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樂園

詭秘樂園

銘漾

如同童話般的遊樂園中,孩童此起彼伏的嬉笑聲不絕於耳,奇特華麗的旋轉木馬、緊張刺激的過山車,亦或是裝扮成公主王子的工作人員,一切都那麼奇幻而美好。


誰又能想象這猶如夢幻天堂的地方已經發生十多起兒童失蹤案。



工藤新一獨自走在充斥彩虹泡泡及粉紅花瓣的街上,在這家人共同出遊或是情侶們成雙成對的樂園中只有他形單影隻,格外顯眼。

他走到廣場正中央,手裡按著計數器,口中念念有詞,銳利的視線掃過幾個大型的遊樂設施,若不是身上的日常服,就算有人將他認成視察員也不意外。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摩天輪上,輪輻上的彩燈即使白天也持續盡責地工作,在摩天輪上變幻出各種形狀,更別說夜晚會如何地絢爛。

按下最後一次計數器,工藤新一往摩天輪的方向走去,路上也不斷掃過正在做棉花糖的攤販或是陪孩子拍照的樂園布偶。



突然一隻松鼠造型的人偶擋在面前,青年猝不及防,忙停下腳步才不至於撞到一起。

「有什麼事嗎?」他禮貌地詢問,眼神卻看向人偶的縫隙試圖看清裡面的人。

人偶沒有說話,遞給他一隻氣球,工藤新一不想接,對方卻執拗地擋在面前,兩人爭持不下時,人偶突然松開手,氣球隨風飄揚飛走。

工藤新一望著氣球逐漸飛遠,低頭時面前的人偶已經消失不見,這個情況縱使是他也不由得後退一步。

然而除他以外的人就像是就沒看見這詭異的一幕般繼續做自己的事,工藤新一平復一下心情,接著向前走去。

然而就像有無形的力量在阻止他,歡呼聲響徹雲霄,工藤新一下意識地看向聲音來源,不計其數的白鴿朝他飛來,恢復視線的剎那隨著魔術師一聲令下,一場精彩絕倫的魔幻秀就此上演。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魔術師,沒有過多花飾的西裝,臉上戴著一副半截面具。



時間像是倒流回十年前,在黑夜中格外顯眼的白色西裝,隨風飄揚的披風,面具也變成連接四葉草掛墜的單片眼鏡,唯一不變的是他那用任何變裝也無法遮擋的不羈氣息及面對數千觀眾也不曾露出破綻的從容。

那是怪盜的最後一場演出,沒有警部氣急敗壞的叫罵或群眾驚呼連連的喝彩。在他們初次見面的地點,只有他們兩人,怪盜為他舉辦最後也是唯一一場專屬於他的個人魔術秀,最終隨著一個吻,二代基德褪下表演服完成了他的使命。

可惜無論他怎麼沈浸於回憶中,時間仍舊悄悄流逝,當表演結束的那一刻,成群的鴿子從表演台下方竄出,台上的身影也消失無蹤。



退到後台的魔術師坐在休息室內,臉上沒有完成表演後的喜悅,表情藏在陰影下,隱晦不明。

突然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寧靜,他有些疑惑,一般這時不會有人來打擾他。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撲克槍,不是他太敏感,而是這裡的一切都危險得讓他不得不提起防備。

小心翼翼地走到門邊,轉動手把,在門被打開的瞬間他握緊手中的撲克槍打算在有危險的第一時間掌握先機,但眼前的人著實讓他反應不過來。

「怎麼?認不出我了?」看見眼前的人難得一見地露出迷惑的表情,工藤新一笑得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孩子,接下來對方的舉動也出乎他的意料。

只見黑羽快斗伸手捏住自己的大腿,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又想捏他的臉,被工藤新一眼疾手快地閃過。

看著眼前熟悉的半月眼,黑羽快斗終於確定這不是夢境,一把將人抱住。

又一個出乎預料的動作讓工藤新一僵在原地,過了許久才緩緩抬手與他相擁。



兩人即使許久未見也絲毫沒有空窗期的尷尬,倒不如說他們都因為沒多少改變的對方而感到放心。

「聽說你最近在全球巡回,怎麼有時間回來?」兩人找了個人煙稀少的涼亭,看著對方手中的聖代,工藤新一不由得感慨他竟然還喜歡這種甜到發膩的食物。

「比起某個工作狂前偵探升官這件事比起來,我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工藤新一正喝著咖啡,聽見這句話嗆得咳嗽連連,這件事明明只有少數人知情,這個一年回不來日本幾次的傢伙怎麼知道的?

黑羽快斗得意洋洋,「你自己推理啊,名偵探。」

根本連推理都不用,「是白馬吧。」跟警視廳有關聯又跟黑羽有聯絡的只有他了。

黑羽快斗微笑舉起手中的勺子,「恭喜你升官,工藤警部。」

「謝了,魔術師先生。」工藤新一也微笑拿起咖啡勺跟他碰了下。

兩人以勺代酒,都真心為對方的現狀感到高興。


隨後同時因為吃到對方勺子上的咖啡跟聖代呸了一聲。



「話說你怎麼會在這裡表演?」以黑羽快斗的身價,再怎麼看也不像會來這種遊樂園表演,還不是夜晚的壓軸演出。

「有歡笑的地方就會有魔術師,跟有案件的現場會有偵探是一個道理吧?」魔術師給了個相當浪漫的答案,偵探則一副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見瞞不下去,或者說一開始也沒打算隱瞞,黑羽快斗拉過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打轉。

工藤新一先是感覺瘙癢,隨即皺眉,雖然寫得潦草但不難分辨對方寫的是法文。


跟、你、的、目、的、一、致。


辨認出這句話工藤新一不敢置信地看向男人,後者衝他無聲搖頭,在不清楚對方底細的情況下他們只能靠默契跟眼神交流。

工藤新一也明白他的意思,另一隻手狀若漫不經心地敲擊桌面。

兩人就這麼用法語跟摩斯密碼交流半天,工藤新一終於理清所有事情。



黑羽快斗高中同學的孩子在上周他們來遊樂園玩時便失蹤,縱使他們請求園方跟警察協助,卻仍舊沒有任何線索,萬念俱灰下只能將希望放在這位剛回國IQ400的天才身上。

而這時黑羽快斗也收到遊樂園邀請他於園內表演的委託,便決定來調查一番,而這個小孩碰巧也是工藤新一接到的案件之一。

「看來我們又要合作了。」黑羽快斗寫完這句話衝工藤新一眨眼,偵探回以一個傲然的微笑。



「你有調查到什麼嗎?」即使是受邀請來的,但作為半個工作人員黑羽快斗調查的自然能比他深入許多。

黑羽快斗沈默片刻才在他手心寫道:「很詭異的東西。」

黑羽快斗在受邀演出的三天中,利用休息時間調查遊樂園,發現這裡確實有許多藏於華麗表面下不為人知的古怪陰事,而其中最為怪異的便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這幾天他們從未與黑羽快斗說過一句話,即使有任何演出問題也都只是用信紙往來,甚至連門口及園區招呼遊客的工作人員聲音也更像是做過加工處理的機械音。

這時工藤新一也想起來那只擋住自己卻一言不發的樂園人偶。

但他還來不及細想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一陣動靜,黑羽快斗飛快地在他手上寫下一句話便松開他的手。



他們小心地湊上前,卻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而是……

一個女孩蹲在草叢後面,粉色的蓬蓬裙被泥土弄髒,頭上的發飾也歪到一邊。

兩人對視一眼,工藤新一後退做出請的動作,明顯打算讓專家來。

被搶先的黑羽快斗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變出一朵玫瑰花遞給果然不再哭泣的女孩。

然而女孩接過玫瑰花,目光卻是落在一旁的青年身上,雙眼一亮,衝過去撲進他的懷裡。

黑羽快斗笑容還僵在臉上,腳邊的草也被他一時氣憤下拔光,白送了一枝花。

可惜工藤新一並不打算給他爭風吃醋的機會,抱起女孩問她怎麼獨自一人。

女孩抱著他調整舒服的位子,用讓黑羽快斗眼紅的姿勢靠在青年肩上,開始說她是怎麼與一起來遊玩的父母走散並且迷路到這裡的。

雖然目前的情況應該將女孩帶去服務中心廣播通知家人,但……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讀到同樣的想法,將女孩交給工作人員太危險了,帶回警局再聯絡父母來接比較妥當。

有了決定後,工藤新一負責哄女孩,這個任務對他來說顯然有些困難,但幸好女孩意外地聽他的話,乖巧地接受了。

黑羽快斗走回涼亭收拾東西,準備拿起偵探喝完的咖啡杯時發現杯子被人動過,偏離了原本的位子五公分,就連對準自己的logo也轉了個方向。

他沈思片刻,看向不遠處還在等自己的青年,沒有說什麼,將紙杯捏成團朝他走去。



夜幕低垂,夕陽逐漸西下,天空彷彿覆蓋一層陰霾,就連街道兩側閃爍的彩燈都無法驅趕這股詭譎感,被籠罩一層陰影的建築物給人帶來無盡的壓迫感。

工藤新一本能地排斥這一切,呼吸也逐漸加重起來。

黑羽快斗察覺到他的異樣,關切地問:「還好嗎?」得到偵探肯定但明顯逞強的話,他想讓對方找個地方休息,但後者執拗地一定要先離開遊樂園。

黑羽快斗拿他沒辦法,讓他們在原地等自己就跑向不遠處的販賣機買水。


胸口的疼痛不斷刺激著工藤新一的神經,但比起他的身體,首要任務是將這孩子送出去。

他看向身邊突然一言不發的女孩,一陣毛骨悚然爬上他的背脊,從未跟他松開手的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調包成同樣身形的木偶,甚至穿著與她一模一樣的裙子,而木偶正用它那雙毫無生機的琉璃眼珠盯著他不放。

惡心感越發強烈,難受得甚至快要吐出來。

木偶以極其扭曲的姿勢攀上他的手臂,工藤新一想甩開,卻感覺手臂癱軟使不上力。

就在木偶要爬到他身上的時候一張撲克牌射過來打中它的頭,木偶頓時宛如斷了線無力地倒在地上。

「工藤,沒事嗎?」黑羽快斗跑過來,臉上是藏不住的焦急。

工藤新一怔怔地看著他,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流出,手指抹過,是血。下一秒眼前一片模糊,倒在地上徹底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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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睜開眼,他發現自己站在遊樂園的旋轉木馬前,身邊沒有任何人,天空一片漆黑,持續運轉的設施像是為其指引方向。

青年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吸引,他想往前走腳卻被抓住無法動彈,借著設施的燈光他看見數以萬計的木偶扒住他的身體不斷往上爬,腳邊則是無盡深淵。

那是說不出的詭異感,身體無法動彈也沒有知覺,甚至感覺不到恐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木偶包覆吞噬。


工藤新一猛地驚醒,天空不再是黑暗一片,相反地甚至明亮地有些刺眼,一塵不染的天花板、遮擋隱私的窗簾跟床頭仍不斷工作的點滴,醫院嗎?

青年很快察覺不對勁,太安靜了,即使是為了讓病人安心休養,但不至於連一點聲音都沒有,而且也沒有藥品跟消毒水的味道。

伸手拔掉點滴,血珠順著針孔往外冒,工藤新一毫不理會地起身下床,但剛踩到地面雙腿就一陣發軟,他雙手撐住病床才不至於摔倒。

呼吸越發急促,工藤新一撐著牆壁勉強地向外走,樓里卻空無一人。

黑羽呢?正這麼想著一個人便出現在走廊盡頭,他沒有猶豫地走過去,這個背影他再熟悉不過。

搭住那人的肩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而看見的卻不是想象中的臉龐,而是與夢中無異的木偶,了無生機的琉璃珠跟女孩重疊,一股咸腥味湧上喉腔,張口吐出全是黑色的鮮血。



「工藤!」

聽見耳邊聲音的工藤新一睜開眼,抑制不住的惡心感讓他當下嘔吐出來,幸好黑羽快斗眼疾手快地扯過垃圾桶才不至於弄得一片狼藉。

「好點了嗎?」黑羽快斗拿水給他漱口,一手幫他拍背順氣。

青年點頭回應,觀察眼前的房間,發現這裡並不是醫院,扭頭看見牆上壁畫里的男人,混沌的大腦思考片刻才認出那人是誰。

這是黑羽的房間?意識到這件事之後他轉向臉上全是擔憂的男人,忍不住上手捏他的臉。

自從不當怪盜後很久沒被人糊過臉的黑羽快斗有些懵,但也沒想去阻止,只是看著偵探在確定自己沒問題後露出放心的神情。

他的臉怎麼了嗎?黑羽快斗看向鏡中的自己,還是一樣帥,怪盜自信地想。

看黑羽快斗又在對著鏡子自戀,工藤新一乾咳一聲,把剛才的夢中夢跟他敘述了遍。



說完後他看見黑羽快斗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臉,「怎麼了?」

「我在想他們是不是覬覦我的臉。」怪盜一本正經,偵探盡力不讓自己臉上的嫌棄那麼明顯。

工藤新一長吁一口氣,記憶倒流回他失去記憶的前一刻,「那個女孩呢?」

「她……」黑羽快斗沈默片刻,從袋子里拿出那具穿粉色裙子的木偶,「你的同事打電話來,他們說女孩的父母已經到警局報案。」

工藤新一看著木偶,手微微顫抖,他的手心還清楚記得女孩的體溫,那不可能是木偶。

他伸出手,黑羽快斗將木偶遞給他,工藤新一觸碰的剎那確定沒有問題才認真端詳起來。

木偶做得無比精緻,假髮不似一般人工發絲那粗糙的材質,柔順地猶如真發,就連整體重量都與一般小孩無異。

真令人作嘔。工藤新一松開木偶,任由它四肢扭曲地倒在地上,回憶起第一個夢里的旋轉木馬,暗自下定決心。

黑羽快斗明白他的想法,提出邀請,「我有幸與你一同前往嗎?」

「即使我說不行,你也不會乖乖聽話吧?」工藤新一毫不領情,但也沒有拒絕他伸來的手。

「Bingo!」怪盜彈了一聲響指,突然一把攬住青年,拉著他倒進那幅壁畫中。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工藤新一嚇得抓住對方,緊閉的雙眼沒有看見對方臉上的笑容。

他們摔到軟墊上,好不容易擺脫的暈眩感再度上來,工藤新一來不及質問他是不是想害自己再吐一次,罪魁禍首已經走到房間中央裝模作樣地衝他做標準的紳士禮。


「歡迎來到怪盜基德的秘密基地,名偵探先生。」



即使是十年前工藤新一也不曾來過這個讓中森警部恨得牙癢癢的怪盜總部,工藤新一立刻沒了怒氣,饒有興致地欣賞牆上奇奇怪怪的道具。

為什麼感覺這些東西在阿笠博士家也看過?青年取下一個微型煙幕彈,端詳思考。

「明晚遊樂園要檢修設施。」黑羽快斗將一張通知單遞給他,自己拿出一頂綁有藍色緞帶的高禮帽,戴上的瞬間白衣的怪盜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

工藤新一攥緊拳頭,單子立刻被捏成團,「這次不發預告函嗎?」

怪盜基德抽出空白的預告函扔進他懷裡,「對方早就發來宣戰布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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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遊樂園幽暗且靜謐,沒有維修人員檢修設施的身影,甚至連一名警衛都沒有。

兩道身影悄然潛進園區,黑羽快斗塞給對方一個微型耳機,「有事方便聯絡。」敲了敲耳機,工藤新一很快收到音訊。

「最好不要有什麼事。」工藤新一嘟囔,調整耳機確保有戴牢。

「如果只有我還不好說,但我們兩個加起來那是不可能沒事發生。」

話音剛落,原本寂靜的遊樂園燈光全數亮起,兩盞聚光燈更是打在他們身上。

工藤新一嘲諷地看了怪盜一眼,也不掩飾大大方方地站起來。

黑羽快斗捂臉,「如果你是我同行我早就把你逐出師門了。」說著也站起來。

「我就算跟你同行也不會拜你為師。」

兩人邊拌嘴邊觀察四周,對方仍沒有現身的意思。

「真是糟糕的待客之道。」黑羽快斗嘟囔,跟偵探對視一眼,同時往旋轉木馬走去。



不似白天熱鬧的園區此時格外蕭條,兩位不請自來的訪客像是感受不到這份冷清般閒庭信步在街道上。

當他們走到旋轉木馬前設施毫無預兆地突然啓動,黑羽快斗看向操作室,裡面空無一人。

轉頭髮現青年一動不動地直視前方,疑惑地順著視線望去,眼前的一幕縱使是他也不由得感到悚然。


一隻木馬背上擺著一顆頭顱,正隨著設施運轉上下律動,雙眼大睜,死亡前的恐懼完整地保留在臉上,又彷彿像剛死亡般,未凝固的鮮血順著馬背落在地上形成一灘血水。那人並不陌生,正是他們遇見的那個女孩。

一股不可言喻的怒火衝上心頭,連他都如此憤怒更別說身邊的偵探。

但意外的是工藤新一沒有想象中衝動地上前,而是低聲說:「不對勁。」從黑羽快斗西裝口袋拿出撲克槍射過去,擊中頭顱落在地上的瞬間變成木偶,浸在血水中很快染了色。

「怎麼回事?」黑羽快斗接過對方遞回來的槍,跟他一起走上前。

「眼珠顏色不一樣。」工藤新一拾起木偶的頭,嗅聞馬背上的液體,「是動物血。」

怪盜看著偵探一波操作,怔怔地下結論:「要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辦案,警犬早就失業了。」

工藤新一沒有理會他的調侃,突然不遠處傳來小孩的笑聲,扭頭看見兩個孩子的身影跑進一棟建築物。

兩人沒有猶豫地追上去,但當他們一進到建築物內大門就自動關閉。



屋內一片漆黑,兩人牽住手不敢松開,工藤新一打開手錶的燈照亮室內,被面前突然出現的自己嚇了一跳,仔細看才發現是一面鏡子。

無數面的鏡子擺滿整個空間,他看見身邊的黑羽快斗低著頭,沈默不語。

「黑羽?」工藤新一骨寒毛竪,不舒服感越發強烈,想抽回手卻紋絲不動。

猛然間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男人抬起頭,臉上畫著詭異的血淚妝,手指一點點地縮緊,空氣一點點被抽離肺部。

他掏出腰間的槍朝那人的下頜開槍,得到解脫的工藤新一忙拉開一段距離大口喘氣,隨即他看見從那人身上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黑色的奇怪粘液。

這時他也才看清那人的臉,與黑羽快斗截然不同的容貌,沾滿黑色液體的臉古怪詭異,跟他夢里吐出的東西極其相似,接著他看見那個東西以背部朝地的姿勢朝鏡子背面跑去,當他想要追過去已經沒有了身影。

工藤新一轉身想離開這裡,卻發現剛才他們進來的門已經變成一面牆壁,不止如此,室內甚至響起詭異的音樂跟小孩的嬉笑聲。

兩個孩子的身影從身邊閃過,工藤新一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只摸到一面鏡子。

那些失蹤的孩子都在這裡嗎?工藤新一思考片刻便否決這個想法,如果真是如此也不可能輕易讓自己找到,加上不知所蹤的黑羽快斗,現在還是趕緊離開這裡為妙。

音樂聲逐漸增大,彷彿貼在耳邊播放般吵得他頭痛欲裂,試探性地朝鏡子開槍,子彈卻被反彈回來擦過他的臉頰。

一隻手搭上肩膀,他猛地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敲了敲耳機試圖呼叫對面的人,卻只聽見機械刺耳的雜音聲。

面對這種情況黑羽快斗顯然比他游刃有餘得多,比起擔心他不如想想如何讓自己離開這裡。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空間就像是有意識般,當工藤新一髮現不對勁時已經有幾面鏡子將他的去路擋住,一隻手從後伸來捂住他的口鼻,鼻腔充斥腐爛食物的味道。

從面前的鏡子他看見那只手的主人是一個畫上血淚妝的小丑,嘴角揚起一個人類不可能達到的弧度,齒縫中還殘留著血肉,他的力氣極大,無論工藤新一怎麼掙扎都無法撼動半分。



意識逐漸遠離,當工藤新一忍不住閉上眼時一陣疼痛喚回他的意識。

「工藤新一,你給我醒來!」黑羽快斗一掌拍在工藤新一臉上,下一秒後者猛地睜開眼,像是缺氧般大口呼吸空氣,肺部因為長時間的缺氧疼痛不已,腦袋也從模糊漸漸清醒。

「怎麼回事?」他張開口,喉嚨像是一天滴水未進般乾渴。

「是幻術。」黑羽快斗又拍了拍他的臉,順手掐了幾下確認他不會再睡著後才解釋道:「這座遊樂園的灑水器里放了一種容易讓人中幻覺的藥噴灑到空氣中,所以我們才會中幻覺。」

「那你是怎麼清醒的?」工藤新一摸了摸臉,有點腫,這傢伙下手還真不輕。

「我以前碰過一個會相同手法的傢伙。」黑羽快斗乾咳一聲,不願多談這個話題。

工藤新一看向四周的鏡子,黑羽快斗也不清楚進來時的入口,他試探性地敲了敲玻璃,發現這些都是防彈材質,難怪剛才他的子彈被反彈回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傷口,痛得嘶了一聲,難怪會這麼痛,黑羽快斗竟然往他傷口上打。

被瞪的怪盜心虛地笑,從口袋拿出一個OK繃撕開單手貼到他臉上,乾咳一聲,「算是……補償,嗯。」

為什麼還要自己嗯一聲?工藤新一無語,低頭瞄見黑羽快斗的袖口上沾到了血,臉上也有零星的血漬。

他扯過怪盜的手,拉開他的袖子,發現手臂上有一道道的划痕。

他是靠這個辦法脫離幻覺的嗎?工藤新一握著他的手,低頭久久不語。

黑羽快斗見狀有些手忙腳亂地想安慰,卻說不出任何話,此刻的他不是能輕鬆調動氣氛的魔術師,也不是能張口就說出華麗詞藻的怪盜,而是單純因為心上人難過而手足無措的男人。

工藤新一松開他的手,淡淡說了句:「你下周還有巡回演出吧?好好保護你的手。」

男人急忙反客為主抓住他,「放心,我動手時有分寸。」頓了頓,小心地問:「你是在擔心我嗎?」

對方沒有說話,黑羽快斗在心裡替自己鼓氣,「名偵探……」

突然,一旁的鏡子像是見不得他們沈浸在甜蜜氣氛里,毫無預兆地爆炸。

工藤新一嚇了一跳,拉著男人往後退,後者在心裡把罪魁禍首翻來覆去蹂躪了遍。

不知道怪盜內心在想什麼的偵探小心地走上前拾起一個碎片,「單面鏡?」抬頭,碎裂的鏡子後是一條漆黑的通道。

兩人對視一眼,一同往通道裡面走去,明顯剛才兇手一直在這裡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想到之前自己的動作被那個不知名的兇手盡收進眼裡,兩人就恨不得把人拖出來揍一頓。



通道連接一個寬大的空間,這裡像是個巨大的球池,找不到任何落腳點。

他看向黑羽快斗,猜到對方在想什麼的怪盜搖頭,「你別想了,滑翔傘先不談,誰來這種地方會帶引擎?」

工藤新一也並不指望他,拿起一個塑膠球,「我覺得是陷阱。」

黑羽快斗倒覺得他幻術還沒解開,不然講不出這種不符合他名偵探的話。

被嫌棄的偵探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跟怪盜的姿態有幾分相似,似笑非笑地說:「所以我先去探路,沒問題你再跟上。」說完不給黑羽快斗反駁的機會,跳進球池中央。

球池差不多只到他的腰部,他試探地向前走兩步,突然底部像是有一隻手拽住他,球池猶如沼澤將侵入的獵物往下扯。

「工藤!」黑羽快斗想上前救人,卻被工藤新一一個眼神阻止,迅速明白對方在想什麼的怪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偵探被生生拖入球池。


球池里就像是巨大的壓力不斷擠壓工藤新一的肺部,空氣也逐漸稀薄。

再次缺氧的感覺並不好受,工藤新一苦中作樂地想,明明不到一米深的球池此時卻像不見底的深海般不斷將他往下拖拽。

希望黑羽那傢伙不要太衝動。這是偵探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工藤新一是被一陣抖動搖醒的,他頭痛地睜開眼,心裡吐槽:最近就沒有一覺是睡好的。

他發現自己身處摩天輪的座艙內,動了動被反銬在身後的手腕,可惜此時怪盜不在身邊,不然有他在解開這種鎖是分分鐘的事,面前的座椅上有一台平板,上面播放著一個戴松鼠面具的男人。

男人發福的臉頰就連面具都遮擋不住,工藤新一很給意思地沒笑出聲,但對方顯然沒察覺到他的貼心,用奇怪的機械聲說:「工藤……偵探。」

聽見這個稱呼,工藤新一十分應景地無縫切換成偵探模式,對著面前的男人說出自己的推理。


自從黑羽快斗說這些手法是幻術後他對兇手的身份已經有了猜想,兩年前有一位因為表演時發生意外導致毀容的幻術師,那時他堅持是有人陷害他,但最終調查是他表演時沒注意隱藏的煤油燈導致的。

碰巧的是當初調查那起案件的正是工藤新一。

「如果說你報復我還能理解,但為什麼要綁架那些小孩?」而且還戴一個會嚇哭小孩的面具。

「那群小鬼將我當做怪物一樣對待,我只不過是讓他們離開父母身邊幾天,這跟我所受到的傷害比較起來有什麼大不了的?」男人越說越激動,桌上的水杯也掉在地上。

工藤新一嘆氣,小孩子不會隱藏情緒也不知道自己的什麼反應會傷到人,所以反應永遠是最真實且傷人的。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構成他犯罪的理由。

「那些小孩呢?」

「他們平安無事,正在我創造的夢境里呼呼大睡。」說著怕他不信還切換監視器的畫面給他看。

工藤新一聞言並沒有放鬆,「你把他們邀請過來並不是為了讓他們悠哉睡覺吧?」

男人面具底下的雙眼閃過狡黠的光,「當然不可能。說實話,這是我給你的一個小驚喜。」

驚喜?工藤新一凝眸,顯然這個驚喜不會是他喜歡的。

平板上的畫面變成一個倒數的計時器,隨之而來的是摩天輪再一次晃動跟爆炸聲。

他看向窗外,下面一排的座艙發生爆炸,「如果你不能在時間內解除炸彈的話,你跟那些小鬼都會被炸得粉碎。」

工藤新一咬牙,對方將他的手綁住代表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他有機會逃脫,只不過是想折磨他罷了。

不過,「你以為我什麼都不做就傻傻的被你抓住?」

「如果你是說那個怪盜的話他早就……」

「你再去看一下監視器比較好。」工藤新一露出傲然的笑,對黑羽快斗他從不懷疑他的實力跟他們之間的默契。

男人不信邪地打開監視器,果然畫面里空無一人,但他是怎麼怎麼無聲無息地將十幾個孩子帶走的?

男人佯裝鎮定,「即使如此,你也仍舊沒辦法解除炸彈。」

像是在為他的智商惋惜,偵探深深嘆了口氣,「我不需要解除炸彈。」

男人還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青年已經踹開艙門,衝男人笑了下,在爆炸前一秒毫不猶豫地向後倒去。



身體因為地心引力不斷往下墜,工藤新一閉上眼,內心想:如果他跟黑羽快斗心靈感應失敗,自己就會成為第一個跟兇手挑釁完後跳樓身亡的警官,絕對會被目暮警官抓出來鞭屍。

但無論他怎麼思緒萬千,摩天輪距離地面也不過十幾公尺,就在即將落地甚至可能會被鞭屍前一雙手牢牢抱住他。

「我這輩子一定會因為你折壽好幾年。」男人的抱怨聲在耳邊滔滔不絕地響起。

工藤新一靠在他的懷裡,沒有理會這些他早已聽過不下於百次的話,嘟囔:「幫我把手解開。」

「早就解開了。」

工藤新一聞言動了動手腕,果然手銬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睜開眼,熹微晨光映入眼底,格外炫目。

孩子被他叫來支援的同伴們救走,兇手也被逮捕,可算是結束這起案子。

黑羽快斗還在抱怨剛才青年把他丟在那屋讓他一個人忙東忙西、裡應外合,結果自己卻在呼呼大睡這種極其不負責任的行為

工藤新一終於在男人準備翻十年前的舊賬前阻止他,「謝了,基德。」

「……」

沒反應?工藤新一抬眼望向默不作聲的男人,看見他通紅的耳根,忍不住笑出聲。



最終案件在晨曦的輝映跟偵探的笑聲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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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樂園因為這次的事件被廢除,工藤新一作為偵破這起案件的大功臣被目暮警官大大表揚了一番,雖然當事人在接受表揚時不知為何表現得十分僵硬。

黑羽快斗也繼續他的巡回演出,之後見面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會是下一個十年還是二十年?

這麼想著他有點說不上什麼滋味,有些失落、有些難過,又有點寂寞。

全是些被黑羽快斗聽到絕對會狠狠嘲笑自己三天的詞。

自嘲地搖了搖頭,工藤新一走出警局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是當初被一同救出來的女孩。

女孩看見他出來便開心地跑到他面前從身後拿出一張卡片給他。

不用接過工藤新一就猜到這張卡片的主人是誰,上面還夾著一張門票。

抬頭看見男人站在不遠處,送禮捧著一束玫瑰花,平日的撲克臉此時有些緊張,像極了準備求婚的男主角。

工藤新一在對方期盼的視線下接過那張門票,男人這才揚起一個笑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怎麼樣?不過估計跟黑羽快斗差不多吧。

女孩像是完成任務的小小尖兵,蹦蹦跳跳地讓男人趕緊過來。


看來黑羽快斗那朵玫瑰花沒有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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