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の器
他能夠完全的完美的隱藏快樂與絕大多數表情,饒是如此,仍有真正感到束手無策的事。
例如憤怒。
例如畏懼。
例如痛苦。
──為了恫嚇敵人與逃離危機而生,與自然地感到飢餓、睏倦、疼痛同樣並且同等重要,為了生存繁衍而存在的本能。理所當然地嚎哭,理所當然地去捕食,理所當然地掙扎著求生,他體內無盡的慾念是火、是海原、是最喜歡的冬日中針葉林的氣味,是未盡的日光照在遍布的砂礫,折射出寶石與琉璃的光芒。
※
我能控制流沙……能力的名字是「砂之器」。他這般寫到,方正的漢字顯得僵硬,筆畫末端有小小的疙瘩。
最初的記憶是消毒水和床單摩擦皮膚的觸感,從窗簾縫隙擠進來破碎的日光裡頭,一點一點的光斑啃噬著他。血從身體中一點一點流失的感覺難以忘懷,被液體一點一點灌滿體腔也是同等的……光禿的後腦有百足一般蜿蜒猙獰的創口。
「早安。」
姊姊的眼神、聲音,甚至是存在本身,總是讓他動彈不得。伊斯梅爾注視著手上連接的軟管與針孔,視線後仰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點滴架上的藥劑是遲遲不落下的雨水。唰地一聲流沙般的日光傾瀉,一片金燦裡頭,飛揚的灰塵隨著他高揚的惶恐與茫然捲成漩渦,隨後隱去。
你和我是一樣的。恭喜你。體內有著蛇的血脈的少女露出微笑,唇齒間閃爍的舌尖就如同蛇信。她匍匐著,在沙上、在岩上、在淺灘中,在任何能到達的地方爬行,隨時準備將他吞噬。
「要起什麼名字?太俗氣的可不行。」
小刀劃開果實,獨有的酸甜氣味與豐沛的果汁自裂口不斷湧出。蘋果被完美的切成四等分,薇奧萊特微微張開塗上唇膏的飽滿雙唇,白皙的齒咬噬咀嚼清脆的果肉。
那真的是那麼重要的事情嗎。
薇奧萊特聞言仰頭發出笑聲。她揩乾淨手指捧住他的下頷,濃密的睫隱去眼神中光芒的反射,果實的蜜香浸染鼻腔。
這是當然,我摯愛的弟弟。
這是我深愛著你的證明。
我想想,那麼,就叫做──
(砂 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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