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在深夜盛開
Mr Rottweiler @jack_08
羅威納的住所就在狗場附近不遠的地方。
這日他一如往常走到這條回家必經的小路,他突然有種在玩古老黑白遊戲機,精靈訓練員走進草叢的直覺,緊湊鼓點在催促心臟跳得快些,一種涼意從脊梁往上竄。
喀。
喀、噠。
喀噠、喀噠、喀噠⋯⋯
很多雙手在並排的開關上面亂拍。
安靜了數年的空調風扇在這霎那瘋狂轉動,頭頂的機器轟隆轟隆震動著。左右兩幢空置已久的工廠大樓相繼有動靜,不同樓層的窗戶有暗黃燈隨機亮起、熄滅。在最靠近道路的單位有著一幅很大的磨砂玻璃,亮起燈後能看見裡面有影子在移動。
高高瘦瘦的人影時散時聚,分散的時候顏色很淺,合攏時凝實得幾乎能看清五官,仿佛⋯⋯有人就貼著玻璃窺看街道上的人一樣。
高頻的拍翅聲迅速靠近,一隻落單的蜜蜂從耳邊飛過。
羅威納停下腳步,從衣服內袋拿出那個以戴環者指骨製作而成的靈擺,他把指骨的部分緊握在手心,鎖鏈緊緊纏繞在手上。
然後男人繼續往前走。
很多雙眼睛在注視他邁開的步伐。
兩側街燈隨羅威納往前走也開始一閃一閃,就像是那些快要死人的恐怖電影。
環境氣氛烘托到這個地步,當羅威納從小路轉到大路,看到街燈下的人時,已經感覺不到驚訝,反而有種終於來了的感嘆。
那個身影很矮,大概只有一米多高,很奇怪。
羅威納像個老人一樣瞇起眼,在不穩的光線下試圖看清前面的人。
那是一個人⋯⋯嗎?
那個幾近對摺的男人——先假設他還是一個活人——本應背對著羅威納,但他的雙眼卻盯著羅威納。
男人的腰後仰至令人看得腰疼的角度,雙腿微曲,雙手垂落地面,在後退時拖拽著,一手都是灰塵和擦傷。一張倒轉的臉貼近地面,血液無法正常循環導致豬肝般的膚色,眼睛也是瘀紅色,混濁得分不清瞳孔和眼白,就像快要滴出血來。
兩三隻蜜蜂像飛蛾一樣繞著街燈在飛,撞擊著半透明燈罩。
新生火柴缺乏面對不可名狀的經驗,方丹——那個舊日月宗的驅魔人——是怎麼說的?用聖骸對付被污染的人嗎?當時說的是刺傷,還是殺死?
就他手裡這根畸形小指骨?他應該帶一點武器在身上,羅威納想。過去三十幾年除了調教從未傷過人,更莫論殺人的良好公民,這時顯得如此無助。
馴狗人試探後退一步,前方那生物也同步後退了一步。
羅威納幾乎是馬上僵在原地,連呼吸也下意識頓了頓。
噠、噠、噠。
「У меня назначена встреча в пятницу...привет?」
(我在星期五有個預約⋯⋯喂?)
先聽到的是高跟鞋的聲音,然後是一句聽不懂的話。羅威納放遠了目光,看到一道豔紅從遠方走來。
「сука сны」
(髒話)
紅髮的女人目測大概到羅威納鼻尖的高度,她穿著一身輕便的西裝,花朵刺青隱約從領口露出。一頭比鮮血還要紅的頭髮披散在肩,晃動間露出裡層的黑髮。Ace看起來很成熟,稜角分明的五官如利刃一樣充滿攻擊性。她的妝容如她給人的感覺一樣俐落,眉峰修得銳利,淡淡的煙燻妝容凸顯那雙漂亮的綠眼,沒有多餘的點綴。
更多蜜蜂在以奇怪的軌跡圍繞著Ace飛舞,就像被什麼吸引著。
Ace那以莓紫色勾勒的唇此時抿平,看來因為通話突然斷掉而不太高興。收起手機,她拿出一個指虎套在慣用手上,快步走向那個已經不像人的生物。
羅威納判斷對方為擁有豐富經驗的驅魔人,種族是恐水人。
Ace抓著男人的領子把人甩在地上,拳頭捶打血肉,每次揮拳,指虎都能勾刮出血肉。大概在第三拳落到臉頰時,非人的吶喊變回人類才會發出的微弱痛呼。但大概是深夜的街道上太吵鬧,呼救被忽略了過去,拳頭依然接二連三的落下。
羅威納聽著呼救聲從清晰變得模糊,他好比坐在首席看動物表演的觀眾。在女人又一次揮動那血淋淋的拳頭,他的面前忽而撒下一陣血雨。過於濃烈的血腥味使人反胃,那張已經變形又血肉模糊的臉卻又讓人移不開目光。
羅威納找出煙盒,給自己點了根煙,就站在原地抽了起來。
Ace轉頭看了羅威納一眼。
直到在場的呼吸聲餘下兩道,Ace才丟下手上的肉塊。紅底細跟高跟鞋跨過滿地血肉,她雙手滴著血,朝羅威納走來。
羅威納翻出自己的方巾,遞給面前的女人。
「謝了。」Ace拿過方巾,這片小布料擦不乾淨被血染紅的雙手,擦拭的動作只是讓鮮血不再亂濺。許是剛才運動了一下覺得有點熱,她把襯衫的鈕扣再扯開兩顆,露出那插在羊頭骨的短劍,利刃的刺青從胸口往下,讓人的視線不由自主看到她胸前的深溝。
羅威納大方看了一眼,又轉頭吸了口煙。
Ace再次瞥了羅威納一眼。
染血方巾被隨意丟棄,蓋在肉塊之上。Ace也掏出一根菸抽了起來。
Ace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Я только что решил проблему…」
(剛解決了個問題)
女人側頭夾著手機往前走,她抽了口煙,最後看了羅威納一眼,與他擦身而過。
羅威納在一堆爛肉前再站了會,最後才悠悠然離開。
「Vik,回家了。」羅威納低頭看看那隻看不出品種的短毛大型犬,呼喚那隻尾巴都要搖出虛影的狗。
大狗張嘴阿嗚的把一隻沒有離開的蜜蜂吃進嘴裡,扭著屁股追上羅威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