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的時候總是想到開始

岩泉不是第一個知道及川決定離開日本的人。

按情理來說，他該比花卷和松川早一步知道這件事，畢竟他們關係不同於普通朋友，但他收到消息時，居然比金田一和國見還要晚，甚至是從母親口中無意間得知。

「誒？你不知道嗎？」岩泉的母親有些震驚地問。

「唔……沒什麼。」岩泉也有些尷尬，避重就輕地回應著。

「好像是下個月的飛機。」

「我知道了。」

簡訊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為什麼沒跟我說？』

聽起來有夠自大，但岩泉確實是這麼想的。

雖然最近見面的次數不多，畢竟大家都很忙，社團最後的交接、班級的聚會、入學手續、新生活的準備，太多事要操心了，但是離鄉出國的事情，怎麼樣都會跟親近的人說一聲吧。

及川不說，他也不主動提起。

臨近出國的日子，社團的學弟們辦了一場送別會，周末時約在熟悉的餐廳聚會。學生們的聚餐，不過就是大吃一頓，及川收了不少禮物，對於大家的祝福，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他還是笑鬧著帶過了隱隱約約的惆悵。

吃飽根本不該打球，但想到可能是近年來最後一次一起打球的機會，花卷還是向學弟借來了排球，幾人來到學校附近的公園裡，像往常一樣傳接。雖然及川飽得想吐，但每次發球依然很認真，只要拿到排球，就忍不住想好好努力，沒有一絲熱愛的話，是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一直到暮色時分，花卷和松川才先行道別，及川擦了擦汗，在公園裡等著岩泉買回礦泉水。周末的公園總是很熱鬧，這裡是附近小孩的樂園，也因為青葉城西的名氣，有不少小學生會在公園裡打排球。

「給你。」岩泉遞上冰涼的礦泉水。

「謝謝。」及川仰頭喝了幾口，終於感覺燥熱消褪了一些。

「下個月就要出發了吧。」

「嗯。四月第一個週三哦。」

「結果你還是沒打算主動告訴我嗎？」

「不是這樣的。」

「我想知道你在猶豫什麼。」

「真的要說……我也不清楚。」及川坐在鞦韆上，雙手緊緊抓著繩鏈，他有點迷茫，盯著遠方玩耍的小孩喃喃說著：「總之，未來的目標愈明確，小岩和我的關係反而愈模糊不定……」

「但是，從來也沒有明確過吧。」岩泉跟著坐在他身邊的鞦韆上，雙腿打直伸長，他們的身形對於這個公園的設施來說，真的有些太超齡了。

「說得好直接……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離開日本、離開小岩，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沒辦法掌握我們的關係了。」

「我們之間算什麼呢？你是這樣想的吧。」

「差不多。」

「我也這樣想過，但現在才想著要定義，已經太晚了。」

「所以呢？」

「我不想說這是結束，也不想隨便肯定任何事。」岩泉轉過頭，用清澈銳利的雙眼盯著他，認真地問：「你喜歡我嗎？」我很確定，我一直都喜歡你。

「喜歡。」及川被他這副堅定的神情迷住了。我也是、也是一直都喜歡你。

兩人就這麼沈默了一陣，仍是未將後半句話說出口，但或許也不需要。

「我們就相信你的選擇，一起努力吧。」岩泉摟住他的肩膀，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了暮光，給他一個輕輕的吻，「無論是什麼關係，同學也好，朋友也好，戀人也好，我都會支持你的選擇。」

「小岩……這樣真的會讓人想把你綁去阿根廷啦！」

「說什麼蠢話呢。」

「小岩！」

「不要一直叫啦！」

「小岩！小岩！」

「吵死了……」

天空只剩下最後一絲餘光，零星的幾個小孩仍然在公園裡，可能沒什麼天分，也可能是剛上手，圓圓的排球怎麼樣都掌握不住，簡單的傳接搞得亂七八糟。

「小鬼們，手腕放鬆一點試試看，像這樣！」及川遠遠地把球拋起來，手臂高舉，手指穩穩托住落下的球，彈簧似地往岩泉的方向推過去。

「你怎麼還來啊！」雖然嘴上抱怨著，但岩泉還是接起了球。

「好厲害！」小孩們站在原地，像看到寶藏似地大叫。

「慢慢練習，一定可以做到。」

「謝謝大哥哥！」

「沒想到你還有熱心助人的一面。」

「因為他看起來跟小岩一樣笨笨的嘛。」

「找死？」

「開玩笑的啦！只是，我們以前也是這樣啊，小岩在公園裡抓獨角仙，被我拉去打排球，一開始小岩真的打得很爛嘛。」

「我看你真的是找死。」

「現在很厲害哦。」及川低頭把玩手裡的排球，聽著身後遠方隱約傳來的嘻鬧聲，忍不住笑起來，「小岩是我的王牌！」

現在、過去、未來。

高中生涯結束，阿根廷的生活在等著他，無論去向何方，只要想起一切故事的開始，源於排球高高劃過天空的弧度，他相信岩泉一定會接住他托起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