台上的身影,眼淚卻越掉越兇。
太喜歡了──連自己都不知道這無以名狀的心情是哪來的,在令人感到喜歡的重量時,也一併感受到無疾而終的痛苦。
聽著自己喜歡的曲子被自己喜歡的人演奏,心中的衝擊和感動真的難以言喻,Eddy甚至有種在曲風冷冽的氛圍裡聽出一點情意的錯覺;然而一想到未來對方或許也會用投入這麼深的感情去演奏給喜歡的人,他就覺得芬蘭的冷風彷彿無情的刀刃,將他那一點點欣喜傷得體無完膚。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期待了,明明在意識到喜歡著對方時就知道不可能、也決定要放下,可是卻總是在那人的身影映入眼簾時不爭氣地一直追了過去──想待在他身邊,想他對著自己笑,想他牽起自己、然後不再有別人。太多太多得不到的奢望,像是充得飽滿又光鮮亮麗的氣球,下場卻是被尖銳無情地刺破,只剩下一點可笑的破碎。
如果……如果Brett的目的是用自己喜歡的曲子作為結束,那也算賺到吧──畢竟當初兩人相識時他幾乎完全不會、只能憑著印象拉過兩行譜而已,最後都只笑著說獨奏給自己、他負責伴奏就好。Eddy故作輕鬆地想著,勉強扯起嘴角笑了笑,放任沒有停的眼淚繼續滑過臉頰,希望哭夠了、能在他的演奏結束前就停了,自己還能笑著跟他說很喜歡這場音樂會。
*
在最後一個下弓、結束了他的表演後,站在聚光燈下的Brett才緩緩吁出一口氣,專注的視線也從琴弦上移開、落到那人坐著的位置。他知道自己的雙手因為表演的緊張而微微發抖,掌心也有一點濕意、讓他一直有握不住琴弓的錯覺,不過他還是撐下來了。
因為這場演出沒有二三樂章,所以放下小提琴的獨奏家並沒有在短暫的休息後重新架上琴調音,而是彎下腰、深深地向他唯一的聽眾致意;雖然那裡並沒有傳出掌聲,雷文克勞還是笑著直起身子,將樂器收回一旁的琴盒裡。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說實話、這十分出乎他的意料──Brett沒想到對方會在收到信後,幾乎沒有猶豫地立刻願意赴約,如同他信上說的,他真的已經做好一個人在萬應室待上整個聖誕假期的準備;作為擅於邏輯和分析的雷文克勞,他自然也有想過如果始終等不到掛念的葛來分多要怎麼做……想來想去,好像都只能決定不再出現吧。就算不知道自己邀約的目的,但赤裸裸的視而不見比拒絕更令人難受,他不確定自己在落入深淵之後還能不能保持理智。
他唯一能做的,是收好那些近乎瘋狂和破壞的佔有慾,強迫自己別再將那份情感加諸在心中已經濃烈到無以復加的「喜歡」上──因為那人並不打算領情。
放下小提琴的獨奏家從懷裡拿出魔杖,一個輕揮、整間萬應室才恢復了原本的明亮,他這才看見房裡唯一的聽眾低著頭,將臉埋在屈起的雙膝之中,而今天幫他送信的雪鴞落在寬厚的椅背上,歪著頭打量著眼前的人類。
雖然有些訝異貓頭鷹也來了,不過他還是更關心對方的狀況……是在哭嗎?
Brett緩緩走下自己用魔法搭設的舞台,不自覺放輕了腳步、朝那裡走過去,他很確定對方有聽見自己細微的腳步聲,因為那人抹眼淚的動作加快了些,似乎想趕快把水氣統統抹去。
他不知道Eddy為什麼哭,一如他不知道Eddy為什麼願意這麼迅速來赴約一樣。在和對方分離的這麼長日子以來,Brett從不曾哭過──不、其實有,在他離開一片狼籍的萬應室時,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眼裡會湧出那些溼潤,甚至還擅自背叛自己的意識,從眼角無聲地滾落;那副樣子就像是不小心學會人類情感的機器,不解地望著手中的水珠後,臉上依然是那樣的雲淡風輕。
他想伸出手,拍拍那人看起來脆弱的背脊,給他一些安慰,伸出的手卻還是停在半空中,握成拳,又無力地垂回身側。最後他只是低著頭,看著他柔軟的髮絲輕輕開口──「……不知道我的聽眾,對於我的演奏……還算滿意嗎?」
「……很棒,」Eddy顫抖著說,他試著努力掩飾那一點哭腔,但好像沒有成功,「是我……最喜歡的……」
Brett露出安心的笑容,雖然後面的話沒有說完,不過考慮到自己臨時練習一個月的成果怎麼樣都比不上專業的獨奏家,後面自然只會接「曲」了;這依然讓他感到好受一點,覺得像是通過考試的學生一樣鬆了一口氣。
然而眼前替他評了分數的葛來分多卻遲遲沒有其他動作,依然蜷縮在柔軟的扶手椅中,他忍不住喊他:「Eddy?」
那人縮了一下,沒有抬頭。
看見他的反應,雷文克勞臉上的一點點笑容又悄悄熄滅,剩下幾不可見的難受。他不懂那人為何流淚,也不懂他的反應很明顯就是不想接近自己,卻還是來了──「……既然你討厭我,為什麼要來呢?」
這次Eddy整個人像是嚇到一般抖得更大力,不過這次他有了其他反應──他抬起臉,還噙著淚水的眼中帶著錯愕的困惑,然後往上去找到鏡片後的視線,在對上那人冷漠的黑色雙眼時不自覺地感到寒意,讓他又瑟縮了下,委屈得只能從喉嚨擠出一個字──「什麼……?」
「你總是躲著我,」Brett說,平鋪直敘的語氣聽不出起伏,「不願意和我對上眼,不願意和我獨處,不願意和我說話──我不懂,為什麼你明明這麼不想面對我,卻願意因為那封信,馬上來到萬應室?」
被近乎質問的話語弄得愣住,Eddy消化了一會兒才無助地搖搖頭,「我沒……明明是你……」
「我?如果你是說『那件事情』,我承認是我不對──她曾抱怨我和你相處的時間比她還多,基於我們在交往,我重新分配了時間;但是前陣子你明明從Ray和Jordon那裡知道了,我也試著想釋出善意,希望你別再介意,可是你總是拒絕和我接觸,這難道不是因為不肯原諒我而表現的厭惡嗎?」
「不……」他想大聲否認,聲音卻細微地比樂譜上的極弱還小聲。
「那為什麼,」Brett絕望地說,「為什麼要躲,又為什麼要來赴約?Eddy、我真的不懂。」
「那、那是……」
Eddy看起來急得又快哭了,好像試著想解釋什麼,可是顫抖的唇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低下頭後眼淚就掉出來,打在深色的長袍布料上;他的眼角餘光突然發現自己的右手邊還有一張一模一樣的扶手椅,下意識地偏過頭,看見那柔軟的椅墊上坐著自己送給對方、名叫柴可夫斯基的無尾熊娃娃。剛剛走進來時因為燈光昏暗、看不到周遭的樣子,現在明亮得足以看清布偶的臉上毫無變化,就像當初自己找到它的樣子,依然用無辜的表情直視著前方,希望主人抱起他、將他擁入懷裡。
想起自己將無尾熊送給對方的那個晚上,溫暖的擁抱和臉頰上的輕吻,讓他的淚不自覺就掉得更兇──西貝流士小提琴協奏曲、和柴可夫斯基娃娃,Eddy不知道Brett到底打算做什麼,也不知道這兩樣自己珍惜和鍾愛的東西同時出現的意義。他揪緊了手指,因為過度用力指節已經泛起一層白,停擺的大腦和混亂的思緒讓他無法靜下心,無法善用曾經待在那人身邊潛移默化培養的邏輯,更無法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被邀請來到這裡。
他知道自己想問,可是那些問句都哽在喉頭,問不出口、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資格問;他知道自己像是被施了全身石化咒的樣子十分愚蠢,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顫抖和哭泣,像是等待審判到來的罪人。恐懼和緊張讓他覺得胃部抽搐,忍不住彎下身子縮起,按住那塊的同時也希望逃避那人追問的視線。
Brett輕嘆了一口氣,他並沒有想要這麼強硬地和對方講這件事,只是那人矛盾的表現,讓他的心總是剛被糖果治癒,就又被鞭子狠狠抽出幾道傷口──太累了,雷文克勞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的默許到底是對還是錯,唯一知道的是傷痕滿佈的自己已經做好走進永遠不見天日的沼澤,一輩子囚禁那份純粹又醜陋的情感。
他在那人幾乎縮成一團的陰影前蹲下身,深吸了一口氣後,用自己的手輕覆上他的,鏡片後的雙眼往上找到他藏起的無措眼神,清楚地看見那人因為自己的碰觸和視線交會而慌亂的樣子。因為剛剛演奏的緊張,乾燥掌心裡多出的一點濕意還沒褪去、指尖也有點冰涼,可是Eddy的手卻整隻都冷得像是英國的雪、毫無生氣,反倒襯得自己的溫度還高上許多。
手上的力道又緊了緊,底下揪緊的雙手又抖了一下,但Brett沒有放開,只是自顧自地開口──「對不起,不是故意那麼兇,只是……我累了。我愧於背負著雷文克勞的名義,我想不透、也猜不到。」
「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問,但我想告訴你──我就是為了這個請你來的。不管你是不是討厭我,都先謝謝你,願意來見我。」
真的沒有討厭你。Eddy默默在心裡說,眼下的臥蠶哭得都泛紅起來。
「為什麼是西貝流士?因為那是你最喜歡的曲子……只是我還沒練完,不想把更加雄壯的二三樂章拉壞。」
雖然相較起來,第二樂章是比較柔和的部份,應該是比較適合表白的場合;可是時間不夠,第一樂章又比較長、花了很多時間練習尾聲的部份。Brett在心中補充。
「然後你剛剛發現它了──為什麼帶柴可夫斯基來?因為這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我一輩子的寶物。」
第一個禮物的音樂盒太過貴重,收到的那年返鄉就被他留在布里斯本的家裡,以免攜帶途中有個閃失、損壞到哪個魔法的環節就不好了。那簡單的八音盒音色陪著他度過了上個暑假一個人在家的日子,可以讓他短暫地忘記自己還要陪伴「女朋友」,藉由柴小協浪漫的旋律想起那些和小獅子一起拉小提琴的時光。
「至於為什麼邀請你來……」
這次Brett略為沉默了下,湊過去,在他被自己暖過一些的冷涼手背上,用唇輕輕地落下一個吻,炙熱的溫度燙在那處皮膚上,彷彿淚水的溫度一般;然後他退開一點,靜靜地闔上眼,才嘆息地吐出那幾個單字。
「因為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