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事而定
2019.08.01洛予眠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深夜。天空被晝時的日頭曬個半黑,又被月亮和城市光害刷上淡淡的白,抹成曖昧晦澀的濃灰。他一關上房門轉過身,猝不及防被好友撞個滿懷。唐紹仰起臉看他,如墨黑瞳裡滿是驚慌和恐懼,偏偏又是越緊張越不正經的性子,張嘴就道:「非禮啊——侯爺!有人要非禮我!」洛予眠愣了愣,很快回神,看來這次是古代劇本,隨口接下去,說:「是誰那麼大的膽子,連本侯的人也敢動。」嘴上語氣淡得一點也不敬業,一邊說一邊環視房內,隨即發現書桌上突兀的兩筒木筒。這間旅館不自然的氣息太濃厚,一點點不尋常都顯得太刺眼。他推著人到床邊坐下,心裡已經把對方害怕的原因猜了八九不離十。
洛予眠倒了杯熱水給唐紹暖手,問:「木筒是誰拿來的?」
唐紹戲癮過了,只啜著水咕噥:「如果是人拿來的就好了。」
洛予眠瞥了唐紹一眼沒說話,這話得分兩個意思:其一,拿來的不是人,其二,沒人拿來,憑空出現。他沒細問,反正要在這裡待七天,總有機會讓他親自碰上。洛予眠到書桌邊拿起木筒端詳,指尖才剛碰上筒身就聽見一道清冷嗓音響起:「請回答每天的問題,不回答後果自負。」他動作頓住,卻一點也沒怵。印在黑底上的白字像夜空裡的星子,像隱在暗處的眼,瞧著自己,在等一個答案——你有自信嗎?
……什麼?
愣神只是一瞬間的事,放下木筒,洛予眠給自己也倒了杯水,慢慢的喝,直到喝完才道:「你還記得信封裡的館內須知嗎?信裡說每天都要回答問題,我想應該就是指這個。」
唐紹問:「要答嗎?」洛予眠拉出木筒的答題紙,道:「答啊,都說違者後果自負了,總不能拿命去實驗不回答的下場吧。」萬事求穩幾乎是刻在他骨子裡的天性,要試驗不是不行,但暫時沒這必要。
唐紹還是有點遲疑,又問:「萬一答錯或是他們對答案不滿意……」洛予眠打斷他,說:「他們都能把我們莫名其妙弄進來了,你覺得要是真的想讓我們死,需要那麼大費周章?」其實這段話輕易就能推翻,比如這是這裡的人的惡趣味之類的……但用來安撫好友,已經夠了。
這間店太詭異,說是鬼氣漫漫也不為過。洛予眠心道:他們現在就像落入一個生存遊戲RPG,假設這些問題是任務,旅館裡大概有其他事件觸發點,比如稍早遊戲間裡那台奇怪的兌幣機可能就是一個,是不是真的有退出遊戲的機制不知道,但直覺想來八成有死亡選項。
該怎麼辦呢,只能乖乖待七天嗎?
他一邊想一邊從帶來的背包裡翻出兩枝原子筆。出門帶著筆其實並不必要,只是他習慣有備無患。而唐紹接過筆道了謝,就拿起其中一個木筒,瀟灑地寫下「沒有」兩個大字,並簽上大名。
洛予眠餘光瞥見這麼一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叫沒自信?
行吧。
唐紹了卻一樁心事,舒舒服服滾上床準備睡了,洛予眠則坐到書桌前,不論有沒有提早脫出的方式,眼前的問題還得先解決。
洛予眠還真沒想過自己有沒有自信。與其說自信,他更傾向於持有多少把握。他這人不怕衝,但也不輕易犯險。這也是洛予眠總習慣事前做足準備的原因。他沒有人定勝天的信念,卻也不喜歡聽天由命。所以他在來到旅店後的第一時間就去整棟樓晃了一圈記下大大小小的資訊,編寫一套自用的筆記存在手機裡,又試圖找出提早離開的方法。
儘管不確定七天後是否能順利離開旅店,倒是有一件事再確定不過——他可不想折在這種鬼地方。單憑這一點他就非出去不可。他得盡快摸清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當然可能摸不清,畢竟他對這種玄幻的事向來所知甚少,但至少手中把握必須確保他跟唐紹都能順利離開這裡。如果這樣的想法也能算是一種信心,那麼大概就算是有自信吧。
思及此,最終答題紙上落下四個字。
——憑事而定。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