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知道要結束的時候,厭煩的事情就變得有趣了。
下午及川來了聯絡,岩泉在心血來潮的大掃除中,接通電話就把開了擴音的手機扔在床上,邊把高中三年的教科書清出書架。
「所以你在忙什麼?」岩泉漫不經心地問,啊,是高一那年的英文考卷,他嘀咕著有些走神,就錯過了及川的回覆。
「⋯⋯喂喂、小岩,有在聽嗎?」
「抱歉⋯⋯你剛剛說什麼?」
及川在那頭嘆了口氣。
「我說,還要再去領事館一趟。」太可怕了,比想像中有更多手續要辦,及川叨叨發著牢騷,聲音聽上去也忽近忽遠。岩泉猜想他或許正在房間裡焦慮地踱步,放任嗓音中的不安經由通話發散而毫無知覺。他翻了翻手中的紙頁,明知對方看不見還是聳了聳肩。
「喔,那這次也要順便東京觀光嗎?」
「大概當天去回吧,剩下也沒幾天了。」
「是說你打包得怎麼樣了?怎麼感覺出去之前會大爆炸。」
「⋯⋯不要說這種恐怖的話!」及川大聲抗議。「我只是沒有小岩那麼一板一眼而已,該收的還是有在收啦。」
「是喔。」
「哇,小岩真的很過分耶。」
電話那頭的嗓音變得微弱,在房間裡乾燥地擴散,既陌生又熟悉。他盯著手裡的化學筆記,不確定該丟掉還是收起來。及川忽而又問起他的行程,話題轉移得突兀而生硬。岩泉懶得戳破他,乾脆地把舊筆記本推到一邊,抬起頭看著空了一半的書架。
從書架最上數來的第二層右側放著國三那年的照片,旁邊是高中入學的時候在校門口拍的照片。畢業典禮那天他們也匆匆拍了合照,在體育館外,還沒有洗出來。
但是排隊等著要跟及川合照的女孩子還是一樣多誒,花卷忍不住讚嘆,想到以後見不到這種光景了不覺得有些寂寞嗎?
他看向大方攬過女孩子肩膀,對著手機鏡頭露出輕浮微笑的及川,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當你知道要結束的時候,厭煩的事情就變得有趣了。
他想起松川問,你跟及川認識很久了吧,從小學到現在。那麼又是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才交往呢?
岩泉沒有回答。
是因為知道終究會走向結束,才會如此熱切嗎?
不,並不是那樣。
是因為有了期限,才能毫無保留地去做,他看向及川的身影。但是這些跟期限無關,跟及川的決定也沒有關係。在他無願影響及川的決定之前,及川並不是會受到影響的人。所以無論攤開與否,他都會繼續往未知走去。
大概是抬著頭太久了,脖子都要發痠。
「這幾天我都在家裡,所以你想來的時候都可以過來。」他把要丟棄的舊書跟報章雜誌用麻繩捆起,一邊對著電話那頭的及川說。
及川開著玩笑問現在也可以嗎?他點亮手機螢幕確認時間,及川的名字顯示在點滅的通知當中,電子鐘機械式地顯示二十四時制。他看向窗外,日落的時間比起冬季又晚了一些。
他說好,然後關掉擴音把發燙的手機貼在臉頰。那頭聽起來困惑了一下,岩泉猜想自己錯過了什麼,只是耐心地再問一次。
「要過來吃晚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