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和鬼遇上月老的那件事 ~ 08

《08. 紅線》

「毛邦羽！！！！！！」

「毛邦羽！毛......！」

「.........！」

『...是誰在叫我？』

毛邦羽疑惑地想回應，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此時的他，視線已經十分模糊了，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有個人影在自己面前，不停地呼喚著自己...

『好冷喔......』

『全身上下都好痛...』

『我又被車撞了嗎......？』

『好想...睡覺......』

『好累...』

...

......

.........

............

片刻後，毛邦羽緩緩地睜眼，醒了過來...

他發現自己竟倒臥在河堤旁邊睡著了。

於是他疑惑地坐起身環顧四周，周圍散落著早已喝光的空酒瓶......

『我怎麼會睡在這裡？』

『我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睡著之前在幹嘛？』

這些他都想不起來，而且他越是想去回想，越是覺得頭痛欲裂......

「小毛！過來哥哥這邊！」

一個熟悉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毛邦羽的注意，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吳明翰正在不遠處的長椅邊逗小毛玩。

毛邦羽心想，既然什麼都想不起來，那還是先去找吳明翰問個清楚好了，於是他便起身走了過去。

然而這時，小毛突然轉過頭，看向了自己。

這也頓時讓他起了玩心，於是他蹲了下來，笑嘻嘻地向小毛招手：「來～小毛！過來～」

小毛隨後便朝他跑來，但當他準備將小毛撈起來時，卻發現小毛穿過了自己，而且對自己視若無睹地繼續跑向後方。

「哇～小毛！你還記得姐姐喔？」

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名陌生的長髮女性親切地將小毛抱在懷中。

毛邦羽感到有些疑惑：「吳明翰，那個女的是誰啊？小毛怎麼會......」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吳明翰同樣視若無睹地經過自己，向那名女子走了過去：「妳才出差一個月而已，小毛怎麼可能會忘啦！」

「不敢相信！吳明翰！你...」被忽視的毛邦羽下意識地想去抓住吳明翰的手，沒想到下一秒，自己的手竟然穿透過了他的身體，於是他低下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驅呈現半透明的狀態。

這一刻，他終於想起來了。

他終於想起自己早就已經死了的事實。

但...他也同時意識到了不對勁......

為什麼吳明翰跟小毛都看不到自己？

抱持著這樣的疑惑，毛邦羽決定要先跟上去一探究竟，但當他一抬頭，看見的卻是吳明翰親暱地摟著那名女子...

「幹嘛不打電話給我？我去接妳就好啦！」

「本來想偷偷過來給你一個驚喜啊...結果被小毛破梗了啦！」

「那...妳今天要住我這嗎？」

「好啊！你家具那些應該都整理好了吧？」

「當然啊！拜託我誰～我妳老公欸！」

聽到這句，毛邦羽直接僵住了。

他定睛一看，兩人的無名指上都戴著婚戒。

頓時，他明白了。

這不是他熟知的那個吳明翰。

這大概...就是他投胎以後的未來吧？

這大概...就是吳明翰未來會擁有的一切吧？

看著遠處牽著手，遛著小毛，悠閒地沿河岸約會的兩人，毛邦羽的內心頓時有股說不上來的酸澀感...

但...說也奇怪，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他不就是希望吳明翰能找個伴代替自己嗎？

吳明翰也確實做到了啊！

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心裡會有這種空虛又不甘心的感覺呢......

不久後，吳明翰一手抱著小毛，一手牽著那名女子來到了阿嬤家：「阿嬤！我們回來了！」

（台語）「喔！明翰喔？好啦，你們快進來啦！飯快煮好了！」阿嬤在廚房喊道。

跟著他們進到阿嬤家後，毛邦羽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以前擺在桌上、掛在牆上的照片全都不見了，就連自己房間的擺設也長得跟原來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簡直就像他這個人根本不曾存在過一樣......

晚餐時間，毛邦羽就這麼呆坐在一旁，看著飯桌上和樂融融吃著飯的一家四口，心裡頓時感到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吳明翰還貼心地替他未來的老婆夾菜，內心的酸澀感又更深了...

這些都是他最想要擁有，卻無法擁有的一切。

如今就算實現了，其中的主角也早已不是他自己了......

飯吃到一半，毛爸突然問道：「欸，對了，明翰！你們婚禮的日期決定好了嗎？」

「喔！定好了啊！下個月的月中。」吳明翰一邊咀嚼一邊笑著回應：「怎樣？伯父你要來當主婚人嗎？」

毛爸也跟著笑了笑：「當然好啊！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

看到自己的父親如此輕易地答應當主婚人，而且還笑得那麼開心，跟自己當初小心翼翼詢問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如此鮮明的對比頓時讓他有種想哭的感覺。

或許這才是父親所期望的「理想的家庭」還有「理想的兒子」應該要有的樣子吧...

但這些，他都給不起......

飯後跟著吳明翰回到家，毛邦羽發現，就連自己的遺照還有神主牌位都不見了。

於是他開始安慰自己，說不定這其實是某個自己根本不曾出生過的平行世界，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自己也就不用那麼在意了...

然而，彷彿是聽到他的心聲一樣，下一秒的現實再次將他狠狠地打臉。

吳明翰的未婚妻在整理房間時，從角落積滿灰塵的箱子裡找到了神主牌位跟遺照。

「這個人...就是以前跟你冥婚那位喔？」

「蛤？喔......對啊。」

「你喜歡他喔？不然怎麼會跟他冥婚？」

「怎麼可能？拜託我又不是那種人！當然是被逼的啊！」

「喔...那這張照片要留著嗎？」

「不用啦！那不重要，丟了吧！」

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著自己的遺物跟照片被當成垃圾丟進垃圾桶，這種難受的窒息感讓毛邦羽不停地喘氣，而他的內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無法接受剛剛看到的一切...

他就這麼崩潰地呆坐在原地，眼淚幾乎都快要掉下來了。

但他還是靠著僅存的一絲理性，努力壓抑想哭的衝動，不斷告訴自己：「不會的！吳明翰絕對不會這樣！這不是真的！這只是個夢！醒來就沒事了！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明明就對我很好！就像他曾經跟我說......」

一想到這，毛邦羽愣住了。

「......他說過什麼？」

毛邦羽頓時像是失了魂一樣呆愣著...

這些確實都是吳明翰說過的話，就連他是用怎樣的語氣、怎樣的表情在講這些話，毛邦羽依然記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他現在就在自己面前講一樣......

『是啊！我怎麼會忘了呢？』

『怎麼會忘了吳明翰是個臭直男呢？』

『臭直男的話...會這樣講是很正常的吧？』

『臭直男的話...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吧？』

『我到底......在妄想什麼...』

毛邦羽頓時像是回到了高中時期一樣，無依無靠，只能靠封閉自己來避免受傷...

不知不覺，他再次回到了一開始的河畔邊、再次將自己蜷縮起來、再次默默地蹲在角落委屈地啜泣......

現在的他只覺得這個世界好冷...好冷......

此刻，他的世界開始逐漸崩塌......

............

.........

......

...

一開始， Pinky 還以為是她看錯了。

或者說，是她不願意再次面對眼前的一幕。

她剛從陰間趕回來，眼前所見便是吳明翰坐在地上，著急地不斷呼喚倒在他懷中的毛邦羽，而此時毛邦羽的靈魂早已奄奄一息，正在迅速地灰飛煙滅。

簡直就跟石孝綸抱著小咪的樣子一模一樣...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要崩潰，經過愣在原地的張永康、小胖還有林子晴，一步步朝他們走去。

突然，她踩到了某個東西。

她停下腳步，俯身將那東西拾起，一眼便認出那是念珠的碎片。

聽到聲響的吳明翰回頭一看，只見 Pinky 走了過來，顫抖地將那塊碎片交給自己。

「每個靈魂都有一條屬於自己的念珠...一旦被打碎...靈魂就沒辦法存在了......」

吳明翰絕望地看著手中的碎片，隨後又看向毛邦羽，他的身體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剩下灰白色的色調，就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

即便如此，毛邦羽閉著眼的神情仍舊十分地祥和，彷彿他僅僅只是睡著了一樣。

看著他沈睡的臉龐，吳明翰頓時想起之前常作的那個惡夢，這讓他不禁緊握拳頭。

他暗自發誓，絕對不能讓毛邦羽再次死亡！

絕對不能讓那個夢境成為現實！！！

此刻的他，下定了決心，不再猶豫。

「 Pinky ......紅線可以救他，對吧？」

吳明翰轉過頭，眼神堅定地要求：

「把我跟毛毛連在一起，快點！」

聽到他這樣講， Pinky 先是感到有些訝異，但她隨後便面露難色：「......對不起...只靠我一個拉不了紅線......要有兩個月老念珠才能......」

話說到一半， Pinky 臉色一變，突然停了下來。

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連忙將手伸進口袋摸索，拿出了一副四白十六黑的念珠。

那是石孝綸留下來的念珠。

當初她跟石孝綸被褫奪神職的時候，兩人的念珠都被收走，直到鬼頭成事件落幕，恢復神職後才又拿了回來，從此之後她就一直帶著石孝綸的那副當作是自己的護身符，而如今，這個護身符也成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於是 Pinky 緊握念珠，將它拿到自己的額頭上，閉上雙眼祈禱：

『歐罵罵，拜託你幫幫我們...』

隨後她將念珠遞到吳明翰面前：「把這個戴到手上，你來跟我拉紅線！」

吳明翰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伸手就要去拿。

但下一刻，Pinky 突然又縮手了：「等一下...」

她突然想到，這會是毛邦羽想要的結果嗎？

於是她決定再確認一次：「吳明翰，你確定真的要這樣嗎？一旦紅線成功綁上去，你這輩子就再也......」

「我知道啦！！！」沒等她說完，吳明翰直接不耐煩地一把奪過念珠，堅決地看著毛邦羽沈睡的臉龐...

「我答應過他了...我答應...會養他一輩子的......」

接著他便毅然決然將念珠戴到了自己手上。

剎那間，他看見了儲存在念珠裡的記憶：

「石...孝綸...？」吳明翰詫異地看了看手腕上的念珠又看了看 Pinky ，直到現在他才終於知道，原來 Pinky 的前一個 partner 就是自己的國中死黨。

隨後他搖了搖頭，讓思緒重新回到現在。

靠著剛剛看到的記憶，他已經學會要怎麼做了，於是他伸出自己的食指輕觸 Pinky 的食指，成功拉出了一條紅線。

「毛邦羽...這樣你應該就沒事了吧？」吳明翰看著懷中熟睡的毛邦羽，溫柔地說道，隨後便將紅線綁了上去：「等你醒來之後看到手上的紅線不要嚇到喔！」

然而，就在下一刻，意外發生了。

紅線斷了。

一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他們立刻又重新拉了一條，重新再綁一次，但紅線依然在綁上去的瞬間再次斷開。

接連這樣的結果，讓吳明翰開始心急了。

「蛤？為什麼啊？」

於是他開始不信邪地拼命拉紅線、綁上去、斷掉；拉紅線、綁上去、又斷掉；拉紅線、綁上去、再斷掉......

Pinky 頓時想起，當初他們在為小咪綁紅線的時候，也是像這樣，無論怎麼綁都綁不上去。

現在，她知道原因了。

月老第三定律：

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紅線一綁就斷。

聽到 Pinky 那失神的喃喃自語，吳明翰徹底火大了：「幹！憑什麼啊？」

於是他開始更加拼命地拉紅線綁紅線，試圖想要證明紅線說的是錯的，他們的感情絕對不會毫無結果！

然而就像是在無情反駁他的努力一樣，紅線依舊一次次斷開...

直到最後，儲存在 Pinky 念珠裡的紅線原料全都被用光了。

當吳明翰意識到兩人再也拉不出紅線的瞬間，他徹底崩潰了...

「呃啊啊啊啊！！！！！！到底憑什麼啊？」

吳明翰帶著絕望的表情，用那顫抖的聲音歇斯底里地大吼：「有沒有結果憑什麼是這條破線說了算啊？到底憑什麼啊？幹！！！！！！」

此刻，他再一次體會到了那種必須眼睜睜看著最在乎的家人消逝，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這讓他不甘心地將自己的拳頭不斷捶向地面，手中緊握著的念珠碎片更是因此紮入了他的掌心，滲出了鮮血。

「就因為我是直男嗎？誰說直男就不能跟 gay 在一起？誰說這樣就不可能有結果？誰說......」

當他拳頭再次捶向地面的瞬間，他看見了一小段毛邦羽的記憶...

他聽見了毛邦羽當時在河畔對自己說的那段話...

『你是人，我是鬼；你是直男，我是 gay ；我們之間是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

這時他終於意識到，重點從來就不是他自己。

紅線之所以會一直斷，問題是出在毛邦羽身上。

因為毛邦羽認為吳明翰跟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結果。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瞬間，吳明翰開始在毛邦羽的耳邊崩潰般地大吼，試圖想要把他喚醒，試著想要告訴他，他們兩個絕對不會毫無結果：「毛邦羽！你給我醒來！你不是想知道我想跟誰牽紅線嗎？那你就快點醒來啊！」

「我的答案就是你啊！一直都是你！」

「我幹嘛還要跟其他人牽紅線？你可是我老公欸！就算要牽當然也是跟你啊！」

他的聲音開始越吼越沙啞......

「你不是喜歡我嗎？那為什麼就是不肯讓紅線綁上去？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啊...」

他的鼻音也越來越重……

「就算你明天要投胎那又怎樣？就算只有一天也好，我也想在你投胎前真正當一次你老公啊......」

最後，他哽咽地祈求：

「...所以......我拜託你...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然而不管他現在喊得再大聲、喊得再真誠，就算喊到聲音都沙啞，毛邦羽也已經聽不到了。

此刻的毛邦羽就像具毫無生機的軀體，永遠不會再醒來一樣......

當最後一點希望也都徹底破滅以後，吳明翰堅強了一輩子的淚水也終於潰堤了...

「毛邦羽...你不要這樣...」

「求求你不要離開......毛邦羽......」

「毛邦羽...我求你醒來啊......毛邦羽......」

然而，回答他的依舊是無盡的沈默。

此刻的他除了無助地流淚，什麼都做不了...

他就這麼崩潰地宣洩著自己壓抑多年的情緒......

......直到他的耳邊再度響起一個聲音：

『跟你講啦！聽我的準沒錯！你就......保證不會失敗啦！』

那是石孝綸最後一次跟他見面時，對他說的話。

下一秒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胡亂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

隨後，他看向自己身上那件紅色的 MUGI 格紋情侶衣...

抱著最後的希望，他從情侶衣被劃破的地方抽出一條紅色的棉線，就跟當初石孝綸向小咪求婚時，從那條圍巾裡抽出紅色毛線一樣。

這是石孝綸當初教他的告白方法。

而這，也是吳明翰最後的辦法了。

在將棉線的一端綁住自己的無名指後，吳明翰溫柔地握起了毛邦羽手，就像是在替對方戴上婚戒一樣，他將棉線另一端輕輕地綁上了毛邦羽的無名指，同時輕聲細語地說著：「毛邦羽，不管你聽不聽得到，這些話，我都想告訴你...」

接著，他把念珠碎片放到了毛邦羽的額頭上，並將自己的額頭一同輕靠了上去。

「因為是你，我才願意講給你聽......」

此刻，隨著那塊念珠碎片開始微微發光，毛邦羽的記憶、吳明翰的記憶、夢境中的記憶、前世今身的所有記憶開始像是隨機撥放的幻燈片一樣，全部混雜在了一起......

...

......

.........

............

你的主人決定把他的一顆陰德讓給你......

所以在你投胎成人之前，我想問你：

下輩子...你想成為怎樣的人？

上輩子...有什麼是你留戀的？

有什麼...是你希望一定會發生的？

『我以後...想成為一個跟他一樣厲害的警察』

『我還想...繼續跟他玩 ㄅㄧㄤˋㄅㄧㄤˋ 遊戲』

『如果可以，我希望未來能一直陪著他，幫他完成他的心願...』

/ / / / / /

「欸！你說你以後想一起當警察吧？」

「所以你可以當我的 partner嗎？」

/ / / / / /

夢境中的世界正在逐漸崩塌......

遠處的大樓已經有半截倒塌；橋面斷裂成數截，毫無邏輯地漂浮在空中；就連天空都像一片被打到裂開的電腦螢幕，各個碎片都顯示著不同的顏色......

整個世界就像是款壞軌遊戲的畫面一樣......

此刻，毛邦羽仍在河畔邊，手抱雙膝，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默默地啜泣。

這時，不遠處一個熟悉聲音傳來：

「齁～找你找很久欸！」

毛邦羽抬起頭往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吳明翰穿著當初撿到紅包、和自己初次見面的那件棒球外套，雙手插在口袋裡，一步步朝他走了過來。

他本以為吳明翰根本看不見自己，只是又在跟自己身後的人講話，然而這次對方卻停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

「......吳明翰...？」

吳明翰轉過頭看著他的臉：「幹嘛沒事自己一個人躲在這邊偷哭啦？」

毛邦羽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詫異地問：「你怎麼看得到...？你為什麼找得到我？」

吳明翰微微一笑：「拜託我誰？我是你老公欸！當然有方法找到你啊！」

聽到他這麼講，毛邦羽愣了一下，但他隨即想起剛剛看到的一切，於是又將頭低下喃喃自語：「你才不是我的...」

「...蛤？」吳明翰沒聽清楚。

「你才不是我老公！」

毛邦羽直接轉過頭，對著他大吼：「你根本從一開始就不想撿那個紅包！也不想當我老公！現在你終於能跟喜歡的女生在一起了，幹嘛還要回來找我？」

吳明翰被吼得一個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毛邦羽說的女生是誰。

但毛邦羽講的其實也不完全錯，於是吳明翰抿了抿嘴：「雖然說一開始真的不是我自願的，但我一點也不後悔啊！我跟你講啦...就算現在能再讓我重來一百次，拎北一樣會去撿那個紅包啦！」

毛邦羽皺著眉頭，表情很是不解：「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你明明有更好的未來、明明就可以...」

「因為我就是不想失去你嘛！」吳明翰皺著眉頭，難受地大吼。

看著他的臉，毛邦羽這時才注意到，吳明翰的眼睛似乎紅紅的...

「那...那也不是理由啊！」毛邦羽頓時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把剛剛看到的一切拿來當作是藉口：「我已經死了，所以你就應該跟一個女的，重點是活的，談戀愛結婚生子，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啊！」

「誰規定的？我就是想要一輩子都當你老公不行嗎？」吳明翰反駁。

「你不是直男嗎？」

「我是直男啊！」吳明翰反駁得更加用力、更加大聲了：「但我也是你老公啊！」

「誰說直男就不能跟 gay 在一起？」

「誰說活人就不能跟死人在一起？」

「誰 規 定 的 ？」

毛邦羽一時語塞。

就在這時，河堤對岸的地面開始裂開，發出如同雷聲般震耳欲聾的聲響，兩人都不約而同站起身，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看著崩壞得如此快速的世界，吳明翰知道，快要沒時間了！

一旦這個用托夢方式建立的世界完全消失，那就代表毛邦羽在現實世界的靈魂已經完全消散了！

於是吳明翰雙手緊緊抓住毛邦羽的肩膀，認真且真誠地看向他的眼睛：「毛邦羽，你聽我說，我有話想告訴你...」

「因為是你，我才願意講給你聽......」

「從以前到現在，我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直到遇見了你...」

「自從你來了之後，我才知道有人陪在自己身邊是件多開心的事，下班之後不用回到一間空蕩蕩的房子裡，吃飯的時候餐桌上也不再只有自己一個，小毛、伯父、阿嬤，他們都是被你帶進我生命裡的！」

「是你讓我重新又有了家人！」

「是你讓我知道什麼叫無條件的愛！」

「我知道你不可能永遠都不去投胎，所以你之後就算要投胎我也不會阻止，但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家人！」

「就算你明天就要去投胎那也沒關係，哪怕只有一天，甚至是一秒...只要有一秒，我可以好好當你老公、可以全然地信任你，你也可以這樣子的相信我，這樣就夠了！」

這段話直接讓毛邦羽愣在了原地，他剛想說些什麼，沒想到他們腳下的地板突然裂開，兩人之間就這麼分隔出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

毛邦羽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周圍的地面幾乎已經消失了，此刻的他就像是踩在一塊漂浮石塊上，而下面便是看不到盡頭的萬丈深淵......

這讓他十分地驚慌失措，腳下的石塊正在一點一點碎裂，能站的空間也越來越小...

「毛邦羽！」

這時，毛邦羽聽見了吳明翰的呼喊，只見他向自己伸出了手，試圖要拉自己過去，而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真摯、堅定、溫柔，絲毫沒有慌張的感覺：「毛邦羽，會沒事的，相信我！」

「有些事，真的一萬年也不會變...」

「我永遠都會是一個臭直男；但你也永遠都會是我老公！」

「我跟你保證，不管你未來投胎到了哪裡，我都會去找你！」

「我永遠都有找到你的方法！」

「所以，我拜託你...」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毛邦羽抓住自己的手......

「我們回家了，好不好？」

就像毛邦羽自己說的，最重要的是眼神，當他看到吳明翰此刻的眼神，過去所有與吳明翰共度的回憶瞬間重新湧入了他的腦海：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了吳明翰的一切！

兩人的前世、小時後的巧遇、替自己出氣、笨拙地安慰自己、捨不得讓自己難過、在乎著自己的一切......他終於想起了所有專屬於那個臭直男的溫柔！

與此同時，他的眼淚開始一顆顆落下。

這一次，他決定要全然地信任他！

於是毛邦羽一手不停擦拭眼淚，另一手伸了出去，像是把未來託付給吳明翰一樣，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任由他把自己拉入懷中：

「...嗯！我們回家吧！」

此刻，他不僅抓住了吳明翰，也抓住了彼此的未來......

............

.........

......

...

當夢境中的毛邦羽做出選擇，決定要全然信任他的瞬間，石孝綸的念珠突然發出了一股強烈的光芒，念珠裡僅存的所有紅線原料全都化作細絲迸發出來。

無數紅線細絲彷彿是受到強烈的姻緣吸引，開始圍繞著他們手上的紅色棉線旋轉，一條條依附上去，將其緊緊纏繞住。

就像是在編織兩人未來的命運一樣，原本的棉線吸收細絲之後，漸漸散發出紅色的光芒，棉線就這樣被逐漸編織成一條真正的月老紅線。

他們的感情，不再是毫無結果的一場夢境。

頓時，一股能量透過紅線傳遞而來，毛邦羽的靈魂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並恢復成了原來的色彩，不再只是單調的灰白色調。

不久後，毛邦羽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他發現吳明翰的臉離自己好近......

等一下！也太近了吧！？

這讓他瞬間清醒，他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吳明翰的懷中，而吳明翰則是緊閉著雙眼，俯身將嘴唇貼在自己的嘴唇上。

比起說是親吻，那還比較像是一個努力克服自身心理層面門檻的鋼鐵直男，正在試著跟一個男生接吻的笨拙模樣。

而且毛邦羽突然發現周遭還有其他人在，這讓他害羞到直接臉紅炸毛，但因為嘴巴被堵住，他只好死命地拍打吳明翰的胸膛跟手臂，試圖讓他鬆口：「唔！...唔...唔......吳......吳明翰！」

感受到動靜的吳明翰小心翼翼地將其中一隻眼睛睜開一條縫，稍微偷看一下，當他發現毛邦羽早就已經恢復活力十足後，才終於張眼笑嘻嘻地放開他：「欸靠！這招真的有用欸！」

吳明翰真的蠢到完全照搬石孝綸給的建議，在告白完之後給對方來一記熱吻。

「你幹嘛啦！」毛邦羽用力地捶了他的胸膛一下，面紅耳赤地小聲質問：「旁邊還有其他人在欸！吃錯藥喔？」

吳明翰頭也不抬地稍微瞄了瞄四周，張永康等人發現後直接尷尬地撇過頭，裝沒看到一樣，於是他眼神重新回到毛邦羽身上，一臉蠻不在乎的說：「幹嘛？我親你還要看其他人臉色喔？」

毛邦羽聽完翻了一個超大的白眼：「拜託你那還能叫親嗎？技巧爛死了！真是不敢相信...」

「第一次嘛！就不信你初吻技術可以好到哪裡去！」吳明翰先是一臉不屑地回應，隨後他又話鋒一轉，開始笑著分享起自己的心得：「欸！我以為男生的嘴唇都很粗糙，結果你嘴唇比我想像的還要軟欸！」

面對眼前這位大剌剌到彷彿沒任何羞恥心一樣的臭直男，毛邦羽整個無言到說不出話來，他剛想吐槽些什麼，卻發現此刻吳明翰正以一個真摯的眼神，認真地凝望自己，就跟酒吧那次一樣......

「欸...」對視一陣子後，吳明翰終於開口了：「所以...你要當我 partner 了嗎？」

毛邦羽微微一笑，他當然知道吳明翰正在問小時候的那個問題，但他還是故意俏皮地回答：「可是...我比較想當你老公欸！」

聽到這答案，吳明翰笑了出來。

他開心地揉了揉毛邦羽蓬鬆的捲髮：「隨便啦！都一樣啦！......」

「......你想當哪個都好！」

To Be Continued......《09. 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