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雅宴
如果說這場宴會是讓人興奮的,倒也不錯。如果說這場宴會是讓人驚駭的,倒也不錯。
客人們無不期待端上桌的料理,他們酒杯交錯、笑語不斷,悠揚的現場演奏掩去各式雜音。
「這次的主辦不錯,下次的主辦要頭痛了。」
說話的人嗓音低沉缺乏情緒,他戴著半臉假面、喉間綁著精妙儀器,而這裡每個人都是如此。他們衣著奢華、剪裁修身,全是量身訂製的服飾。他們配戴的手錶、戒指、領帶夾、胸針,無一不是名師設計。
「我不喜歡,太血腥。我喜歡吃精緻美味的料理,這種粗魯野蠻的製作過程沒興趣。」
這次的餐前娛樂是讓客人親自挑選食材,再交由廚師現場處理烹飪。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食材講究新鮮、快樂、自然。
新鮮,代表他們還在呼吸、心臟還在跳動。快樂,代表他們不能哀傷落淚,得笑臉迎人展示喜悅。自然,代表他們沒有施打藥物,體內沒有任何藥品殘留,全是乾淨純淨的身體。
除了無知的幼兒可以哭泣,擁有思維的食材都需遵守規則。他們可以開心落淚、可以因喜悅顫抖,卻不能露出負面情緒,直到性命被收割為止。
在真正的烹調前,客人還可以挑選食材玩樂一番,赤裸的身體不止刺激他們的味蕾,也刺激他們的性欲。
被侵犯的食材或許是幸運的,因為沾上髒污的他們不會死於廚師的刀口之下,至少今天不會。只有少數客人會要求廚師處理他們洩慾過的食材,以此滿足他們壓抑的快感。
「我點了小女孩的手臂肉,特別請主廚做成軟嫩的口感。摸起來特別柔滑,就讓人想確認看看。你呢?」
「八月大的男嬰。還沒長牙的嬰兒口感最好,我建議你嚐嚐。油脂比瘦肉多卻入口香醇,也沒有小孩的奶臭味。」
「我一直很想吃吃看男人陰莖的味道,聽說像軟骨一樣清脆。或許今天是我的幸運日,有個男人幹起來特別舒服。想到其他女人也用這傢伙達到高潮就讓我嫉妒,還好能請大廚幫我料理。」
「哦?去勢嗎?這點子不錯。不過這樣的肉太老。我會準備看看,從小去勢的男孩跟男人我還沒吃過。」
「算我一個,就像好酒需要時間的醞釀,美味的食材也一樣。或許是不錯的投資。」
客人們就像美食評論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挑剔口味,訴說對食材的喜好與烹調方式。對他們來說,養人就像養雞鴨牛羊這類畜生一樣簡單。
廚師們在房間中央的透明空間處理新鮮食材,客人可以從各個方位觀賞又不至於被血腥味薰染一身。
其中也有不少人待在裡頭近距離觀摩,他們不只享受血腥的刺激也享受疼痛的哀鳴,甚至享受食材扭曲的微笑。
「我猜他撐不住。」
「不見得,你看他右手。手指都沒了還能來,不簡單。」
「這表情不錯,呵呵、比喜劇還逗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笑得真難看。」
「我看看……腰肉片、大腿片、炙燒臀肉,哈哈哈—加油啊,撐過去躺床上幾百年都沒問題啦。」
一刀死去的食材感受不到痛苦,甚至能帶著笑容逝去,卻沒有機會親自花費他們出賣身體得到的巨額財富。
截肢的食材會有一些難熬,只要能在疼痛中保持笑容,就能回去享受無憂無慮的恣意生活。
被解剖的食材辛苦些,不僅要忍受切開身體的痛,還要看著器官離開自己,但他們也有機會活著回去。
最痛苦的是被特別關照的食材『鮮肉切片,請一刀一刀從食材上割下』、『請用各部位做成全餐,活體與食材一起擺盤』、『切割會影響口感,請用自然的方式分離食材』……,他們之中能活下來的不多,能夠從頭笑到尾的更少。
沒辦法維持快樂的食材就像餿食,他們不僅被丟棄,連後續獎金都拿不到。或許第一筆獎金夠他們度過殘破的一生,但違約卻可能讓他們賠上更多代價。
「真無趣,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吃到餐點。」
「等待的過程會讓食物更加美味不是嗎。」
「快聞聞這味道,香氣四溢。口水都快止不住了。」
烹調區域在透明空間旁的舞臺上方,油煙被很好的處理掉,香味則在整場宴會中飄揚。
料理接連上桌、客人也紛紛入座。主辦人還沒入座,一名穿著侍者服飾的人率先來到主位搖響鈴鐺。場面瞬時安靜,侍者不待質疑緊接著開口。
「很抱歉主辦人沒辦法出現,因為他已經被逮捕了。相信在座各位很快就能與他相見。請各位不要反抗,免得又加上一條暴動的罪名。」
「什麼…?」
「呵呵,這玩笑。」
「演得真不錯。快點開始吧。」
客人們反應不一,不等他們有更多行動,代表聯邦勢力的武裝紛紛突入,他們才確信發生了什麼。不少人因為反抗被壓制在地,更多的卻是一派輕鬆等著收押,甚至有人繼續品飲、食用餐點。
「放開!你知道我是誰嗎!?」
「動作輕點,我沒有反抗。」
「這次的主辦直接除名。」
「上銬?這是犯人才需要的。牽連無辜良善市民的報告書與資遣單你肯定還沒見過吧。」
「我餓很久,吃點東西還不行?還是你們也想吃。」
位高權重的客人在聯邦人員的陪同下依序離開,他們一點也不擔心後續問題,這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果不其然,這次宴會躍上新聞頭版卻沒有洩漏多少資訊,被報導出來的犯人都是些替罪羔羊。客人們多數被無罪釋放,其餘的被安上各式罪名關入更新局,而其中的重刑犯卻寥寥無幾。
「你們怎麼也在這?」
「進去玩一下見見世面囉,你呢。」
「哼,我家老子說什麼反省一下,硬是不管。」
「我也不想。後台不夠硬,沒辦法。」
「有個罪名多屌,之後還能炫耀炫耀。」
對這群富家子來說,更新局不過是間特別點的寄宿學校,他們根本沒認真當一回事。事實上也是如此,局裡的事情不用擔心,早有人幫他們安頓仔細。
「美酒需要時間沈澱,美食也需要時間養育。出去後我們再約一局?」
「接風還是洗塵?有意思,感覺特別大氣。」
「哈哈,那待最久的人準備餐點。」
這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另一場遊戲、玩樂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