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診治4 穗中的蟀聲
備註：時間軸為秋I過後的兩天。
「小卡，留在安索格一陣子吧？」好不容易從逼仄擠人的倉庫地窖回到寬敞舒適的溫徹斯特大宅，又休息一天後，羅賓在晨間用餐時，對著餐桌對面的卡利提議道。
卡利伸出食指示意稍等一下，並用另外一手遮住自己因哈欠而大張的嘴，等到哈欠結束後，他才用濃濃倦意的聲音回答：「可以，你的身體還需要調理一下，賓娜也仍然病著，我若是這時候離開，也太不夠朋友了。」
「不只是我們，安索格也有許多需要治療的病患，所以，為了讓你可以專心醫治，如果你願意的話，在你待在安索格的這段時間，我派一個車夫和一個僕人跟在你身邊，可好？」羅賓招招手，讓候在旁側的一男一女走近餐桌，「車夫叫做克里夫，你要去哪裡都可以讓他載你，而黛娜就在大宅裡整理你的起居。」
「醫生您好。」克里夫和黛娜對著卡利慎重的行禮。
「你們好。」卡利點點頭，然後他也認出兩人是同在地窖裡待著的人之二，「你們兩個都還好嗎？」
「我很好！多謝醫生當時幫我包紮腿腳！」克里夫聲音宏亮地回話，說完他才發現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
「我也很好，雖然我沒有受傷，但我們都很感激醫生那時候在地窖做的事。」黛娜則在佈滿健康雀斑的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
「那麼這些時候就麻煩你們了。」卡利再次向兩人頷首，並轉頭向一旁的好友道謝：「謝謝你幫我安排。」
「小事而已。」羅賓爽朗一笑，灰綠的眼眸有著秋季農收時的金橙色光芒。
在克里夫與黛娜離開後，用好餐點的羅賓便隨著幕僚離去，偌大的廳堂剩下卡利一人，正當他想要起身回房再休息一會時，阿祖拉跨著大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一老一小平民裝束的男子。
「卡利醫生，打擾了。」阿祖拉繼續往前走到卡利面前一個不遠也不近的恰當距離便停下，他低垂著頭，簡單地說明來意：「我聽說您願意看診之後就馬上來了，這位是老尼克和小尼克，他們在溫徹斯特的莊園裡工作。小尼克的眼睛自從前幾日摔跤後便越來越差，到今日竟只能看見一片黑暗，擔憂不已的老尼克找上我，於是我便直接帶他們過來了。」
或許其他人會覺得阿祖拉這般作為缺乏尊重，但卡利反倒喜歡這樣不拖泥帶水又直接了當的省事做法，他馬上點頭應允並對著重新回到廳堂的黛娜吩咐道：「可以麻煩妳幫我拿醫箱過來嗎？我放在房裡，是個棕色的皮革大箱子。」
「沒問題，卡利醫生。」黛娜微蹲行禮後便轉身執行卡利的第一道命令。
「那麼，讓我看看小尼克吧。」卡利對著兩人招招手，老翁便馬上帶著年輕的男孩走過來。
卡利首先拆開了小尼克頭上的白色布帶，腦後的傷口已經癒合，看起來並無大礙，他又掀開小尼克的眼皮仔細端詳好一會，他檢查的時間很久，久到老尼克都不安地在一旁小聲囔著：「他是不是瞎了？再也看不到了？主啊，請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請您稍候一會，卡利醫生馬上就診治好了。」在卡利開口前，拿來醫箱的黛娜在一旁輕聲地勸慰老尼克，舒緩溫和的女聲馬上就安撫了焦躁的老尼克，使得卡利可以專心在小尼克的雙眼病徵上。
結束看診後，卡利坐在高椅上，思索沉吟一會才打開醫箱，他從裡頭拿出一罐夏季時從販賣部購買的蟋蟀所壓碎製成的汁液，並用小管從瓶裡吸汲出幾許汁液，滴入小尼克的眼裡。
做完一連串的動作，卡利招手讓阿祖拉走近一些，並在他耳邊吩咐一些事情，阿祖拉聽完，馬上就匆匆離開了，卡利接著對老尼克說道：「你們將這罐藥液帶回去，像我剛剛做的那樣，每日一到三滴，滴進小尼克的雙眼，過沒多久，應當就能重拾光明，這段時間，讓小尼克拿個手杖吧，手杖能讓他感覺到前方有無障礙物，走路能夠安全點。」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老尼克千謝萬謝，倒是小尼克平淡許多，惹得老尼克硬壓下他的頭，對著卡利鄭重地道謝才放過他。
「你們在這裡稍待一會，我還有一件事需要確認一下。」卡利說完後，黛娜適時地端上三杯熱茶到幾人面前，老尼克看起來有些侷促，但還是聽從地坐到木椅上，儘管他的臀部幾乎要掉出椅子外，小尼克則是用迷茫的目光多看了黛娜幾眼。
在等待阿祖拉回來的時候，卡利與老尼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農事，聽到老尼克說南方的收成似乎不太好，卡利便想著等一下要告訴羅賓與羅賓娜，讓他們多注意一些，小尼克則始終不發一語，除了黛娜幫他添加茶水時，他會有所反應以外，幾乎是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兒，像個雕像一般。
「醫生，我回來了！」所幸，阿祖拉於不久後便返回，他手裡還拿著一個用皮紙包裹的扁平物體，「你說的沒錯，果然有——」
「那是我的東西！還給我！」猛地，沉默的小尼克大吼一聲，他幾乎要撲到阿祖拉面前，可惜矮小的他連阿祖拉的肩膀都搆不著。
阿祖拉輕易就阻止了小尼克，並將手上的東西放到卡利面前。
卡利只掀開皮紙一點，便窺視到裡頭是什麼樣的物品，他將皮紙重新裹好那本書刊：「小尼克，閱讀異教邪典可不是什麼良性嗜好，難怪你會遭受神罰，被神奪走你眼中的光明。」
「那又沒有什麼！不過是本書而已！」小尼克試圖掙脫阿祖拉的箝制，但體型和武力的差異讓他注定徒勞無功。
卡利並沒有理會小尼克，他轉頭向老尼克說道：「請放心，只要遠離異教邪典，小尼克的眼睛便會逐漸恢復光明，只是以後還需多多注意他的品行，否則類似的情況還會再次發生的。」
「好……好的……」震驚不已的老尼克結巴地回應卡利，他怎麼樣也想不到這竟然是神的處罰！天啊！
「該死的！那書可花了我不少錢！還我！或者賠我！」小尼克持續大吼著，阿祖拉則努力忍耐著把他砸在地上的衝動。
卡利挑起眉，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反對的時候，他竟點頭說：「行啊，我賠你這本書的金錢，但交換條件是，你必須發誓，如若你又再次閱讀異教邪典，將永遠變成盲人。」當小尼克要應答前，卡利又繼續說道：「你可要想清楚，我是協會的醫生，教會指定的代言人，若你誆騙我，或者違背誓言，神對你的懲罰可能會更加嚴重，你懂嗎？」
「行啊！我發誓我永遠都不再閱讀這些狗屁邪典！」小尼克掙脫出一隻手，對著天發誓，「好了，快點賠我！」
卡利從醫箱裡掏出一個皮囊，並丟到小尼克面前，金屬交擊的聲音噹啷噹啷地響。
「走了，父親！」在阿祖拉一鬆開他的手臂後，小尼克便馬上抓起皮囊，然後他轉身握住老尼克的手臂，催促他離開此地。
「……」老尼克並沒有如他所言的馬上邁動腳步，虔誠又純樸的老農民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竟然是如此的大逆不道，但對於一向寵溺的骨肉，他終究還是隨著小尼克離開溫徹斯特大宅。
在荒唐的目盲病例之後，卡利又陸陸續續診治一些患有各種疑難雜症的病人，在瑟瑟秋日的某一天，阿祖拉帶著一個口信到來。
「小尼克的眼睛重新恢復光明了，他似乎沒有繼續觀看邪典，然而他私底下宣揚異教教義，還被教會發現了，聽說被判了火刑。」阿祖拉平鋪直敘地說著小尼克的遭遇。
卡利頷首表示聽見了，然後頭也不抬地翻過書頁，專心地看著那些羅賓從異鄉人船上收刮下的異國書籍。
「醫生，我對於當天，一直有一個疑問……」阿祖拉躊躇了會才開口，「那天小尼克應該是看不見的，他是怎麼知道我手上拿著的東西，是那本所謂的邪典？」
「可能是我的醫術就是這麼好，才看一下子，小尼克就恢復了一些視力了吧。」卡利說完之後自己笑了起來，「開玩笑的，有些異教邪典會教導信徒使用黑暗祭祀增加或者得到某些能力，但總是會有代價的，小尼克或許就是這樣吧。」
得到和自己差不多的猜測之後，阿祖拉又繼續說道：「還有……老尼克似乎被氣病了，但他不願意來找您看診，我想自作主張請您——」
「啪。」卡利闔上書籍，阿祖拉以為他吵得卡利生氣了，連忙閉起嘴，不繼續說話，然而卡利只是站起身，並拿起放在身側的醫箱：「那走吧。」
「啊？啊，好的，好的！」阿祖拉回過神來，馬上跟在邁步的鳥嘴醫生身後，朝著病人所在之處前進。
2020/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