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は夢だらけ〉-下
椪柑#838
#雙向單戀
#雙向溫水煮青蛙
上https://telegra.ph/%E4%BA%BA%E7%94%9F%E3%81%AF%E5%A4%A2%E3%81%A0%E3%82%89%E3%81%91-%E4%B8%8A-11-28
中
https://telegra.ph/%E4%BA%BA%E7%94%9F%E3%81%AF%E5%A4%A2%E3%81%A0%E3%82%89%E3%81%91-%E4%B8%AD-08-29
-
3
-
三月像貓一樣躺在落地窗旁邊的地上曬太陽。
就像八乙女開車載他回宿舍那天,他裝著鎮定把鮮奶麥茶放入冰箱,聽著前來幫忙並關心他的一織問他「哥哥你臉很紅,是不是感冒了?」他回答說剛剛曬了一下太陽可能有點熱,隨即逃回了房間,門一關就整個人像斷了線的玩偶攤倒在地。性格勤勞且注重房間整潔的他鮮少直接把背包帽子都隨手丟在地上,全身脫力掩面攤倒,好像他被什麼無形的力量重擊倒地後身心雙重敗北再也站不起來。他掙扎似地蠕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成功站起、翻了個身像掀肚的貓一樣仰躺在地,左手臂貼上前額,右手心捂著臉頰,感受到自己的確整顆頭都在發燙。
怎麼會這樣呢?他真是個沒用的人,雖然他成功帶鮮奶回家了,但又把某些重要的東西留在了外頭。就像法式甜點需要冷卻與冰鎮,跟他一樣總是對某些炙熱而耀眼的事物沒轍,就像偶像、就像Zero、就像八乙女樂。再這樣繼續下去就會跟出了冷藏被溫度融化變形的甜點一樣失去自我,他很清楚,但更清楚的是某些東西一旦被意識到了便萬劫不復。
可是他有什麼辦法。
在綜藝節目上遇到八乙女樂的話他能夠順利地完成製作方希望的流程、取悅觀眾、展現來賓的魅力並把持現場氣氛;在音樂節目中遇到八乙女樂的話他會表達出全然的欣賞與喜愛,並沈醉於當下的音樂之中。
只是這不是節目,不是工作,甚至不是一場普通的私人活動。
就像繁星在夜空中震盪而出的火花。
那麼,這究竟是什麼呢?
-
「聽說你跟三仔一起去看電影啊?」
在攝影棚的後台,手上拿著咖啡、二階堂問得理所當然,八乙女樂愣了一下便不疑有他。
「你聽三月說的嗎?真的感謝,之前一直受他照顧了。」八乙女樂眼中帶著隱微的光,讓人看不出這是出自於隱藏或是隱藏不了的洩露。
二階堂的眉頭隱隱抽動但幅度極小,八乙女一個眨眼便漏接掉所有訊號,畢竟他無暇顧及。
近來三月高頻率的夜晚外出,雖然三月本來就是個現充,跟朋友、工作人員、相熟的其他藝人等聚餐啊運動啊活動從來沒少過,但畢竟是最親近的夥伴,回宿舍之後是否有異樣二階堂大和跟六彌凪不會看不出來。但究竟是誰呢,這個佔去三月少數的私人時間大多數心力的傢伙,雖然不想證實但答案衝自己腦門上來時想躲也躲不掉。
二階堂今天為了幫新的劇作宣傳而獨自出席綜藝節目,但八乙女看見他之後除了慣例的招呼外、視線不斷環顧四周,二階堂心裡有底,但又不想道出問題與面對答案。
我們家三月啊……說起來就是個、臉控。二階堂大和內心仰天長嘆,為什麼這種心情有點像是抗拒女兒出嫁的爸爸呢。
認真說起來,對二階堂大和而言,iDOLISH7的成員差不多是家人。不是只是某種角色扮家家設定,而是真實的歸屬、安全感,熟悉與默契的代表,特別是和泉三月與六彌凪,畢達哥拉斯小隊對他而言是具有特別意義的存在。他們這個組合也曾經跟TRIGGER的八乙女樂組成期間限定的男子漢祭典臨時子團,當時深陷低潮的三月,在他跟凪都難以動搖的黑暗中被八乙女樂一句話打醒。
有時候他忍不住想,那些天生身上自帶光芒的人就是不一樣,彷彿就算被踩進泥濘之中也依舊潔白無瑕。他知道那些看起來被事務所與天生才華保護得周全的人們並非毫無挫折未經失敗,但有時候他的確忍不住想,從一開始就被三月仰望著的人,在心中的重量的確還是有所不同吧。
和泉三月理想中的形象的確就是八乙女樂。高大英俊才華洋溢,不論遇到什麼狀況意志都毫不動搖,既有領導風範又具服務精神,那些對於閱讀周遭空氣的遲鈍在三月眼中可能也是另一種耿直與堅定的魅力。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大和這些年一直站在離三月最近的地方看他,難以避免地感受到三月有多麼欣賞八乙女樂這個男人,又是多麼願意與對方相處甚至是付出照顧。
有時候他會對於三月總是很願意照顧他人這件事感到擔憂,畢竟他希望對三月而言屬於iDOLISH7的他們才是最重要的,但也的確,有些時候不屬於iDOLISH7的那個男人,才能夠真正達成屬於和泉三月的某種期待。不是來自夥伴與兄弟的認可,而是一個屬於競爭者的、立場對等的,一位沒有任何理由對他偏愛的存在,屬於這樣子的人的青睞,也許才是和泉三月真正想要的東西。
而當那樣的場面降臨之時,究竟還有誰能夠阻止事態繼續發展?
雖然大和總說他與八乙女樂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但他多少還是可以理解八乙女樂這個人。同樣受到來自家中的偏愛與期待,成長過程中與父親的衝突使他們自視甚高卻也總是推開他人,不願意卸下防備的同時又渴望被理解,無法親易與人親近,更害怕受到來自信任的人的傷害。
和泉三月果然是來給他們報應的吧。能夠輕易打破人心中的防線,卻又從不為此要求什麼回報,那種溫柔與堅毅,無法捉摸卻總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對於人與人之間的誠信從不妥協,能夠走進他人心中卻從不侵門踏戶,還總是擅自把對方劃入自己的照護範圍內。
特別是他們這種想要被理解卻無法訴說的人。
跟和泉三月相處,如果總是堅守著自己的殼,失去最多的也只會是自己。但二階堂也理解,八乙女樂跟他全然的不同之處。八乙女樂的殼跟自己相比之下並未易拆許多,只是一旦被拆下,主動靠近對方的積極性遠遠超越自己。這就是鮮少被拒絕的人的底氣嗎?但也可能答案相當單純,只是因為這個人願意敞開與把握機會。
八乙女樂從什麼時候開始跟三月走的如此親近,也許不是重點,而是一旦靠近之後,也許就回不去了。
雖然自己也清楚八乙女樂也不是空有臉蛋(但這張臉對三月而言實在太加分了)的確是個好男人,但就這樣把我們家的長男拐走了是要家裡的小孩怎麼辦?這世界太難太混亂,哥哥承受不住。二階堂閉眼發出無聲的悲鳴,心靈比回沖八次的煎茶還慘淡。
-
他們最終在電視公司的走廊碰到,總會碰面的,只是遲早的問題,三月手中拿著零錢包,右手拿著手機,在轉角撞上的時候發出驚呼。他心跳震耳欲聾,彷彿有一瞬間世界靜止,零錢包掉在地上,幾顆硬幣撒了出來。三月連呼抱歉,想確定樂沒有被撞疼的時候他冷靜下來,表示自己很好,跟三月一起蹲了下來撿拾硬幣,一隻手幫三月拿起了零錢包把錢裝回去,另一隻手熟練地搭上三月肩膀。
你要去自動販賣機嗎?那一起去吧。
就這樣理所當然地跟了上去。
你也要買東西嗎?
對啊。
沒帶錢包嗎?
用手機也可以吧。
的確是。
三月有種不論什麼狀況都能若無其事地跟上話題的能力,有時候八乙女忍不住想著,要是有別人在他之前發現,三月是不是也會被這個樣子帶著走。
那可不行。
「三月,待會工作結束後有空嗎?」
他最後還是問出來了。
「咦……」三月遲疑了一下。「有空是有空。」
「我有件事想問你,你能先到我家等我嗎?」
彷彿想要刻意強調對方有自己家的鑰匙,這個問句是不是過於露骨跟衝動了呢?八乙女樂想著。但這的確是他的意圖,並且看到三月在有些傻眼的表情中點了頭。
「太好了,我會盡快回去。」
-
三月像貓一樣躺在落地窗旁邊的地上曬太陽。
八乙女樂走進自己的客廳就看見這樣的畫面,可能是因為光線特別美麗所以他不想出聲問三月為什麼躺在地上,就這樣站在客廳的入口看了一會兒。他想過他是不是可以就這樣永遠看下去,畫面跟氣氛太過美好他毫無打斷的理由,彷彿太陽永遠不會下山、而三月像隻貓一般睡在自己家中窗邊的畫面可以永恆存在。
但他真的不是這樣的人。
樂走到了三月身邊,先是坐下,然後用手撐著頭側躺在他身邊。三月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著,全身在陽光下放鬆舒展,雙眼閉著而嘴唇微張,眉毛是舒緩的,在陽光下眼睫毛跟垂在臉頰旁的髮絲都染成金色,距離近到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
他並排在他身邊躺下,感受陽光照在自己皮膚上的熱度,他閉上眼,再張開,他感受到氣味,他側過身看著在身旁的三月。
他想伸手碰觸他。
「樂?」可能是被注視的時間太長,本來堅持在陽光下閉目養神的三月睜開了眼喚他。
三月是不是早就發現自己躺在他身邊了呢?但什麼都沒有說,他就是任憑自己全無防備地躺在這,接受自己的逐步靠近與注視,即是他想伸手觸碰他,也毫無拒絕的氣息。
「三月。」
他出聲。
-
八乙女樂從地上爬起,一個恍神頭撞到了牆上的承架於是又捂著頭倒回了地上。
他進門前彷彿被附身的冷靜消失殆盡,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是怎樣在沒出車禍的前提下把車開回家裡並順利上樓。一進門附在他身上的鎮定之神隨即離去,靈魂被抽乾,他是一塊會呼吸的皮囊(據說是相當精美的那種),然後雙手掩面倒在地上蜷曲,浸泡在自己的羞赧中,很快就要因為心跳滅頂。沒想到只是因為對方收下鑰匙跟對方直呼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被如此擊倒在地,八乙女樂感受到自己的脆弱。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情況呢?明明一直往這個方向推動的也是自己,但最後被擊倒在地的也的確是自己。
那場盛大而隱秘的酒醉被自己推入了深淵,只要是酒醉的狀態就不用考慮任何現實,但現在不得不醒來了。不是因為其他原因,單純是因為他不想繼續接受曖昧不明的關係,也不想有任何機會讓人誤解。不希望三月對他們的關係做出其他的解釋或是有任何其他解釋的空間。
一開始只是單純的喜歡這個讓他感受到活力的團體,後來認識了團體裡的成員,從演藝圈的後輩變成工作上的夥伴,給予了很多支持也受到了許多支持,他不得不欣賞他們。
最ㄧ開始、在落成公演時所給予三月的話語,的確是想給當時陷入低潮的後輩一點鼓勵,因為他不喜歡看見有才能的人被困在黑暗中,但後來的種種讓他感覺收到的回報遠遠超過。不論是在Zero小巨蛋前深夜談話時感受到的溫柔力量,或是當八乙女事務所受到攻擊、他父親因為月雲的計畫深陷醜聞時,和泉三月在沒有人要求的情況下主動幫他化解了在節目上遭遇的尷尬;抑或是是,不論是在自身面對月雲的攻擊時,跟在TRIGGER深陷困境時,和泉三月也總是主動釋出對TRIGGER的善意與幫助,簡單來說,於公於私都對他們太好了。
他起初有點不敢置信,那種不帶有意圖、不期望交換,純粹的善意為什麼能夠在這種地方存在?後來才發現,和泉三月的確就是這樣的人啊。雖然不是那種一見便會被強烈吸引住的存在,但一旦相處起來,那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無法言喻的溫暖,只有在失去之後才會發現原來過去的一切舒適順利全都是他的刻意安放、如同氧氣一般的溫柔。這樣的人會不會被輕易利用呢?會不會像是自己一樣,因為跟三月相處起來實在太開心,就自私地尋求三月的陪伴以度過痛苦的時間。但若是三月只因為被信任而感到滿足,便會更對於自己的行為與想法而感到羞愧,與此同時卻更無法抽身。和泉三月這個人,究竟可以對自己的任性縱容到什麼程度呢?
這是個沒有盡頭的詰問,他沒意識到真正掉進去的人是他自己。
他想被溫柔對待,想要這個人心中的特別地位,想要不會醒來的夢,想要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
而隱密又盛大的酒醉讓他一切的心眼都被迫浮上檯面,他總要面對自己。當一切的試探都不再有意義,每當他以為碰觸到底線的時候三月總是允許他更任性,他才意識到他以為的試探全都只困住了自己。
在自己心中三月早已是特別的存在,而也許在三月心中自己也是,他後知後覺地這麼想。
也許從一開始和泉三月才是那個無所畏懼的人,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讓對方知道,他不再害怕這是夢境。
-
嗯?
他的指尖撫上三月的臉頰,三月在被碰觸的瞬間顯得遲疑了一下,但隨後又回到毫無防備的模樣,樂把手掌貼上,指尖接觸到耳垂跟臉旁的碎髮,三月瞇眼看著他的動作默不作聲,他撐起上半身,看見自己的影子籠罩三月的臉,他的右手掌輕輕環住三月後腦。
已經不能回頭了,他想。他看見三月閉上眼,距離歸零,他們鼻尖輕觸,然後雙唇交疊,因為過於輕柔的觸碰而感受到如雷的電流疾走全身,纖細的後頸跟顱骨在他手中,他雙眼緊閉感受著三月的氣味、噴在他臉上的吐息、柔軟的唇瓣,還有掌心的溫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他睜開眼,幫自己跟三月拉開距離,看見三月睜眼看他。
他開口。
「我不會後悔。」他說。「你呢?」
三月回他。
「我該後悔嗎?」
「我不知道,你會後悔嗎?」
「我為什麼要後悔?」三月回問他。「如果你不會的話。」
那即是答案。
那正是他想要的。
「那很好。」八乙女樂說著,把前額貼上了三月的頸窩,他看似漸漸放鬆地趴在三月胸口,卻又漸漸收緊了環抱三月身體的雙臂。
三月的手撫上了他的背,像是在安撫孩子,對他說:「我們可以的。」
他知道,只是不敢相信。
他說:「嗯。」然後把手臂收得更緊。
「和泉三月……」他的臉窩在三月頸窩發出了有點像是咕噥的聲音。
「嗯?」
「我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
三月傻眼,然後忍不住笑出聲。「順序錯了吧!」
-
-
從那個漫長的擁抱分開時,八乙女知道自己的人生從此不一樣了。他腦中閃過了很多問題,但開口問出來的這個顯得有些單純。
「所以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怎麼知道,就只覺得這樣好像很理所當然。」三月同樣一臉理所當然。
「……好像沒問題但又覺得哪裡不對…..」八乙女樂對於三月的回答感到一陣茫然。
「哪裡不對!喜歡不就是這樣嗎?每次都在想要怎麼做才對,做著做著才突然意識到『啊!原來我喜歡這樣啊!』然後繼續下去。」
八乙女樂震驚的無法言語。
「原來是這樣嗎…...!?」
「我在做蛋糕的時候意識到的,後來發現套用在人生的其他部分也沒什麼問題。」
「……受教了…」
對和泉三月而言,在知道自己的人生從此不一樣了的時刻可能是那個漫長的吻。更嚴格說起來可能是前陣子在Zero小巨蛋前的談話,但也可能是在小鳥遊社長遇見了一織,又或是在他童年時,傳說偶像Zero造訪Fonte Chocolat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的人生風貌經過多次衝擊與改寫,最終變成了目前所見的模樣。但是否,只要是他存在於當下的每一刻,意思就是這些改寫他人生的劇目必然存在。所以對偶像的熱愛不是偶然,對八乙女樂的憧憬與欣賞不是偶然,而他們在黑暗中互相扶持,最終走向彼此也不是偶然。
總有人以夢境比喻事情的發展過於美好,但夢境並非純然的虛幻,而是取決於你願意付出多少,並相信它能夠成為真實,和泉三月不自覺地這麼想。
若是如此,他的人生從遇見iDOLISH7之後便一直處於夢中,以夢想的偶像為業、與憧憬的八乙女樂走向彼此,在他以和泉三月的身份狂奔的時候,他便比誰都還要清楚。
人生盡是夢境。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