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引渡者、故人 ？〉

我不信仰神，也不需誰來將我赦免。

我有罪。

「那天」和今天不期而遇，都是滿月。瑩亮的明月佼佼，卻被深色的絨布窗幔檔在了窗的另一邊，夜風掠過，掃起窗幔的一角，月光才能偷偷溜進房間的角落。

光悄悄的溜上牆，映得深靛色壁紙上銀色的繁複鈴蘭花紋閃爍。原本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鋪上了蓬鬆的米色地毯，本應帶著絲絲寒冷氣息房間就這樣變的柔軟。

但現在氣氛卻儼然凝固。

亞爾林倚在窗邊，凝視著被耶夢加德夾在指縫間的「門票」，耶夢加德毫無禮節的就這麼倚著亞爾林的床，床上本純白平整的被子硬生生壓出許多皺褶。過了一陣，他往床邊走去，站到了耶夢加德的身邊

「看來——你已經想好了？ 」

黏膩沙啞的嗓迴盪，耶夢加德打破了沉默，擅自為亞爾林看向「門票」的眼神下了結語。亞爾林伸手抽出那張「門票」，端詳著，饒是見聞博學如他，卻也依然看不出其中的不凡之處。除了細滑的紙質跟一股奇異的氣味外，只是一張很普通的票券。

但他卻將希望寄託在這張不起眼的「門票」上。

「……可笑。」

「但卻別無選擇了不是嗎？唉呀、這就是我喜歡【你們】的原因啊!」

耶夢加德玩味的嗤笑，眼神卻緊盯著亞爾林的神情，唇角抿緊著。

亞爾林摩娑著「門票」，它細膩的彷彿下一秒就會消散，如夢一般易碎。

雖然擁有過的美夢早碎了。

「所以——也無妨了。」

亞爾林拿著「門票」的手漸漸變得透明起來，在他的身影幾近消失的前一刻——「謝謝。」

留下了對耶夢加德的感謝，隨即消逝在他的面前。

「……忘記說再見了啊、小混蛋。」

耶夢加德的喃喃，再無人知曉。沒多待，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房間中。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沒有讓亞爾林驚慌，便墜身於一片黑暗的迷霧中，不知時間如何流逝。亞爾林的身軀兀的向下一沉，睜眼後，終於出現清明的景象，他正躺在溫涼的河水之中。河面映著他的臉，畫面隨著漣漪扭曲擺盪，亞爾林不確定的眨了眼。

他？

「 參加者？請隨我上船，不過在那之前，請出示門票。門票不在身上也無妨，這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是熟悉的嗓音，但語氣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不是，不是他。亞爾林露出一瞬愴恍，但不待多久又變回波瀾不驚的樣子。只有他知道，他的心還是在為那一瞬顫動著。

「帶路。」

生命裡總會出現一些玩笑。祂允許了所有不可能的事情發生，給你最糟糕的結果，在你想奮力一搏時用現實給你一記重擊；在你怯懦時予你從深淵仰望的萬念俱灰，再肆無忌憚的嘲笑你的無能。

例如、死者復生，故人的面容再次在你的眼前鮮活起來。

而你知曉他只是一具空殼。

時光沒有逆轉、死者沒有復生——你，也沒有得到救贖。

錯的，還是錯的。

船隻緩緩的往前，經過滿是水仙香氣的草原與荒蕪惡臭的不祥之地。亞爾林默然的望向周遭，耳邊傳來了他的聲音。

「 別迷茫，那些地方都不是您該去的，想想最初的願望吧，難道不是它引導您登上這艘船的嗎？」

亞爾林望著那張絲毫不差的面容。

最初的、願望？

「……回來。」

我想要你回來。

他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