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日誌 / 夏季_01號
Julien Aimée索菲小姐臂彎躺著一束茉莉花,她喜歡用腳尖大力的點過安索格地面每塊粗石磚,潔白小花朵襯著旁邊翠綠枝椏顫顫地灑落一勻清香,灑在被陽光照過的小樓房間,又被影子拖長筆劃給巷弄打了層灰。
她拐了彎直朝前面那坐小拱橋奔去,站在上邊瞧底下緩緩流過的水波。自那柯因的高山裏融了細雪流過來,啵啵吐出冷冽涼意,流過她腳下,抽離熾熱暑氣的溫度,偷走她寧靜早晨中的某刻,接著便頭也不回地流進閃爍發光的深藍海洋,直到有哪一天有人再為了它駐足,細細傾聽這道不盡的故事。
預感嗎?大約是的,促使她轉過身子,盯著那住對面的男孩子是朱利安,他走了過來,宮廷裏撲滿層層脂粉的仕女像極他蒼白的膚色,一對青蔥色雙眼,以柳葉給春風剪過的嫩葉輕輕描摹淡彩工筆,再用鉗子拔出娃娃那翡翠眼珠子給安在空蕩蕩眼窩裏。他手中藤籃裝滿所有斑剝光彩,索菲偶爾能在破曉時分遇到剛採買完的他,今日倒是不尋常晚了許久還能碰見。
她叫住要走過的男孩子,俏皮地眨眨眼說:「早呀!可真難得這時見到你。」
聞言朱利安頓了一會,只是歪歪臉龐端詳索菲,不緊不慢地答:「有事情,耽擱到。」語調平平,要說的話確實是有些遲緩。
索菲點點頭,才又繼續說:「其實我等等要去找你,沒想到會先碰到了!你說,這算是巧還算是不巧呢?」
朱利安面無表情看著挺嚇人,索菲擔心她是否在不經意間惹怒這名怪脾氣的醫生,卻是聽見他開口道:「大概……是巧合罷。先不提這個,發生了什麼?」有些斟酌,慢慢地才把話給說完。
索菲笑笑地說:「這個呀,我就是想拜託你一件事。你知道嗎?早些日子貝森有傳言,說是那——麼多的小孩子染上惡疾,聽商人們、婦人們閒著都在談,說的好不悽慘,可讓我驚的心慌。我姊姊嫁去那,年初生了兩個白胖胖的女孩,這事著實讓我感到不安,怕是連主都想帶走她們。」
這笑容隱含著些憂傷,她總想一切都會沒事的,但那心老是由不得她作主,總會偶然地感到憂愁,才打定主意要找上的醫生。
朱利安低下頭仔細地聽,在她話語停下那幾刻的短暫間隙輕巧應了聲,當作回答。卻是眉頭深深地鎖的更緊更緊,是老奶奶手裏毛線球,織起團團細密雜亂的網,難以解開、只得匆匆藏進更多心緒。
他舒張開緊鎖地眉梢,好一溫柔的彎彎弧度,重新開口說:「我知道了。」說出的話生硬不已。
索菲微微勾起嘴角,唇邊有幽深酒窩飽滿整個春日暖意,她說:「那就得麻煩你前去貝森看我姊姊,只是這……事出突然沒有備些禮物,過後再送去給你。」
朱利安擺擺手說:「不用。」
索菲就直勾勾地瞧他,又從手裏那束花挑了老半天才算是找的著恰恰合意的,伸手過去指尖提起兩枝茉莉來,沿著那皎皎花朵綻然撫平方才那些話,獨自淡了,獨自守住點點愁。
索菲將兩枝茉莉給送了他。
朱利安接過她的花,輕輕地說:「謝謝。」
索菲跟他揮揮手作道別說:「親愛的,祝你好運!」這就完了,便邁步下了橋拐進另一條小巷。
朱利安右手篡住嫩綠枝杈,還沾著昨夜凝結的點點白露,和那流過的河川相等冰涼,冰涼徹骨,這就把話在心底補齊。他垂下眼睫,看那花,眨眨眼那雙翅膀隨之撲噠撲噠如往常揮翼千百遍。
他也下了橋,然而他走的離粼粼水流靠近許多,左手將一枝茉莉抽起,聽那恆常不變的潺潺水聲才將它給放下去,讓它與無止盡向前流去的水波同去流浪,流浪到哪呢?流浪到遠方。
等到朱利安看不見那枝茉莉,便從地上起身,否則這石磚喀的他慌,一手拍拍柔韌的布料拍出好些塵土來,一跳一跳的在陽光照耀下快樂地舞動。
就拿著那枝茉莉,走了,走過日漸焦淡靜沉的街道。
他的小樓外有個漆白的木箱淺色放在外邊總退不去色,這木箱是剛搬來沒多久請鎮上老木匠做的,和他屋內的椅子相同,就算往上頭堆滿磚子般的大書抑或鍋碗瓢盆沉甸甸地重也總難不倒,怕是天給塌了,只靠張椅子都能頂得住,堅固的挺拔。
朱利安打開木箱蓋子,儘管少有人會連絡他,卻只要是出門回來後都會檢查個明白。裏邊躺著一封信,用紅色火漆印密密地黏住,他沒把那信撿起就看清那雕花細緻的紋路,頓覺碰觸到信封一角的手指頭要給燙出道疤痕,那是——施奈貝爾協會。
推開門,他先將藤籃給放在泛著褐色古樸氣息的圓桌,桌面上小小木屑渣子給藤籃編織的麻花毛糙底面磨擦出窸窸窣窣,渺茫得微弱。接著那封信件給放置在旁。朱利安瞅了眼佈漫厚厚一層灰的櫃子,好不嫌棄,他記不清上回打開該是哪時候了,才把花瓶給抱出來,放在照得到光的窗邊插進一枝茉莉花,向外邊冷冷清清開著。
他走回來提起信,有些懶便沒去拿刀開信,拉開椅子把整副身軀倚靠牆邊,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沿火漆蠟邊緣劃過幾圈,指甲輕輕鑽入縫隙就像鑽進他心底,最後施加一丁點力氣,本該堅硬的蠟質硬生生給撕裂作碎片,年深月久化作塵埃,點把火吧,燒都燒不起來。
朱利安把信展開,意興闌珊的恣意掃過那一句句字,是蟲子爬滿華麗花體又深深蛀的剝落,就那樣許多個字母接連掉在灰裏,發了霉,鈍了鋒,生了鏽。
他把那信放回桌上,半瞇眼恍然恍然地想,吹進來的風溼黏燠熱總甩不乾只得放著讓它滴滴答答,一滴、二滴、三滴……久得那麼遠,是滴個乾淨了嗎?滴滴答答……茉莉的香是有些苦了,卻仍舊清甜地勾起一暈夢境,對著你招手,等你靠近它,便拉住你的手跟你說:「過來吧!」
朱利安彷彿回到那個夏季,水氣騰騰也是這樣子又熱又濕。他守在房間內,窗外鳥兒啾啾,陽光透進來,特別地溫暖有種蕭條的安心感,原先是意識迷糊,過了會是清醒的難受,他小手覆住躺在床上那人的手,那是他四姊。
她頭髮長長地散落,褐色偏紅被光染得泛出金邊拉出絲絲昂貴糖花,頰邊紅撲撲像剛熟成自樹上掉落的蘋果,卻是給咬呀咬著,這裏一口、那裏一口,隱隱約約退了點點色彩,舊得特別老。
他們有近乎相同的面容,比方說吧,他們喜歡交換衣服穿,總有那麼幾天兩具身體的靈魂對換了。
朱利安先穿上一身裙子有濃重綠意,較那奧克索女神身上青衣要更來得繽紛熱鬧。再綁起大大蝴蝶結,是條縫滿花邊褶子的白色圍裙,上邊兩個口袋都繡著紅色玫瑰。才開始對著鏡子梳起打結的髮絲織起一條麻花,他四姊早整理妥貼坐在床邊瞧著他打扮的模樣。
朱利安微微笑著說:「艾麗卡妳收拾的可真慢!等等害得我們被當作賴床給拉著耳朵的攆出去。」
艾麗卡對鏡子照她的臉,右邊完了換左邊,慢條斯理地樣子,開口說:「急什麼?不過仗著長得和我一樣好看,才用不著仔細打扮。」
朱利安聳聳肩跳下床沿,走到她後面,提起艾麗卡另一側放下的髮絲,手指作梳子柔柔撫了過去,便開始幫著一縷一縷編織,他說:「這鏡子破得很,灰撲撲、陰沉沉,是看得出什麼來?我這樣看妳,夠漂亮了!」
艾麗卡挑挑眉,清晰的一字一句給擠出話來,嘲諷地說:「少貧嘴,你這樣說我也不會嫁你。」
隨後艾麗卡將鏡子給反蓋在桌上,到底是整理好了,她挽住朱利安的臂膀,湊到他耳根子邊,輕輕地開口吐出些許溫熱地氣息,說:「親愛的加把勁,別是像上回那樣差點被發現。」
他現在只能在艾麗卡床邊握著她的手,因為昨晚她偷偷說:「朱利安你就……看著我,像我平常看著你那樣,這會給我勇氣,然後我就能好起來。」
百里香做成的香包掛在艾麗卡脖子上,散發一股味道,有些甜有些苦,朱利安總認為這像是顆劣質糖果,丟進嘴裏起先還會散發甜甜的溫柔,過會就開始長出根根小刺用那膩味地甜去攻擊舌尖,等甜味過去還以為能安然闔上雙眼,卻又出了苦味滲透幽黑夜晚。
可他三姊強拉著他做香包,說:「等我們把它做完,送給艾麗卡她就能睡得舒服,做一場美夢。」
幻覺戛然而止,就那麼地匡噹一聲破滅,碎片直直掉落開出滿地的花。
關於他四姊,他偶爾會想起她來,或許是他一部分靈魂停滯在那一天的早晨,不願回來,就留在艾麗卡的那裏,凍結兩人永遠停滯的七歲,再也無法前進。
第二天,朱利安站在距離港口最近的水道邊等人。只見一條黑漆漆小板船緩緩駛來,有大片暗花雕著那杜松灌木、鼠尾草、迷迭香……疏疏落落爬滿船身,船夫著一襲寬大黑袍站在尾端手拿長槳,真有些要去往冥河的氣氛。
他將帽子與面具給拿下,對船夫行了個禮,便從手臂上掛著的藤籃內先行拿出一包裝有香包和酬金的麻袋交給船夫,這才上船。
那船夫要比他高,曬得一身焦土色,朱利安微微地側過臉去瞧,還能細細地數兜帽下那張臉上的鬍子,一根、兩根、三根……要比整日叨念的安索格婦人們頭上的白髮來得多,然而究竟是不同,婦人們儘管不再年輕也無法允許自己模樣邋遢。
興許是他看得有些久,久的被注意到了,船夫便跟他搭話:「我一看到你那面具,就知道要去哪了。貝森、貝森,最近誰不提起貝森呢?近來總是這樣子死的人多了,我們就得運屍體,無名的直往那水裏拋,現在倒給人說成『載死人不載活人』囉!」
朱利安嘆了口氣,接著說:「是的,貝森。大約又是些可憎的異端給做出來,否則這些小生命那仁慈的主怎捨得奪去。」
船夫說:「還真不曉得這日子要多久才是盡頭。」手扶船尾,拐了個彎又入了另外一條水道。
屋舍白磚紅瓦一棟棟並排,能區別這和那的相異方式呀,得看那窗子底下給架起的小花台,有些是花朵含苞待放,有些是藤蔓給探出頭來,似乎俏皮的緊,吐出舌頭做些齜牙咧嘴的表情。
朱利安說:「幸好,每個問題都有它的解決辦法。」
船夫大笑了下,喘了好大口氣,說出來的話竟是有些顫抖:「唉——要是能那樣簡單就好。說起異端那些傢伙,嘖!都是群怪物,幾年前才聽說擄了好些小孩子,做那邪門的法術和藥煮了,這次誰會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朱利安把玩手裏的面具,它額頭有些高所以叫他給掛上一串飾品,說來慚愧既不是請工匠打造也不是被精心串起,只是兩顆紅水晶和幸運錢幣。但他真喜歡面具上那對大眼睛。
他低頭想了會,才開口詢問:「您有聽聞最近教廷有什麼動作嗎?裁判所那群人可不好惹,這事鬧這麼大,該會請人去處理才是。」
船夫說:「醫生,別要我說這話——不過是抓得了幾個人,沒多久又出來一批異端,這病該散的散,人呢,早不知道死多少!」
朱利安說:「沒錯,我同意。但您得知道,有些人總是……」他覺得不該說下去了,便截斷後邊沒說出口的話。
接著他將面具上的幸運錢幣用手指大力擦過,另起了個話頭:「最近我挺喜歡插花,不過老找不著合適的花瓶。」
船夫沒多想,咕噥一聲說:「一星期後,那去東方的商隊會回來。帶回上好的瓷瓶,曲線窈窕無比,總令我回想起抱著妻子的感受。」
朱利安說:「我還正想著回來後托人做一個。」
船夫笑說:「哪能比得上東方的好!」
他將面具重新戴上,低下頭對著水波倒映出的臉又給正了正,開口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足夠了。」
然後他拉了鈴,船停了,站起身來,對船夫說:「我該下去了。」
貝森的空氣沒有很潮濕,但對比安索格就是兩個極端。是乾巴巴的張羊皮紙給光曬了、火烤了劈哩啪啦浮出一條又一條皺痕,參差不齊的,挨近去聞就是燒焦味兒枯澀得很,僅能想去晦暗不清的畫,上邊是些什麼瞧著一眼還記得明明白白,走沒幾步路,唉呀!哪能夠記得?
沉沉的草原,開著些黑色曼陀羅花,他慢慢地走,卻是膝蓋有些痠疼,風吹過了又陣陣鑽心刺骨。滿山籠罩一片悲愁,轟轟烈烈,只差沒直接說出掛在長空的太陽是假扮了,一汪放在碗裏的蛋黃,鮮豔無比的脂黃色,看著溫瞧著暖,等你想捧手心上頭給渡些和煦地氣息融融凍傷了的手,卻是啵一聲破得輕巧。
小道邊的樹下坐著一個女人,她的頭低低垂著,長髮蓋過臉邊,尖尖的下半臉只有紅潤潤的唇。
朱利安走上前,問那女人:「貝森的愛琳小姐住哪?」聲音透過面具傳出來,隔了厚厚一層不透光玻璃似。
女人回答:「是我。」費了好些力氣才抬起頭看他,那張臉佈滿淚痕,她的藍色雙眼滿是血絲,只是愣愣地盯著他,無聲控訴心底的絕望。
朱利安說:「帶路罷!」
愛琳說:「好。」
他跟著愛琳沿彎曲的小道走回去,坡度陡了些,所以走得艱難,卻是一步跨出去走得要比上一步急促。
愛琳家沒什麼人,用紅磚層層堆砌起的小屋子,不是很大,反而有些窄。他問那對孩子在哪,她便給開了最深處的木門,一打開便散出了濃濃惡臭,卻是管不著太多,只得匆匆拉了把圓凳進房去。
他才又想到,便說:「請帶來一盆清水。」
兩個小女孩靠著臉頰雙雙躺在大搖籃裏,她們身體裹著毛毯,軟軟的細毛貼緊那奶與蜜般的纖纖肌膚,既是新生的柔韌也是腐朽的脆弱,只消幾晚就要化作外邊小山丘裏的泥巴,和嫩嫩青草合為一體,與那沾了濕氣的枯葉相同,落在地上,很快地……融了邊角,化作水,悄悄流進地底,沿著河流去往遠方。
先是將她們的毯子剝開,兩具身軀長滿一顆、一顆的紅斑疙瘩,是那棵娑羅樹,要在百年前就給枯竭,卻又於此刻延展它那枝條,生出許多綠葉,最後綻放一樹紅花,清蔭下等著後來的人走過。
他把藤籃放在腳邊,先是請愛琳擦過兩位女孩的身體,才轉過去背對她們拿出器械,一把小刀,磨的好不鋒利、兩支長針。他左手執小刀,大力地刮過右手握緊的長針,金屬碰撞出清脆聲響,過了會便是長長一聲吱——輾過濃黑的、濺滿雙手的鮮血,去落筆寫出顫抖的驚訝與歡悅。
接著拾起整齊捲起的粗布,沾水擦過長針。
朱利安說:「緊緊抱住她罷!」
有些人說,生了病便是主降下的罪,人類行了太少善做了太多惡,不論是主的意志還是許多人理不清的道理,他一概給不出答案。有些人問,外在形式所賦予的內在靈魂是否可以分離獨立存在?哲人說,那是一切事物的本質。就為了這些,拼湊出太多故事。
他確實不能領悟出太多奧秘,只因為他心底頭鎖了個塵封多年的梳妝盒,舊得特別老,那木頭雕花給白蟻爬滿了啃出許多洞來。他總無法克服這些小煩惱,只得放入更多疑惑給深刻鎖起。
「在還不足以長大的靈魂裏,存在所謂的惡嗎?」
不過是以意逆志,許多人是如此,他也是如此。理性要是能克制住所有,也絕非會有此般疑問,什麼原因促使古今往來許多人要對主提問呢?是欲望、貪婪……抑或是對自我的超越,他不曉得。
主不會告訴他忠誠的信徒,人類唯有拷問自己的內心。
就那樣結束於一片靜默,朱利安站起身,滿手泥濘,他說:「請在我的藤籃內拿起兩個香包,掛在她們脖子邊,便能停止心痛,得到邁向未來的勇氣。」
隨後便洗淨雙手,告辭去往貝森別處了。
五日後,朱利安倚在小拱橋邊上曬那渾身硬梆梆的身子,小口咬著麵包。河水沿那些許陡峭彎彎水道流過他腳下,淅瀝淅瀝拍打過一鏟一鏟鑿出的溝渠,濺出水滴映著又白又無瑕的冷,有些匍匐地染濕衣角。
「啊!你在這!」
他朝後邊斜斜望去,蓬鬆的棕色髮絲散了圈煙波挨著他臉頰,牽起針線密密縫起的繡花,勾勒一角花開、一隅心緒,側耳傾聽風打過樹枝紛紛墜下凌亂葉片。有那麼片掉落他嘴唇上,無語的留下所有話,又給吹落水底,好溜之大吉。
朱利安說:「怎麼了?」
索菲小步跑著上了橋,先是喘了好多氣,又敲敲打打自己的胸口,才說:「就想來謝謝你,然後前幾日那貝森來的商人帶了我姊姊的口信來,想跟你說說。」
他不做聲,只繼續管手裏拿著的麵包。
索菲看他一眼,等了好一會才發覺他沒打算說話,就自己給接著說下去:「她……難過了好一陣!有個小女孩終究走了。可是我能告訴你,另一個是保住了,儘管我們不知道往後她能否順利的長大,但……我卻是真心的鬆了口氣,也許這樣有些壞。」
朱利安將腮幫子邊好大口麵包給咕咚吞下,瞧她手臂彎躺著的白色茉莉,襯著寶藍色青衣越發的灰,他說:「壞不壞這件事我不清楚,但千萬要溫柔的記住她。」
索菲想了半天才說:「嗯哼,這可真難忘掉。」
朱利安便接過她的話,問:「今天還是茉莉嗎?」
索菲感到有些突兀,卻還是說:「是的,在城外的小山坡邊一叢叢開得許多,最近我每天都去剪下幾枝。」
朱利安又問她:「能給我一枝嗎?」
索菲也跟著他倚在喬邊,一手遞給他一枝茉莉,在陽光映照下皎潔得似幽深夜裏的明月,孤獨地可憐,迷離地動人。
他接過茉莉,說了聲:「謝謝。」
接著往橋外伸出手,對著底下奔流的河水輕輕放開手上的力氣,茉莉被水柔柔地載走一同去流浪,展開它另一段旅程。
它會去哪呢?是去往遠方罷,待到某一天合適的日子,再度重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