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端傳媒刊登了喬瑟芬的評論
Wind Hong (海東青) 10.3這幾天端傳媒刊登了喬瑟芬的評論,引起了一些討論。但我對這篇評論,是怎麼看怎麼怪。最根本的問題是,喬瑟芬的進路,隱含著網路輿論社群溝通,仍然有部落格時代至蔡英文第一任的2016、2017年條件,對於公共政策討論仍有熱情的假設。
但是事實上,年金改革的政策溝通失敗、2018年公投與大選的挫敗,已經證實了這條路線的能量非常有限。將 2013 - 2016 年前後的不滿民意浪潮當作社會進步的渴望,這一種進步派知識份子的誤認,大多在 2018 年之後煙消雲散。民進黨支持者或溫和進步派面對的,是民粹進步派與民粹保守派的前後合圍。
民進黨本身作為知識份子、派系政治、地方勢力共謀的政黨體質,造就無數在政治上令人尷尬、容易給予對手攻擊的空間。在 2018 年大敗之後,「鞏固黨中央」成為民進黨支持者與不少進步派意見領袖的選擇,本來就存在的側翼圖文,更在這個路線下變得更加興盛。這樣一個路線,在同婚修法通過之後持續到 2020 年的英德之爭。
2018 那一年,前有台灣價值問題,後有吳祥輝操作葛特曼案、抱貓事件,姚文智被視為票房毒藥,最終慘敗。但事過境遷,回頭來看,姚文智卻是當年的候選人之中,對城市願景最有規劃的一位。而當初被許多人認為需要給予支持,讓他做完八年的柯文哲,在黃珊珊的輔佐下,連續三年榮登最爛市長寶座。
4 年過去,雖然多了一個台民黨,但基本的政治情勢並沒有改變,民粹保守跟民粹進步派的前後合圍仍在,甚至進一步出現了合流。社群媒體更加碎片化與劣化、快速,IG 、抖音、小紅書,更是直接拒斥複雜文字的呈現。以點閱率與廣告收入為基礎的網路新聞,內容農場化的情況更加嚴重。
在這樣的媒體與政治條件基礎下,深入的評論與分析早已經失去了市場。而像我們這種還在寫長文的人也清楚。一篇長文要廣傳的條件,並不是你清楚地說明了某個問題的癥結,而是你說出了某群人心裡的想法。圖文傳播更是如此。社群媒體到頭來,成為各個政治群體自我複製、自我繁衍的部落社會。
部落與部落之間,只剩下原始的戰鬥與同盟,自然也談不上公民國族主義。而更麻煩的是,新課綱社會內容超載,學生只能囫圇吞棗,對各式各樣的政治概念本質根本沒有掌握;而部落民為了正當化自己的各種行為,也奉行拿來主義,借用各式各樣的進步詞彙加以包裝。再加上執政黨本身由知識份子、派系政治、地方勢力合謀,公民國族主義所仰賴的進步價值早已被掏空。而執政黨奉行總統後退,退守憲法職責的媒體政策,雖然以不沾鍋的方式,保持了總統的高度支持度,但也讓總統作為社會統合領導者的機能弱化。公民國族主義既無靈魂,亦無肉身,又如何召喚回魂?
這是圖文傳播、側翼之所以能夠繼續橫行的背景條件,也是為什麼進步價值召喚公民國族主義已經不可能的背景。因為安德森的空洞的同質性時間已然消逝,進步價值也早已不具共通的理解,總統後退的媒體策略,更讓民主體制陷入信任危機。
沒有具體重建空洞同質時間,也就是扭轉媒體碎片化,或者是讓碎片化的媒體與意義得以復歸空洞同質時間之中的運動;也沒有重建進步價值內含的政治力量,喬瑟芬的知識份子樂園是不可能再臨。對於現實政治的參與者而言,探究在這樣的條件下政治如何可能,,改革如何推進的問題,遠比緬懷已然逝去的知識份子樂園來得重要。
至於把圖文傳播等同於謎因,甚至認為看部會報告是懶人包之類的小細節,其實已經無關宏旨。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大人身上,又怎麼會從幕僚—懶人包—謎因的角度開展,最後跳到「公民國族主義」的大帽子上呢?甚至認為這能夠影響政治本質呢?說穿了,權力的掌握者,權力的行使者,都是那些大人們。
同樣操盤 2018 年與 2022 年兩場選舉的大人,在戰略上無視根本的政治結構,不願面對都市選戰已經不再是澎派包、大溫暖加上明星就能面對的博奕,讓陳時中陷入與姚文智同樣的戰局之中,才是這一連串事件所暴露的根本問題。至於台北人是否要重蹈 2018 年的覆轍,把城市交由被在媒體效應下看來得體、務實,實際上卻是過度包裝的候選人,這終究是臺北人必須自業自得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