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瘋了，你肯定瘋了。
你把自己捆在被子的同時也把臉埋入枕頭，想藉此逃避手機另一端傳來的訊息。要是可以的話，你現在就想掐死昨天晚上那個發酒瘋的自己。
昨天是你的生日，但你並沒有大肆慶祝，畢竟生活不會就這樣暫停，你甚至還會因此確確實實地老了一歲。所以你在下班後快速地回到家裡，在洗完澡後簡單地吃個晚餐，想著明天沒有班，便拿出了之前朋友送給你的高級紅酒，挑了部之前就想看的電影，享受一個人的時光。
在生日當天收到的訊息會比平常來得多一點，即使你雙眼已經有些朦朧、身體有些輕飄飄，但你還是基於禮貌一一回覆了那些傳訊息祝福你的人，其中當然包括你在獸醫院上班的同事。
在不知不覺間你已經喝完了一半的紅酒，你感覺到臉正在發燙，暈眩的感覺也使你不太好受，所以你沒有打理乾淨桌上的東西，抓著手機就往臥室去。你躺上了床鋪，卻仍覺得天旋地轉，就在眼皮即將闔上前，你聽到了手機鈴聲的響起。
你看不清楚來電者的名字，直接往綠色的通話鍵按下去，也沒有問候電話那頭的人，反而直接問他是誰，嘴裡吐出的字句都變得模糊。
「你喝醉了？」從話筒裡傳出的聲音有些失真，但你很快就認出了對方，你很熟悉他的聲音。
「你還好嗎？在外面嗎？」見你沒有回答他，晝神幸郎再次向你問話，他的語氣裡面多了一些急躁。
「我在家，怎麼了嗎？」你打開擴音，將手機平放在耳邊，然後慢悠悠地回答晝神，講出的話比一開始還要清楚了一點，但卻多了幾分慵懶。
聽到你的回答，晝神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生日快樂。你今天走太快了，來不及跟你說。」
當你聽見來自於他的祝賀，你的心跳不由得地加快速度。你突然想起來，剛剛回的那些訊息裡面，有一則就是來自於他，「謝謝，但你不是已經傳過訊息了嗎？」
「這種話還是直接對本人說比較好吧？」你感覺到他的話裡帶著愜意的笑，就像他平常那樣，「是說，你有什麼想要的生日禮物嗎？」
你沒有馬上回答晝神，只是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即便你早就已經想好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睡著了嗎？」
「有。」你感覺到大腦開始不受控制，「但你沒辦法給我。」
「什麼意思？」
「我想要你愛我。」
——
再次回想起來你還是覺得丟臉不堪，自己到底為什麼會這麼不受控制而講出那些話？這就算了，不是說喝醉之後會斷片嗎？怎麼這段羞恥無比的記憶依舊駐紮在腦海裡？
在經過一番掙扎後，你終於將頭與雙手從棉被裡探出，戰戰兢兢地點開晝神稍早傳給你的訊息。
其實他也沒傳什麼令人措手不及的訊息，只是告訴你以後不要喝那麼多，順便提醒你多喝水來減輕身體的負擔。但你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覆比較好，訊息欄上的文字不斷被你刪除又重新輸入，你不曉得應該先對昨晚的事道歉比較好，或是裝作沒發生過。
最後，你終於在煎熬了十分鐘後決定刪掉所有的文字，只傳了一個寫著謝謝的柴犬貼圖作為回覆。
雖然看上去有些敷衍，但這卻是你現在想到的最好辦法。你再次躲進被子裡，祈禱著明天去診所上班見到晝神時自己不會露出破綻。
——
根本沒有機會露出破綻。
你呆坐在櫃檯的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盯著診所的電動門希望不要再有人走進來。
今天來的人比平常還多，雖然大部分患者的情況都只是一些小毛病，但光這些就夠你受了。
在掛完號後必須趕著去包藥，電話響了趕緊去接電話，時間到了就去替住院的病患們放飯與餵藥，有時候還會被醫生叫去幫忙。總而言之，今天一天也過得特別充實。
盯著電動門的雙眼開始感到酸澀，你死命地抵抗想要闔上的眼皮，身體也因為意識即將抽離而開始晃動。
你終究還是敵不過疲憊，眼皮終於垂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頭，身體也不規則地左右晃動，但你也沒有撞到任何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真人不倒翁。
「辛苦了。」「我沒有在睡覺！」
像是反射動作般，在聽到上方傳來的聲音後，你馬上坐直了身，雙眼也用力撐大，藉此假裝剛剛所發生的瞌睡只是錯覺。
「嗯，我知道，只是剛好眼睛閉起來、身體在晃的時候被我看到了而已。」身穿藍色刷手服的晝神露出的笑與平時相差無幾，但你卻覺得其中還帶了一點揶揄，你想反駁但卻沒有立場，畢竟你剛剛的確是在打瞌睡。
「給你。」他將手裡的瓶裝綠茶遞到你的面前，你點頭道謝，沒有猶豫地伸出手接過瓶身。
晝神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再過十五分鐘就到了你們的下班時間，想著反正現在沒人，該忙的事也忙完了，於是動身走進櫃檯內坐到了你身旁空著的椅子。你們靜靜地盯著電動門看，等待著分針走向數字12。但就在最後的五分鐘，晝神先行打破了寧靜，「你前天晚上感覺喝得很醉，起床的時候應該頭很痛吧？」
你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平順的呼吸也因此暫停，這人怎麼就在這種時候提起那件事？但你不怕，你早就做好了應對的打算——裝斷片。
「說起來那天似乎有和晝神醫生通過電話呢。」但你實在是恨透了自己的話劇社演技。
「似乎？」
「我記得我有和人通話，但醒來後忘記是誰了，也不記得說了什麼，我是看我們的通話紀錄才知道的，畢竟我喝醉了。」你用著平常的語調說話，但免不了有些僵硬，你也不敢看向晝神，視線依舊望向前方，沒發現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有多麽多餘。
「哦？挺可惜的。」你不懂他口裡的可惜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少了可以揶揄自己的機會所以覺得可惜？你的胡思亂想沒有持續太久，晝神的聲音打斷了你的思考，「你喝醉的時候，講話方式還挺可愛的。」
你帶著錯愕與驚恐看向晝神，你們的視線相觸，馬上慌張地將頭轉了回來。他的表情依舊讓你猜不透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你感覺到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是嗎，我不清楚。」
「我在電話裡祝你生日快樂，順便問你有沒有想要什麼禮物。」
你感受著他的視線，同時加重了握住衣襬的力道，很是緊張晝神接下來會說出些什麼話來。
「你還記得你說了什麼嗎？」你有些僵硬地側過頭看向他。說實話，你很慌張，你以為在你說出了免責宣言後一切就會結束，結果他卻依舊將話題圍繞在這件事上。
「不、不記得了。」你心虛地回答，你怎麼可能直接對著本人說出那天的話。
像是早就猜到你的反應，晝神馬上就哼出了笑，接著站起身往自己的診間走去，「那我等等再問你一次。」
——
到底是怎麼回事？等等再問一次是什麼意思？你也不笨，你大概猜到他早就發現你是裝的，但你不懂他何必這樣捉弄你，他明明就不可能喜歡你，又為什麼要故意這樣？你無法不對身旁的晝神發出怨言。
在平常，你們若是一起下班會因為同個方向的關係而一起走一段路，通常這段路程對你來說是一天中的幸福療癒時光，但今天卻覺得異常地難受，不說話的晝神讓你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但你又害怕他會說出什麼讓你招架不住的話。
「你想好了嗎？」
「嗯，大概。」你還是不懂他為什麼要如此執著於這件事，但既然他想知道，隨便說個東西也無妨，「現在最想要跟最需要的是中了頭獎的彩券。」
「哈？」晝神終於表現出了意外，你給的答案似乎不在他所設想的範圍。
「這就是我想要的。」
「這樣的話我可給不了。」他的語氣無奈卻又覺得好笑。
「也沒要你給我。」你抬起頭瞟了他一眼，用著小聲的音量抱怨，「而且既然做不到的話就不要問啊。」
晝神用輕笑作為回應，兩人沒有再多說話，安靜地走各自的路，直到即將抵達分開的路口時他卻停下了腳步，你轉身看他，就見他臉上的微笑與平時的游刃有餘不大一樣，「也不是什麼都做不到。」
你疑惑地歪頭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但他沒給你回答，反而緩緩地俯下身靠近了你。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你有些摸不著頭緒，你們之間的距離讓你有些害羞，你努力地做好表情管理想掩飾你的害羞，卻沒發現泛紅的臉頰早已將你出賣。
「樂透頭獎我應該是沒辦法給你了，但其他的可以。」
話一說完晝神又靠你更近了，你應該要躲開的，但他看著你的雙眼似乎有著強大的吸引力，使你無法離開半步。
僅僅一個眨眼，你便感受到如同初春暖陽的溫柔灑落在你的唇邊。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