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傳媒|《進擊的巨人》爭議結局:永遠追求自由的巨人,為何最終走向自身的「反面」?
麥克李 2021-04-22在引起巨大「爭議」的結局之前,《進擊的巨人》一些可疑的跡象就表露出來了。用心的讀者明顯可以感到作者的不耐煩和焦躁。在「地鳴」作戰開始前後,故事速度開始突飛猛進,具有衝擊力的大場面和《巨人》標誌性的分鏡仍不少見,人物描寫和伏筆安排的編織密度和精巧則無法和之前相比。一方面,同樣進度的情節推進在劇情早期往往伴隨着大量的犧牲與濃密鋪墊,在最後的章節中就大多平鋪直敘,欠缺曾讓讀者沉醉的精密戲劇安排;另一方面,讀者們最為關心的問題:主角艾倫的最終目的、始祖巨人尤米爾內心的真實想法、巨人之力的全部性質和命運、世界的終局,則幾乎沒有之前抽絲剝繭、步步為營式的展開。
在漫長的十多年的連載生涯中,《進擊的巨人》遭受過讀者不止一次的責難和懷疑。王政篇將重心轉向牆內勢力的鬥爭是否意味着諫山創在情節安排上已經技窮?瑪利亞之壁奪還戰震撼人心的高潮之後,劇情接下來是否一路向下?馬來篇開始世界觀驟然擴大是否超過作者的掌控能力?「地鳴」作為一個劇情裝置,是否會像別的好萊塢電影裏一樣,最後一分鐘被阻止?每一個問題背後都掩藏着那些曾經備受期望、最終「跌落神壇」、淪為平庸的作品的命運。讀者和業界對《巨人》的疑慮持有完全理性的基礎。在巨人完結前的很多節點,它都可能淪為下一個《大劍》、《死神》甚至《東京喰種》。諫山創每一次用超越讀者預期的完美回答,不斷克服和揚棄這些質疑,在超水平的動畫製作的加成之下,不斷擴大《巨人》在各階層觀眾的接受度,也不斷抬高讀者對作品的期待。對作品關注的熱度隨着連載進程的演進和動畫播放的展開,先是攀升、隨後長期霸佔頂流。因此之故,儘管結局前的作品「崩盤」的質疑聲逐漸密集起來,筆者目力所及,大部分長期的巨人粉絲和分析者都保持着一方面信任作者,另一方面降低期待度的心態:畢竟,按照作品裏的台詞,單憑《巨人》已經達到的高度,「單單降生在世界上就已經很偉大了。」
只是奈何,最終其結局的忽略和草率仍然在讀者群體中激起了鋪天蓋地的憤怒和聲討。美劇《權力的遊戲》劇情失控,最終季斷崖式口碑下跌的陰影本來就縈繞在每一位巨人粉絲的心頭,諫山創本人作為《權遊》的粉絲,還曾經在採訪中說「我曾經是『權力的遊戲』的鐵粉,所以我能理解對於權遊結尾很失望的粉絲的感受,但是在我畫巨人時候,我在表達着我自己的感受,並且我相信只要我繼續這樣畫下去,我的粉絲們能夠接受我畫的任何結局。」如今,可能在很多人心中,「史上最大最惡爛尾事故」的名單裏《進擊的巨人》要榜上有名了。很多中文網絡內心崩潰的評論家甚至直陳諫山創在最終話的表現出自純粹的「惡意」,是把讀者內心的期待和珍重通通砸碎,來實現其「傷害讀者」的宣言。
讀者的失望和震驚很大一部分來自於結局部分最終的呈現方式,和人物塑造弧線的馬虎,以及隨之而來的被作者背叛的憤怒。這些情緒很大程度上也延伸到結局之「思想」和內容的惡意,從而徹底將《巨人》釘上爛尾的恥辱柱。在我看來,這種評價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將於今年6月出版的漫畫最終的單行本中,諫山創對情節會有所增潤。這樣一個終局的「形態」是否更讓讀者可接受,仍然是未知數。但至少可以講,諫山創確實盡力想把這部定義了他職業生涯和到目前為止的人生的作品給出一個負責任的收尾。退一步無非是說,想要給出一個客觀上令大部分人「滿意」的答案,也許確實超出他目前意志和能力所能承受的極限。拋開種種可辯護和不可辯護的缺陷,巨人的結局構思針對其戲劇結構而言是最終的一塊「拱頂石」,將整個大廈撐了起來。讀者儘可以設想劇情展開和人物弧線的豐富可能有怎樣更好的構思,只是這些都像是建築外立面和內部裝潢上的考慮。本文想主張的則是,巨人的結局對整個作品核心精神的回答,即便不是完全妥善的,也是自然和值得理解的——這種和諧尤其需要擺脱劇情呈現本身的種種缺陷,直抵諫山創構思《進擊的巨人》的源泉和本質衝動。
絕對的自由——存在主義的悲劇
《進擊的巨人》最為公認的戲劇靈感來源之一就是阿爾貝·卡繆的歷史劇《卡里古拉》。
首先回到令巨人的粉絲和劇中的人物都在關心的那個問題:艾倫·耶格爾的動機到底是什麼?139話結局時,他說是為了自己最喜愛的夥伴們。希望他們可以活得長久和受人尊敬。這在形式上,讓人聯想起145代艾爾迪亞王和戰錘的巨人戴巴家族所演的戲劇:通過扶植虛構的馬來英雄「荷洛斯」(反艾倫小隊),145代王(艾倫)放逐自身,而讓馬來和戴巴家族(小隊成員)獲得世界的承認和擁戴,並將世界從艾爾迪亞帝國(地鳴)的統治中解放出來。這一《叛逆的魯魯修R2》式的安排被很多讀者所預料到,但他並不能承載艾倫這個人物的深度,也無法解釋諫山創長達十年的創作中呈現出的激情和張力。
因此只要我們稍微深入地感受,就會暴露出艾倫/諫山創更為原始和本能的訴求。在原定是漫畫最後一格的情景裏,是艾倫的父親格里沙·耶格爾抱着剛剛出生的艾倫,並宣告說「你是自由的。」 這一格情節對應的是艾倫自敘說,「如果不是知道你們(指小隊)會來阻止我,我真的會把整個世界踏平……我沒有實現對世界的淨化」 。在之前的章節中,在「道路」中回到童年樣貌的艾倫面對地鳴所造就的地獄,也開心地說「這就是世界上第一好的自由的滋味。」 當他知道牆外居然充滿了人類而不是一片全新的大地時,他感到「非常失望」。他在地下室中也對萊納說「我生來就是如此」。諫山創本人雖然說艾倫作為主角只是「劇情的奴隸」,但在接受訪談時,還是會不經意間暴露出自己和艾倫最深層的共鳴和理解:據說,當被問到畫漫畫的理由是什麼的時候,諫山創給出了那個被全網傳唱(嘲諷)的回答:「想要傷害讀者。」
查考原文就不難發現,這其實是流傳過程中演變成的簡易的版本。他第一時間的回答是:想要攻擊什麼,想要去背叛和傷害。「讀者」只是這一衝動和激情唯一自然(當然也是唯一合法的!)的對象。然而當我們建立諫山創和艾倫的共鳴關係之後,不難發現,「想要攻擊什麼、清洗什麼」的激情,其實就是對自由的渴望。只不過這種自由不是現代法律和社會意義上的自由,而有着更為古典(哲學)的內涵——絕對自我的為所欲為,和對一切非我之物的統治和克服。
《進擊的巨人》最為公認的戲劇靈感來源之一就是阿爾貝·卡繆的歷史劇《卡里古拉》。在這部劇中,這種存在主義式絕對、荒謬的自由有着最純正的體驗。卡繆劇中的那位羅馬皇帝在戀人死後彷彿發了瘋,一門心思想要「摘到月亮」,以荒謬、殘忍,最重要的是不可理喻,殘害着自己所統治的帝國。他憎恨人的不自由,憎恨曾為自由之國的羅馬在他自己腳下匍匐,他想要給羅馬人一個「嚴厲的教育」。然而他又意識到,自己所參悟到的絕對自由——除了死亡之外不可能比之更真實的自由,恰恰是以整個帝國的不自由為前提的。卡里古拉自己的尊嚴來自於踐踏他人的尊嚴,卡里古拉對自我完全掌控,意味着完全擺脱愛、責任、義務的束縛。和艾倫那不斷前進、哪怕製造地獄也要實現的自由一樣,這一自由是不容於世界的。所以卡里古拉在劇終要被密謀者亂刀砍死,而艾倫也要被「救世小隊」所斬首。
這一自由同時也是自我否定和不可能的——卡里古拉在終於掐死自己的愛人,擺脱了「愛」的束縛之後,鏡子中所映射出的、自由最終的敵人,正是他自己的形象。作為「自治」(autonomy)的自由,就是「自我立法、自我掌控」,也就是對自己命運和選擇完全的自覺。可以相比較的是,在德國哲學家費希特的哲學體系中,絕對的自我構成了絕對的真實,而外在於自我的「客體」無非是自我的種種否定。由於人在這世界上,也是由自然的種種要素所決定的,那麼自由就必然涉及把種種自然也納入到自我的範疇中,對之進行克服——如果我是自由的,那麼任何不是我所選擇的命運都不可能主宰我,而我的意志和行動作為我在世界上的產物,如果要獲得完全的效能,就必然意味着作為自我之否定(negation)的「客體」被完全消滅。
按照諫山創的邏輯,每一代進擊的巨人都可以說是最終的進擊的巨人的提線木偶,「永遠在追求自由的巨人」反而是九大巨人中最不自由的。
這一絕對理念的自由在我們經驗的世界中,是概念上不可能的。因為我們每個人在被造就成有一種自由的自覺之前,都是命運的產物——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無法選擇自己成長的環境、無法選擇那些被先天和後天的要素所塑造的自然的身體習慣和思維模式。但在《巨人》的世界中,進擊的巨人的能力是從未來影響過去。艾倫控制黛娜吃掉了自己的母親,教唆自己的父親消滅了雷斯王族一家,奪得了始祖的巨人。完全造就了他自己的命運和悲劇。
當《進擊的巨人》引入時間系的能力時,許多粉絲認為這可能會讓他變成一個輪迴系作品:《寒蟬鳴泣之時》、《命運石之門》、《魔法少女小圓》都是通過操弄時間來實現可能世界之間的跳躍,進而照顧了常識自我觀中對自由的理解。但這些作品中迴避了必然性和自由的根本矛盾。我們現實中的決策,也是通過設想各種不同的可能世界及其後果,然後選擇其中一個加以現實化。各種「輪迴系」作品,只是對我們大腦裏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的一種更具體的藝術加工而已。
諫山創拒絕了這條簡單的道路。他讓主角的能力是從當下決定過去,而直達「自由」這一理念中根本的矛盾:如果自由要求,成就如是之我的當下的過去,也能被如是之我所決定的話,那麼當下的如是之我,也就是那註定的未來的產物。所有的一切都無非是預先的安排,自由意志就無從存在。追求自由的主體,反而成為了自由的奴隸。
換言之,「自由」通過不斷超越讓自己被具體化的種種條件,而追求成為無條件的。在這個過程中,它進入了屬於自己的一個辯證。諫山創不太可能是一位德國古典哲學的愛好者,他對哲學的了解可能僅限於卡繆所傳達出的某種感情化的存在主義。但是他的強大直覺讓《進擊的巨人》成為一出哲學的戲劇。也就是說,巨人的劇情,本身就是「自由」這一概念辯證法的歷險。
諫山創顯然意識到自己所製造的這個難題。他在劇情恰好過半的地方借利威爾兵長的叔叔肯尼·阿克曼的臨終之言說到:「我至今見過的傢伙全都一個樣,有時是酒、女人或神明,家族,國王,夢想,孩子,力量……大概不找個東西沉醉就活不下去吧。所有人都是某種事物的奴隸。」 這些可以成為經驗中「主宰」的具體概念,通過自由這一否定性的力量,都可以克服的:通過思索,「我本可以不去做(X)」,X的客體對主體的宰制力就消失了。希斯特里亞選擇「我不為了人類犧牲艾倫」,艾倫選擇「我不滿足於牆內的秩序」,因此在故事的前半段,阻撓艾倫前進的具體障礙,都被一個一個拔除掉了,而讀者明顯感到了一種精神上的上升。但是當艾倫成為「自由」的奴隸,自由本身走向自己的否定(negation)時,又該如何是好?
當「進擊的巨人」的能力在作品中被揭露出時,就有讀者非常敏感地意識到:按照諫山創的邏輯,每一代進擊的巨人都可以說是最終的進擊的巨人的提線木偶,「永遠在追求自由的巨人」反而是九大巨人中最不自由的。
作為必然性的自由,和作為解放的愛
我認識到自己必將達到的終點,並全身全意投入進去,這本身就是最大的自由。
諫山創對這個問題的回答非常簡單幹脆、有力,但也往往被讀者忽視。艾倫在發動地鳴時說:「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然而也是我所盼望的。」在自由和必然的和解之中,自由通過否定而實現了對自己的揚棄。艾倫認識到自己或許命中註定要為那一個確定的未來而「燃盡自己」,但這並不否認這一切都出於他自己的選擇——此刻「作為自我掌控的自由」讓位給「作為對必然性之認識的自由。」
我一路走來的旅程似乎沒有給其它可能性留下任何空間,但即便別種可能性的空間是存在的,我同樣會選擇現實成立的這一條——也就是說,我認識到自己必將達到的終點,並全身全意投入進去,這本身就是最大的自由。這樣一種對必然性的認識不再是對命運的逆來順受,而是積極主動地不斷前進。讀者喜歡說諫山創是「劃圓大師」,意指他在安排劇情時的首尾呼應、前後對照。從最為根基的角度來說,「自由的辯證法」就是《進擊的巨人》核心之圓的一部分,雖然由於種種原因,它的呈現也遭受了一些困難和自我招致的破壞。
《進擊的巨人》「核心之圓」的另一部分則涉及到始祖尤米爾的動機和行動。從122話「來自2000年前的你」出場開始,這位一言不發的艾爾迪亞人始祖、原初的巨人就像是謎團一樣讓劇中和劇外的人不斷猜測。她內心的想法和做法直接決定了艾爾迪亞人的命運和故事的終局,從而成為劇情發展的核心鑰匙。139話結局中,艾倫說尤米爾「因為愛而服從於弗里茲王,卻又想從痛苦中解脱出來。」許多讀者表示了不理解:如此重要的劇情推手,竟然這麼如此「玩笑」就被糊弄過關了?擁有如神一樣力量的始祖巨人,竟然因為「愛」就服從於殺害了自己族人、幾乎迫害自己致死的弗里茲王,在死後還在「道路」中不斷為其後代服務,還有比這更不自由的奴隸嗎!
筆者抱着這個疑問去重新看122話,發現自己也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始祖尤米爾懷着羨慕的神情觀摩的那場青年婚禮,不是隨隨便便的路人,而正好就是未來的部落首領、弗里茲王!那麼至少在劇情的設置上,我們可以假定,始祖尤米爾確實懷抱着一種甘願為奴隸的、不講道理的愛,既為了自己的愛人,也為了自己的後代,而持續了2000年的勞作。這勞作一旦終止,自己的族人就無法在世界上立足。而也正因為這一「愛」,尤米爾的子孫,艾爾迪亞人,淪為自身力量的俘虜,無法和世界上剩餘的人類真正和平相處。
我們在這裏不得不發揮讀者的特權,替諫山創去闡明他沒能說明白的故事,從而將被遮蔽的作品結構再發掘出來。
相對「自由」的辯證法,這一「愛」的辯證法作為隱含的第二主線,表達地相當隱晦。而這一主線的浮現,也是在劇情結構大跨步前進的地鳴篇前後展開的,缺乏更為細緻的描摹的空間。諫山創似乎想要通過三笠(米卡莎)對艾倫奴隸般的愛和奉獻這一劇情中具體的例子,來讓讀者參照着理解尤米爾的困境,否則他也不會在最終通過三笠的行動和選擇使得尤米爾獲得解脱。但這一設置的實際效果相當令人懷疑,幾乎將兩條線索一起帶進溝裏。我們在這裏不得不發揮讀者的特權,替諫山創去闡明他沒能說明白的故事,從而將被遮蔽的作品結構再發掘出來。
如果說三笠和尤米爾的線索構成一種平行對稱的關係,那麼三笠對艾倫之愛的「揚棄」就也是尤米爾所追求的「愛」的辯證法的結果:作為服從和忍耐的愛,在自由否定性的運動刺激下,過渡到一種解放的愛,一種不再放低自己的尊嚴,而真正讓被愛者和愛者自己都獲得自由的愛。
考慮到九大巨人全部來自尤米爾本身,我們可以說,進擊的巨人追求絕對之自由的意志,也是尤米爾本身的意志。她既為了愛而承受被奴役的代價,也因為解放了圍欄中的牲畜而險些遇害。自由和自由的衝突、愛和愛的衝突、自由和愛的衝突,既是《進擊的巨人》故事的核心,也是尤米爾在自身主體內部所經歷的歷程。正如神學家聖奧古斯丁早就指出的那樣,在神看來,時間不過是一種幻覺。在祂眼中,從日子的開始到結束,都是永恆地作為當下的瞬間呈現在其面前。獲得超越時間的力量的尤米爾正如神一般,在她的視角下,「道路中無數的時間流逝在現實中也是一瞬間」,那麼現實中的2000年對能看破未來的她來說,或許也不過是一瞬。然而始祖尤米爾的神性是黑格爾所謂歷史中的絕對精神,這一全能的存在要通達自由對愛的解放這一目的,非要以世界作為舞台,表演名為歷史的自愛的戲劇不可。網傳的那張始祖尤米爾戴着墨鏡吃着爆米花「吃瓜看戲」的改圖,儘管充滿戲謔,倒不失於對這一劇情核心精髓的某種把握。
哲學和荒謬退場,日常的概念又滲入了進來。
如果我們上述的分析的站得住腳的話,《進擊的巨人》結尾的遺憾就又凸顯出另一個層面了:正如德國觀念論充滿張力的體系在黑格爾之後迅速崩解為各種哲學流派一樣,甚至連諫山創本人也無法駕馭「作為必然性的自由」和「作為解放的愛」在劇情中的表現。所以在達到思辨的高峰之後,《巨人》在精神和劇情上確實也在向着崩解的方向進發——這一崩解最顯著的證據,就是結尾處的艾倫「十分丟臉地」(阿明語)說自己「並不想死」、自己「實在是沒有辦法」,希望三笠「至少為了他難過十年。」
哲學和荒謬退場,日常的概念又滲入了進來。如果說諫山創真的有什麼「惡意」,這就是最接近這一解讀的實際證據。但筆者仍然認為,與其說這是諫山創有意的報復,更像是他借人物之口表達自己的疲憊和犬儒——想要傷害什麼、想要追求絕對自由的激情終於讓位給無處不在的生活本身。在巨人這連載的十幾年間,諫山創結了婚,從作品連載和周邊中獲得巨大收益。他筆下的利威爾兵長登頂日本漫畫最受歡迎的男角色,並在家鄉的火車站有了一尊自己的銅像。「追求自由的少年」就此永別,桑拿店老闆的人生,或許才即將開始。
(麥克李,文化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