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王子殿下般的謎之轉學生難道是將和我在人生樂曲中一同共唱和音的命定戀人？（下）

*

曾經讓菊池風磨好奇不已，想著該如何婉轉詢問才可能得到答案的，中島健人轉學的原因，意外地就這樣被公諸於世了。

「你聽說了嗎？」前座的川崎在菊池剛到位置時就迫不及待地開口「風磨應該也很好奇對吧？中島轉學的原因。」

「你知道？」菊池有點驚訝。

「大家都知道了！」川崎此刻的分享欲容不得停頓「三班的野田！他在補習班認識了中島之前那間學校的同學，聽他說，中島是因為騷擾了學校裡不良老大的女朋友，所以被那位整得不得不離開呢！」

勝利，我沒說錯吧，果然是人際的問題。菊池在腦中嗆了佐藤一句。表面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喔，是喔。」

「就說那傢伙這麼愛裝模作樣，對女生百般殷勤，就是想讓大家都喜歡自己吧！想用女生的崇拜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結果剛好惹上不該惹的對象了，哈哈哈。」川崎繼續興味盎然的說著「風磨最近不是跟他很好嗎？幸好你現在沒有女朋友，不然也要小心了嘻嘻嘻。」

菊池環視了教室一圈，中島還沒來，三兩成群的同學們每個都面帶八卦的，大概都是在討論這件事吧，調侃的表情、不屑的表情、訕笑的表情，中島不再是王子，而變成了人們落井下石的對象。

「獻殷勤什麼的⋯」川崎聽到菊池開口，以為他要加入調侃的行列，便期待的看著他「川崎你可是個男的誒，他對你獻殷勤幹嘛？」

「⋯什麼東西⋯？」川崎有點茫然「風磨你在說什麼啊？」

「我在說，上次你的語文小考考得爆爛，中島聽到你在跟我哭，不是特別把他的筆記借你抄嗎？」川崎想了想確有此事便點點頭「你這種直男，長得也不帥，他要獻殷勤幹嘛找你這種對象啊？」菊池故作嫌棄的上下打量對方。

「誒不要偷偷攻擊我！這個又不算！你看看他平常對女生⋯」

「對女生怎樣？他有幹嘛嗎？」

「他上次⋯呃⋯」

「借人家筆記抄、一起幫忙倒垃圾、給點選擇首飾的建議？那傢伙只是言行浮誇了點，做的事其實也都很普通吧。」

「浮誇⋯對！對！他就是這樣，明明很普通的事卻很誇張的做，大張旗鼓的就是要讓人以為他很厲害！這樣會被盯上也是活該吧！」

「如果我沒有做錯事，卻被什麼人盯上，為什麼是我活該？」

不知何時中島已經來到教室，走到菊池的身後。方才還如菜市場般吵雜的討論聲也早已消失無蹤，全班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們這邊，窗邊甚至還趴著幾個隔壁班看熱鬧的人。

「啊⋯中島⋯我不是⋯」川崎沒想到閒言碎語全被本人聽到了，尷尬的想找補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覺得我浮誇也行，虛偽也罷。」中島看上去很冷靜，不過菊池感覺得到他扶在自己椅背上的手微微顫抖「我對我自己做的事問心無愧。你要是真的對我的行事作風感冒，想討厭我，那就請便吧，我不在意。」

這是菊池看過中島最具攻擊性的模樣，但他能感受到，在尖銳的外殼底下，藏著的是對方最脆弱的樣子。

*

「所以呢，你想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嗎？」菊池忍不住開口。他們兩個在音樂教室已經待了20分鐘卻半句話都沒人說，期間只有中島按著琴鍵，零零落落地發出一些聲響。

早上的那場鬧劇（菊池認為那完全就是場鬧劇）結束後，第一堂課也差不多要開始了，原本群聚著的同學陸續散去，儘管大家都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教室依舊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到第三節的課間休息時，佐倉，一位時常跟中島一起輪值日的女孩子跑到了中島的座位前，雖然並不明顯，但菊池發覺周圍的視線都悄悄往那邊聚集。佐倉似乎是鼓起很大的勇氣，臉漲得紅紅的，她很認真的跟中島說了什麼，即使因為距離的關係菊池聽不清，但他看到中島微微發愣，似乎有點驚訝，然後對佐倉露出一如既往的可愛笑臉。

那瞬間本來緊繃得幾乎無法呼吸的氣氛就這樣鬆動了，其他的女孩三三兩兩的也圍了上去，中島又恢復他開門營業的狀態。

到了午休過後，已經可以看到往常和中島打鬧的男同學一如既往的勾著他的肩準備去上體育課。活絡的氣氛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人真的好喜歡隨波逐流。有人嘲笑就一起嘲笑，有人決定和好就一起和好。完全沒有自己的決斷能力，好可悲。菊池想。

雖然似乎整個群體決定讓早上的鬧劇放水流，但對當事人來說終究不是無事發生。菊池完全可以感受到中島今天的興致極為低落，在兩人獨處的現在尤為明顯。

「菊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就是他們講的那樣啊？」

「可是我想聽中島說。」他走到中島身邊，佔據了一半的鋼琴座椅，捧起對方的臉，半強迫一直低著頭的他與自己對視。

「⋯」沈默數秒後，中島掙脫了菊池，轉過身背對他，抱著自己的膝蓋，終於開了口「上坂是我從小學就認識的女孩子，我們本來就比較好。」

「上高中後她迷戀起比我們大一屆的學長伊藤，她去告白，然後他們就開始交往。伊藤是校園裡知名的不良少年，雖然我很擔心，但既然她喜歡，我也不好再說什麼。」

菊池靜靜的聽，沒有插話。

「上坂剛開始是真的很開心，但是升上高二之後她變得有點奇怪，講到學長時不再是以前甜蜜的樣子，放學後約會的頻率也變得很低，還總拉著我請我陪她走回家。」

「這一定有問題啊，但她又不說。直到有一次我看到她的脖子後面有很不正常的瘀青，逼問之下才知道這陣子她一直會被情緒不穩定的學長毆打。」

「與此同時我開始會被學校其他的不良找麻煩，大概覺得我動了大哥的女人？得給點教訓。最初只是鞋子不見、書本被丟，後來愈來愈過分，在上學途中被抓到巷子裡揍一頓也不只一次發生。」

中島的語氣仍然十分冷靜，但菊池知道他只是在強裝鎮定，如同早上在教室的時候，顫抖的身體傳暗示著他的脆弱。

「被那種人討厭就算了，說真的我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啊，流言不知不覺的在整個校園蔓延開來，就是你聽到的那樣，『中島健人很愛去騷擾大哥的女朋友』，我成了認識的與不認識的人都可以隨意奚落的對象。」

「⋯中島沒有試著想澄清嗎？讓那個⋯上坂同學？說出真正的事實。」

「我問過她了，她卻跟我說學長最近沒有再打她，他們決定繼續在一起。如此當然就不可能說出學長曾經打過她的事了。而且啊，」中島自嘲地輕笑「為了討好學長？她也開始拉開跟我的距離，這樣在大家眼中更是坐實『中島單方面在騷擾上坂』的流言了不是嗎？」

「所以你決定轉學？」

「我本來不想轉的，這整件事從頭到尾都不是我的錯，轉走就好像是我輸了一樣。」

「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再忍受，學校窒息的氣氛、提心吊膽的上放學、遍佈各處的傷口、以及只要想到明天要去學校，就希望自己可以不要醒來的每個夜晚。」

「就當作我輸了吧，但我想要放過自己。」中島把自己抱得更緊，悶悶地說道。

「來到新學校的每一天，我都很慶幸自己的決定，沒有人有奇怪的偏見，一切都重新開始。」

「但並不是這樣，不管是哪個學校裡，愚昧的人總是佔大多數。」

「是啊，你說的沒錯。其實今天早上我聽到大家在討論這件事的時候，真的像是從頭頂被澆了一桶冰水，以爲惡夢般的事情又要重演。」濃重的鼻音洩露出中島委屈的情緒「為什麼人總是這樣，也不在乎真相，隨意聽信謠言。真正跟他們相處的明明是我本人，卻可以因為一些真假未知的流言就輕易推翻我的努力？」

菊池將中島的身軀轉向自己，果不其然看見鼻子早已通紅的中島，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滿得彷彿下一秒就會落下。菊池環抱住他顫抖的背，將他的頭按向自己的胸膛「我相信你啊。」他低低地說「你知道我會相信你。」

下一秒，他感覺的懷抱中的身子抖得更厲害，接著先是小聲的啜泣，然後慢慢地哭聲愈變愈大，伴隨著時不時換不過氣的抽氣聲。他感受到胸口的衣衫逐漸被淚水浸濕，涼涼的緊貼他的肌膚。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裡的哭聲開始趨緩，菊池聽到中島抽抽噎噎的聲音「我知道喔。我知道菊池會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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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常的繼續過著，菊池後來稍微問了下佐倉她那天跟中島說了什麼，佐倉靦腆地笑了笑「也沒什麼，我平常總受到中島くん的幫忙，我也想要相信他，所以去跟他表達了我的支持。」她接著說「大家大概也都是這麼想的吧，只是大家都在等別人開頭，很開心我行動了之後大家也有跟上來。」

但主要還是菊池くん，佐倉後來又補充，早上沈浸八卦之中的時候是被菊池くん的話點醒的，真的是很慚愧呢。

哈哈，我明明也很壞。想到當初連流言都沒聽過就開始隨意揣測的自己，菊池只想回到過去痛敲自己的頭。

你明明就這麼好。

「在想什麼，ふーまー？」中島最近不顧他反對開始叫起他的名字。

（「為什麼我不行？叫你風磨的人可多了！你也可以叫我健人啊！」「恕我拒絕。」「為什麼！」）

會很害羞啊，笨蛋。

「在想拿到二十萬可以用來幹嘛。」

「我們要平分獎金，所以你只有十萬。」中島認真地思考「首先先訂制一套西裝？大學入學的時候可以穿。」

「中島真的好無趣。」

「風磨真的好壞心。」中島模仿他的語氣說道「風磨都在欺負我。」

「我可不敢欺負王子殿下。」

「你明明就敢，而且不要叫我王子殿下。」

「沒有沒有，小的不敢。」

「兩位，我來這邊是要聽最後的排練而不是打情罵俏好嗎？」佐藤忍無可忍的打斷兩人旁若無人的無意義對話「快開始唱歌啦！」

「勝利真的好兇。」中島假意抱怨著，委屈的看了一眼菊池，兩人又忍不住相視一笑。

真的是夠了！佐藤勝利今天也想遠離熱戀中的臭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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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們並沒有拿到二十萬。

來自音樂科的一個三人組合過於優秀，完全不是他們這種課後興趣型選手可以打倒的，人家毫無懸念的拿到了優勝，開心地抱走兩人心心念念的二十萬。

「啊——，真的好可惜！專業選手怎麼可以出現在這種場合！太犯規了！」中島在歸途中抱怨道。

「也沒有規定誰能誰不能吧，不過按照常理他們那種人會去參加的比賽應該是另一層級的。」菊池也頗為失望，但大概只是睡一覺就可釋懷的程度，他冷靜地分析道。

「我們在唱的時候我有看到下面的評審頻頻點頭！本來還想說大有機會，結果他們那組上台剛唱完第一段我就知道我們沒戲了。」

「唔，就是這樣囉。」

「為什麼風磨看起來都沒有很難過？」中島停下腳步，扯著菊池的衣袖，用漂亮的上目線盯著他「當初你明明看起來比我更熱衷獎金。」

因為在參加的過程裡已經獲得了比獎金更珍貴的東西了。菊池心想。

收穫了不只是聲音相性很合、相處也很愉快的夥伴；認識了別人都不知道的中島健人，在那些兩人共享的時間裡，對方褪下王子的保護殼，就像是貓咪願意對信任的人類露出柔軟的肚子，肆意撒嬌。

能夠擁有這些專屬的時光，比獲得獎金值得多了。

「風磨為什麼不說話？」中島又拉了拉他的袖口。

他們駐足在長得彷彿無限延伸的河堤旁，餘暉灑落在中島的身上，為他披上一層暖橙色的外衣，看起來明亮又柔軟。晶亮的眼眸瞬也不瞬，濕潤的嘴唇開開闔闔，菊池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心猿意馬。

想要告訴他。

想要擁有他。

菊池在中島再一次喊出他的名字時，傾身吻了對方的唇。

只是很短暫的輕輕碰了碰而已，菊池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如他所想的看見了中島通紅的臉，他抵著對方的前額，低低地笑了「因為得到了這個，獎金什麼的就沒差了。」

「⋯我喜歡你喔，風磨。」中島也跟著笑了「親吻被你搶先了，那告白就由我來吧。」

「謝謝，」菊池忍不住又親了一口「你知道我也是。」

「明明當初是那麼討厭我的？」

「那只是一些誤會⋯好吧，可能加一點嫉妒？」

「不過你來了解我了，謝謝你。」中島傾身抱住菊池「風磨願意來認識我，真的好開心。」他輕輕的閉上眼睛「在好多時候，都覺得被這樣溫柔的風磨拯救了。」

「我才沒做什麼。」菊池亦抱住對方「是你足夠好，王子殿下。」

「就說了不要再叫我王子殿下了啦。」

「好吧，都聽你的，公主殿下。」

「風⋯」菊池再度用自己的雙唇堵住對方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抱怨。

「你真的很惡趣味。」

「可是你就喜歡這樣的我不是嗎？」

「⋯是啦。」

我也很喜歡喔，這樣可愛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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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果然是天作之合吧！」

「和音的和？」

「各種方面都很合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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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Bo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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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健人是一個很了解自己優勢，並善於應用的人。

眨眼的時機、嘴角勾起的弧度、歪頭的角度、言語間適當的推拉、不經意的肢體碰觸⋯

菊池風磨感覺他的自制力每天都在被挑戰。

「中島，夠了，真的，先不用。」他遮住中島故作無辜的眼睛，還感受到對方纖長的睫毛掃過他的掌心。

「什麼嘛、」中島拿開菊池的手。

「想對喜歡的人用點小心機有什麼錯。」他小聲嘟囔著。

「你不用心機，就已經夠可愛了。」難得直白的菊池讓中島不知所措的紅了臉。「這樣呆呆的樣子，也很可愛。」被對方的反應逗笑，菊池又補上了一句。

「風磨真的⋯」中島捂住自己的臉「不可以犯規⋯」

「犯規的人是你才對啊，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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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啦！感謝大家的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