觴與月夜逢魔時－肆

　　白煙從茶杯裡面升起，那壺茶不知道已經熱過幾次，又換過幾次茶葉了。紅彌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面前的犬妖說再來到這裡之前他所遇到的事情。

　　跟自己比起來，面前的犬妖年輕了不少，但是他總覺得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他曾經也有為了一個人類而試圖要與人類好好相處，也是因為同一個人類，動過要把所見範圍內的人類通通趕盡殺絕的念頭。只是不同的是，他沒有那麼嚴重的罪惡感，而且從一開始他就是妖了。

　　「你們那一套可真麻煩。」

　　忍不住吐出心聲，紅彌剛剛喝的那一口茶並沒有把他的內心話一起吞下去。而這個話題似乎是轉得太快，他看到面前那個名為秋笙的犬妖露出有點訝異的表情。這讓他嘆口氣，擺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太介意後伸手往一旁撈出一袋被他藏起來的肉乾，接著分了幾塊給面前的傷者。

　　「我也認識一個傢伙，跟你差不多。那個覺得人類不過就是路邊隨便一隻小蟲的妖，因為人類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最後也栽在人類手上，結果卻也因為那個人留下來的東西所以開始找跟人類共存的方法，還有保護需要幫助的妖怪。」

　　手指輕輕撫過杯緣，倒映在茶中的是自己的臉龐，此刻臉上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的臉看起來有點陌生。雖然說他會偏向把過去的那段經歷當作是黑歷史封印起來，畢竟他也過了會把年少輕狂所做過的事情拿出來炫耀的年紀了，不過在想到那些事情的時候，卻還是會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因為那是過去難得讓他認真動過情的時段。

　　「所以你是逃出來的嗎？想從同伴身邊逃走？還是因為他們有在追殺你？」

　　「不，我想他們應該沒有追出來。」

　　聽了紅彌的話，秋笙搖了搖頭否認。這一路上他並沒有看到什麼同伴，至少在他意識還清楚的時候。這段期間他也是到處找尋能夠生存下去的手段，偶爾因為半夜夢到過去的事情而被噩夢纏身失去理智。

　　這個回應讓紅彌思考了一下，他並不清楚對方在這之前待的地方在哪裡，或許是還想要保護那些過去的同伴，所以在跟他說那些經歷的時候並沒有提到準確的地點，而他不覺得自己認識的那些犬神與對方所提到的狗神是一樣的存在。畢竟他們是妖，除非得到人類的信仰得以變成小小的神靈，不然他們是不存在著成神成仙的概念。

　　「那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雖然也有可能是偶然來到這裡的，因為他也沒有特地設置什麼驅逐人潮或是妖怪的結界，所以若真有心的話，一般的人類也會闖進來。當然，他也是想要確認一下自己之前放出去的消息有沒有好好的在妖怪之間傳遞。

　　「聽說這裡會接納各種⋯⋯妖。」

　　他聽著對方回答，在說出最後那個妖之前有明顯的停頓。或許對方是在尋找著比較適合的措辭，畢竟照剛剛聽到的故事來推算，妖的存在對對方的文化而言，或許不是那麼風光。

　　「的確，在這裡的大家都是妖。我會收留受傷或是有一些原因而沒有辦法在外面生存的妖，提供他們一個生活場所。」從定居在這裡之後，他一直有讓人放消息出去，說自己這裡就像是一個收留沒有地方可去的妖怪的地方，這麼看來，這個消息還是有好好的在流傳，只是好像並不完整，「不過前提是他們不會去輕易地傷害他人。打破這個規定的妖會由我親自收拾。」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看到那個犬妖臉上表情明顯變得緊張，還吞了口口水。他大概猜的到是哪句話讓對方有這樣的變化，而那個過於誠實的表現也讓他忍不住大笑了幾聲。

　　「我剛剛說了吧，是輕易的去傷害人的妖我不接受。你是有理由的，對吧？」

　　晃了晃見底的茶杯，原本打算替自己在倒上一杯茶的，但是在動作之前，坐在對面的秋笙很自動自發的就拿起茶壺，幫他把茶杯倒滿。這個舉動讓紅彌有點驚訝地抬起一邊眉毛，雖然從剛剛的故事聽起來，對方應該算是蠻老實乖巧的類型，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對方還有那麼一點機伶。

　　「這麼說來，我最近剛好想收個小弟。」

　　他單手抵在下巴上，裝出一副再思考的樣子，實際上不管是要說什麼他早就想好了，那只是純粹在釣人胃口而已。

　　金色的眼珠繞了一圈，最後視線停留在那個不自覺把背挺直，正坐在那裡的秋笙身上。

　　「你有沒有興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