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的襯衫] 感想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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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粿

 

雖然之前的委託中讀過作者好幾篇原創作品,但還是第一次讀到二創,必須說太喜歡這篇了,無論是文字的打磨、還是作者賦予這個世界觀的完整意念,或者是感情戲貼著文學與戲劇發展起伏卻又有自己的節點與收束,不確定是因為二創有著角色的基本性格和行為模式,得以在這個基礎上更從容地處理其他讓故事變得更有厚度的東西,還是作者本來就很擅長這個題材,才能把故事處理得如此流暢又美麗。

 

因為是個充滿文學和戲劇的故事,這篇文的用字遣詞都更具文學性,卻不艱澀拗口,也不會使作者個人的存在彷彿要透過角色的外皮破土而出,而是安靜地隱藏在字裡行間,把角色的思考和動作襯托得典雅又纖細,而且閃閃發亮,而角色們對應到原作的身分、關係,甚至是原作中他們有點非日常、浮誇演說感的台詞口癖,也以戲劇社的舞台為載體,恰如其分地在現代被召喚回來。

 

很喜歡故事裡不只討論演技的層次與環繞著演技滋生的情感,還有真實與虛構、劇內與劇外的概念都非常驚豔。兩人第一次在社辦哼唱《悲慘世界》,修伯特對菲爾迪南特深深著迷,徹底融入劇本和角色時,反而寫他們「被歸進虛構的那一側」,一般人會寫「虛構的世界降臨到真實之中」或是「角色有了生命」,不過在這裡反而是真實的演員進入了虛構的世界,被演技帶動的演員和觀眾會被拖入虛構、抽離舞台則是來到虛構之外,創作、揣摩、扮演、觀賞並不是為了復活某個藝術原型,而是構成這齣戲劇的人有權進去。

 

從這類的描寫中,似乎可以看出戲劇社的他們看待創作和演繹的方式——作品是一個封閉靜止的虛構世界,虛構的世界和真實永遠不會重疊,而戲劇的每個部分,從演員、導演、燈光、布景、音樂、到觀眾,都是在詮釋、還原、再現某個已知、美好且不在此處的世界,並且透過演繹作品來讚美這個虛構世界,是以具有主動性的人為本位,而非經典不朽的藝術作品在人間升降,不確定作者有沒有想要呈現這種概念,但覺得這樣很美也很具有人性。

 

此外像是菲爾迪南特過於進入角色,導致兩人被戲劇分隔兩界,又因為菲爾迪南特禁忌的詮釋,將不應在那裡的修伯特也拉了進去,讓修伯特也成了褻瀆劇本的共犯,戲劇和演技彷彿是較勁的手段,卻也是互相調情、勾引、點燃彼此,公開又隱秘的媒介,他們想要的時候可以感染全場,卻也可以關上真實和虛構的燈光,甚至隔絕第四面牆外的觀眾視線,實在太過浪漫又性感了。結尾收束在「虛構的另一側滿地故事,修伯特和菲爾迪南特一起扭熄太陽」,彷彿是他們踏出了虛構、高過了劇本,但是卻又在他們的真實中寫下我們的虛構,「扭熄太陽」則像是把照耀故事的舞台燈徹底關上,像是《蘇菲的世界》裡他們最後逃出了故事一樣,似乎想言說「他們的故事將在我們的視線外延續下去」,卻意外的也造就了一點戲劇性的畫面感,舞台變成框住他們的畫格,讓「角色意識到自己是被觀眾與更遙遠的存在凝視著」的層層框架更加精巧分明。(好像還是逃不出去XD)

 

角色的部分也很有趣,雖然是寫菲爾迪南特詮釋安灼拉的過程,故事卻是用安灼拉來詮釋菲爾、而這份對安灼拉的詮釋又是來自修伯特,但是理想、革命、死亡這些意念卻又令人心驚膽跳地想起原作世界,雖然因為實在不那麼熟他們兩人,起初看到描寫戀愛橋段還有些不確定(談起戀愛這麼甜美痴傻是合理的嗎?),不過看了公演後再回到黏糊糊、情色又撒嬌的上床橋段忽然又覺得他們來到一個平和的世界後就會是這樣,而其他同學的性格也抓得非常準確有趣,除了修菲以外,能夠再看到他們和同學們歡樂的互動,彷彿也是原作背景無法擁有的快樂感受。

 

由於太過喜歡這篇的結構、文筆和所有的一切了,實在不知道能夠有什麼建議的餘地,唯一閱讀時有點疑惑導致往前翻看的是第一次床戲換場轉戰浴室的段落,雖然前面的「插進來」很明顯像是一次開車的拉燈,然而下一次在浴室裡,又少了一點第一發的痕跡,以致有點懷疑是臨時換場到浴室才進行今晚第一次,但各種描寫又不像是這樣(例如今晚第二次高潮),所以會有點困惑。如果在沖水時能夠有一些處理round 1的遺留體液、或者腰酸腿軟、身上多了一些痕跡……之類的描寫,應該就能解決這個小小問題!

 

此外也很喜歡文中用《莫里斯的情人》來作為修伯特的情感教育(?)的伏線,像是他們在戲劇裡彼此吸引、身體快於心靈,而文學則引導著遲緩的心靈漸漸跟上來。結尾收束在文學的結尾,而兩人回到真實之中,也收得非常漂亮而溫柔,唯一感受上稍微有錯置的,是這樣的結構下,修伯特對菲爾迪南特的戀心應該是到《悲慘世界》結束後、《伊麗莎白》與兩人的關係在同學面前被揭露時才正式落定,但是從他在社辦愛上隨口哼唱安灼拉唱段的菲爾迪南特開始,到《悲慘世界》下戲,都並沒有太多感覺他對於兩人的關係或者對菲爾迪南特的情感有所迷茫,而結尾再引用《莫里斯的情人》,甚至比之前都還長的這一段,反而是從菲爾迪南特的心境去寫,此時他承認並接受了這份愛意被其他人知曉。不過也同樣地,在這之前並未感受到菲爾迪南特對於隱瞞關係、或者這段關係本身抱有抗拒或苦惱,或許在公演第一幕結束,修伯特驚覺「愛情偉大到令人驚惶的地步」就已經足以成為這樣的互文交集點,不過結尾再次引用的段落又真的很美,或許在之前多一點細微的描寫,假設他們對於彼此的這份喜歡,在演完《悲慘世界》後有著自己也沒察覺到的質變,例如某個微小的結忽然被解開、某個輕淺的窪地忽然被抹平等等,或許更能與結尾《莫里斯的情人》的引用呼應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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