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草枕

薰衣草枕

垣花 朗-突發02




  初夏的風將男人輕薄的白衣鼓起,領口的纖細紫花隨之搖擺,褲頭繫著他窄韌的腰身,反而使身形更顯晃蕩。薄暮向晚,合乎格林威治標準時間的教堂鐘聲敲醒街燈,男人看到不遠處的花店還隱約亮著光,才稍感安心。


  叮鈴叮鈴,花店主人約書亞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抱著正在整理的一綑花束起身招呼。繁盛花葉依偎著他寬闊的胸膛,有種安棲之感,約書亞粉色的鬈髮,也適宜販賣浪漫。「歡迎光臨!」他說道,接著發現門邊的人有些似曾相似,待辨認出那雙深淺不一的紫瞳,他的語調禁不住地有些緊張起來,「......朗前輩?」


  朗習慣了俱樂部裡的兔子與賓客在外頭總是沒認出他來。畢竟紅與黑都是最濃重的顏色,他不會把這兩種顏色攜帶至外面的世界。麻與紗這樣舒適的布料也取代皮革侵略的情色感,短暫的解脫。


  「約書亞。」為了讓青年放心,朗微笑,當正常生活中出現與俱樂部的牽連總是令人心慌的,他理解。「我來買花。」


  約書亞聞言也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天空藍的雙眼盈滿友善的笑意,朗這才發現,原來約書亞馬尾上的藍色緞帶,要呼應的是粉色圍裙的蝴蝶結。「原來如此!朗前輩想找什麼樣的花呢?」


  「嗯......」朗的目光在冷藏櫃中嬌貴的花朵之間流連,但遲遲無法下決定,最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從布包中拿出一個用紙包裹起來的香皂,「能不能請你,幫我聞聞看這是什麼花的味道?」


  約書亞湊近一聞,立刻笑逐顏開,「是薰衣草呀!」







  他們沒看過朗送哪位客人花束。


  他也從不準備業務範圍以外的小禮物討好誰--不,應該說他根本很少購物,除了到附近的超市買食材做點營養的餐食(他會放在共用休息室,連同解酒湯一起),他幾乎不買東西。就連私下穿著的衣褲,都是同事們看不下去那過於貧脊的衣櫃替他置辦來的。


  所以,當他出現在俱樂部狹長的走廊上、還抱著一大捧薰衣草時,大家都投以好奇的眼光。


  「朗前輩要送花給誰呀?這麼稀奇......」


  「是要送給托多洛夫小姐吧?」他們立刻想到那個對朗情有獨鍾的太陽級女客。


  「她今天不在俱樂部裡。」


  「那是要送給其他人嗎?這下托多洛夫小姐可要吃醋了......」


  朗繼續走至流言蜚語抵達不了的地方,月亮等級的樓層沒有閒雜人等,總是格外靜謐。他輕輕敲響房門,待裡面幽幽地應了聲,才開門進入。客廳十分晦暗,只有角落的燈盞映著窗邊貴妃椅上半倚半臥的曼妙身形。落地窗外盡是鬧區永不殞落的喧鬧繁星,反倒襯得高級酒店空曠的臥房有些荒涼孤寂。


  空調的溫度非常低,如果兔子被剝光跪在地上,肯定冷得發抖。朗沒有提醒,他不置喙客人的習慣,每個人的癖性都會滲透到生活中的每個細節,既然他的任務是嵌合客人的生活,那麼他會配合。


  只是今天他有些擅作主張。


  「佟嫣女士。」他輕聲問候,貴妃椅上名為佟嫣的女人沒什麼動靜,也沒對他手上的花束發表意見。於是他取了房間裡的花瓶,扔掉裡頭裝飾用的枯黃乾草,裝了點水,把那束薰衣草放進瓶裡。待到他再度回到客廳,佟嫣已經換成坐姿,手臂慵懶地搭在油光水滑的黑色兔皮毛上,同樣烏黑的眼波中看不出表情。


  「請原諒我擅作主張買了這些薰衣草,」擺好花瓶後他不再擅動,雙手交疊置於身前,服從的姿勢。「如果您不喜歡,我可以帶走。」


  佟嫣終於開口,豐厚的唇瓣被深色唇膏完美包覆,讓她顯得不易親近,但聲音卻甜美蠱惑、宛如一盞玫瑰醉,「被冰冷的器物遮掩了,如何欣賞它真實的美呢?」


  朗頓了一下,把浸入花瓶的鮮草抽出重新捧回懷裡,清水滴滴答答的落到身上,衣衫濕了一塊。


  「還有呢。」佟嫣瞇起眼,「Strip.


  朗曾在各種艱難的狀況下被要求脫掉這身制服,於是用一隻手就順利地把繁複的皮革解開,衣褲落地,轉瞬間他已全然裸裎地沐在佟嫣的視線中。佟嫣抬手勾了勾指尖,朗便走上前,但沒跪下。他今天已經擅作主張一次了,不會再有第二次。


  佟嫣褪下絲質手套,確認質感般撫過朗被花莖沾濕的胸腹,尤其是那些新舊傷疤,更是仔細地沿著紋路描摹。上回也是這樣,這位女客有時也會要求朗服侍她,但更多的時候是這樣靜靜地觸摸、觀察,彷彿眼前的是尊雕鑿出來的男體,值得反覆品鑑。雖然,朗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哪裡值得被這樣細察了,但也並不感到困擾。


  「Kneel.


  與Dom指令中慣有的頤指氣使不同,佟嫣的語氣像是牙醫要病人張開嘴巴般自然,朗跪下後,她湊近了,無光的雙目深深看進朗的眼睛。「比較淺呢。上次就發現了。」


  右邊眼瞼也被觸碰了,視神經受損使朗看不清手指的位置,或許下一秒就會把他弄瞎也不一定,但他也沒躲。「是的,曾經受傷。」他淡淡答道。


  「瑕疵不少。」佟嫣道,看朗只是默默接受她的評論,嘴角稍稍揚起,「宋朝的汝窯,最為世人稱頌的就是其表面的開裂紋片,有像冰花的,也有似魚鱗的,各式各樣。這本屬瑕疵,卻受文人雅士與帝王推崇。」


  朗垂下眼睫,佟嫣嘆氣般輕笑,收回指尖。薰衣草的幽微香氣繚轉在他們之間。「我累了,我們洗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是的。」朗起身去放洗澡水,把治癒人心的紫色花草留在佟嫣身邊。


  佟嫣裹在旗袍中渾圓豐滿的雙乳,與裸露在外的纖細手臂形成鮮明對比。朗替佟嫣褪去衣衫,把她抱進熱騰騰的浴池中,把那嬌寒的玉臂摀熱了,再撥水慢慢融化其餘的冰霜。小臉在洗落紅妝後才真正顯出一點疲倦的模樣,雖是如此,朗仍在女人慵懶沙啞的命令下,用手指好好照顧了胸前的茱萸與穴口的花蕊。他熟練地在水中揉開她的慾望,她的頸項染上酡紅,仰頭呻吟時彷彿一株盛放的蝴蝶蘭。


  但不需要更進一步,如此已足以助眠。


  棉被與溫熱潔淨的身體之間只需一層薄如蟬翼的白色絲質睡袍,而朗同樣不著寸縷,指令還沒失效呢。薰衣草已全部浸入浴池裡了,化作春泥更護花。佟嫣拍鬆身旁的枕頭,「Sleep,」然後用被子做了一個足夠容納朗的窩,「with me.


  剛躺進被窩裡,佟嫣便也像拍鬆枕頭那樣在朗的肩窩理出一個恰恰好的位置,朗能夠感覺到貼著身側的睡袍底下沒有任何底衣底褲阻隔的曲線,以及吐在自己胸口的氣息。又被當作枕頭了,上回也是這樣,他想著是身上香皂的味道讓佟嫣能安心入眠,今天才到花店買了薰衣草。


  這很有可能只是多餘的贈禮。但朗只是在看到佟嫣沉睡的模樣時,起心動念,希望自己不在時,她也能睡得平靜無波。


  「晚安,主人。」朗伸手將床頭的燈光扭暗。







  為了獎勵朗當枕頭當得好,佟嫣隔日早上送他一條淺紫色的項圈,扣著一條細細長長的銀鏈。這是提早準備好的,所以其實佟嫣早就知道他身上的香皂味是薰衣草嗎?朗看著雖說優雅但畢竟仍然是條狗鏈的禮物,心想或許只是巧合也不一定。


  在露天游泳池畔,兔子們打扮成各色可愛或色情的動物模樣,由賓客牽著四處交流炫耀。有些不堪地在光天化日下插著尾巴形狀的肛塞,或是戴著嘴套跪在地上被教訓,像朗這樣穿得整整齊齊、只是脖子上多條鏈子的反而是異類。不過他能做到一件事--像動物一樣,把言說的權力交給主人。


  其實兔子也已經是動物了。動物扮成動物,是否會擁有更深一層的動物性?就在朗思考著這些無聊問題時,佟嫣已向數個上前打招呼的賓客介紹道:「這是我的乖狗狗。」


  「狗不就該在地上爬嗎?」有賓客不懷好意地脫口而出,卻被那深黑的眼狠狠震懾,夾著尾巴逃了。


  朗於是在稍感困惑的狀態下,當了一回有尊嚴的乖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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