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HUG淘出的真情

　　「唔……」

　　感覺好久沒有睡得那麼安穩了，難得一睜眼就天亮……等等，我怎麼在抱月懷裡？昨天睡覺的時候不是各自躺得好好的嗎？現在還枕著人家的手臂睡覺，維持這樣的姿勢一整晚，她的手一定會很麻，但不管了，醒來就能看到她讓我感覺心裡暖暖的。

　　不用細聞也能發現她身上還有我的味道，我是指我們用了一樣的沐浴乳跟洗髮精，因為她昨晚在我家過夜了。

　　以前不是沒有一起在同個床上睡覺過，雖然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但跟現在感覺還是不太一樣，就……畢竟從昨天開始我們的關係變得不一樣了。

　　今天跟抱月約好了要出去玩，行程都是她安排的，雖然問了她要去哪，她卻用「秘密」兩個字來敷衍我，反正只要跟著她走就行了吧？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可靠，明明以前都要我帶著她。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把一整天的時間都交付給對方了，不同於小時候，現在的我跟她之間一直有股微妙的距離感，我也說不上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提早到了約定地，太陽比想像中的大，我可能有一點點後悔出門了。

　　「染～怎麼這麼早到？明明還有十五分鐘才到約定的時間哦。」

　　「怕遲到所以就先來了。」

　　「嗯哼……現在外面這麼熱，真虧妳待得住呢。」

　　為什麼這樣瞇著眼，笑盈盈地看著我？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可能也有那麼一點期待……不過的確很熱，畢竟已經快中午了。

　　重新審視了一下眼前的黑貓，她今天穿得也太好看了吧？是帶有淺藍漸層的白色洋裝，仔細看會在短版外套下發現若隱若現的細肩帶，時不時能感受到路人投來熾熱的目光，嗯……看來下次出門得把她裹緊緊的，要讓她戴帽子、戴墨鏡、戴口罩，再穿上大衣跟長褲，這樣應該差不多。

　　「走吧，雖然我還不知道要去哪。」

　　為了驅趕那些煩人的視線，所以把她的手牽起來胡亂向前走了。

　　「欸……」

　　「怎麼了？」

　　「嗯……沒什麼，走吧。」

　　感覺握著的手有點燙，不過還是有力地回握了我的手。

　　由於不知道目的地，所以走了一段路就換抱月在前面拉著我，從後面看著她就會發現，原來我們居然差了快半顆頭啊……雖然也不是第一次在後面看著她了，但再看果然還是有種她長大了的感覺。

　　行走的時間不長也不短，約莫十分鐘，我感覺自己快被烤成跟抱月一樣的黑貓了，在這天氣下牽著手真的很熱……我應該沒有留手汗吧？小時候不會在意這些，卻並不代表現在不會去在意呢。

　　話說回來……在學校的時候聽她的同學提到過一件事，就是國中時有很多人跟抱月告白，抱月卻都以「有喜歡的人了」來拒絕對方，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歡誰，都沒聽過她提這件事，會是我知道的人嗎……

　　在想著這些的同時我撞到了她的背，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前的貓咪停下了腳步。

　　「染？沒事吧？我們到囉。」

　　她轉過身來看我，指了指一旁的義式餐廳，隨後就到我面前確認我的狀態，方法卻是對著我的臉頰又揉又捏的。

　　「沒事是沒事，但再捏下去就換妳有事了。」

　　我瞪了她一眼，然後稍微抬起手去反捏她的臉，她怎麼反倒往下蹲了一點啊？還一臉開心的樣子……有種失算了的感覺。

　　以前這樣對她的話，她都會手足無措，為了不讓她得寸進尺，只好用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之後就開門走進店裡。

　　店裡的冷氣很涼爽，可以憑藉著這點就給它滿分，裝潢雅緻，待起來很舒服，等服務生帶著我們到位子上後，兩人就各自翻起了菜單，燈光美，氣氛佳，可以吐槽的點大概就是價格看起來沒那麼友善，就算我們兩個家境都不會因為這一頓飯而受到動搖，卻還是有點在意。

　　最後我點了松露蘑菇雞肉奶油義大利麵，抱月則點了干貝明太子奶油燉飯，而在等待主餐上桌時，附贈的兩個小麵包先上桌了，麵包是剛出爐的，有著恰到好處的酥脆感，外層不會太硬，麵包內部雖然沒有餡料，但可以塗上一旁用小碟子裝著的奶油。

　　吃著吃著才發現抱月單手托著下巴盯著我看，卻什麼也沒說，搞得我有點不自在……不然來問她那件事好了。

　　「抱月。」

　　「嗯？」

　　「聽說妳國中的時候經常被告白，但妳都拒絕了，難道妳有喜歡的人？我都沒聽妳說過。」

　　「……喜歡的人？嗯……有哦，而且妳也認識。」

　　又來了，又是這看起來有點狡猾的笑容，可是……我認識？我們的共同朋友並不多啊……如果是學校的同學的話，不就是女生了嗎？如果不是同學的話，那就是墨了吧？嗯，是墨的話，會喜歡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有一股很煩躁的感覺。

　　「染沒有喜歡的人嗎？」

　　「我？嗯……怎麼可能會有，大概也不會有人喜歡我，畢竟我那麼難搞，除了成績好一點應該也沒什麼特別的。」

　　「……明明就很多人喜歡。」

　　「妳剛剛說了什麼嗎？」

　　「沒有哦。」

　　抱月剛剛好像嘀咕了一句，但我沒聽清楚。

　　感覺服務生像是算好時間了一樣，在話題結束的時候將餐點送來，不過因為怕燙的關係，還得將用叉子捲好的麵吹涼。

　　「阿～」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反而是妳來餵我？」

　　「因為我想餵妳呀。」

　　「……」

　　張口把她湯匙裡的飯清理掉了，味道是香的，心裡卻覺得不是滋味，她以後也會這樣餵她喜歡的人吧……不對，她想怎麼做是她的自由，我只是她的「姐姐」而已。

　　吃完飯後從餐廳離開，抱月依舊走在我前面，不同的是我們現在沒有牽手了，反正我也沒有想牽。

　　想是這麼想，但她居然轉過頭來說怕我走丟，就又牽住了我的手。

　　喜歡的人嗎……唉。

　　我們到了不遠處的商場，在裡面隨意閒晃著，途中經過連鎖的霜淇淋店，覺得有些口渴就去買了，而抱月說她有東西要買，讓我在這邊等她。

　　結完帳後我坐到了旁邊休息區的椅子上，一口接一口抿著抹茶口味的霜淇淋，順便讓過度煩惱的腦袋降溫，免得被她發現自己心不在焉。

　　小時候我們都待在一起，直到「那個人」來了之後，我搬了家，兩個人才有了一段沒有聯繫的時間，這幾年讓她變了好多啊……長高了、話變多了，人緣也變得很好呢。

　　新生入學典禮被老師和同學抓去幫忙，雖然覺得很麻煩，但因為不好拒絕，所以還是去了，結果在要離開的時候被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人攔住，「染」，她這麼喊我，稱謂跟以前不一樣了，害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感覺當時我錯愕的表情看起來會很好笑。

　　道別前交換了聯絡方式後，我們偶爾會聊天。

　　『之後要一起回家嗎？雖然方向不一樣，但可以一起走一段路。』

　　『好啊。』

　　雖然差了一個年級，但因為家住得近，放學能夠從學校一起回家，不過高中因為家有點距離，所以走一段已經是極限了。

　　下課鐘響之後，有時候是我在她教室門口等，有時候是她在我教室門口等，這樣的舉止維持沒多久後，兩個班上的同學就都認得出我們了。

　　重逢到現在也就幾個月的時間，難道我就不是把她當作「妹妹」了嗎？應該不可能……吧？

　　視野裡冒出了熟悉的身影，看著抱月的身影從遠到近，手上拿著黑貓吊飾要給我，她自己留著白貓吊飾，看起來是成對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手提袋，裡面不知道是什麼。

　　「妳就算把這個給我也沒有霜淇淋吃了。」

　　「欸？居然一口也沒留給我，好小氣。」

　　「蛤？那是我的霜淇淋喔，我的。」

　　「只是開玩笑啦。」

　　我站起身，跟著算是今日限定的導遊。

　　「染，想夾那個嗎？」

　　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抱月指著的夾娃娃機，機內有長得很醜的仙人掌娃娃，除了很醜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它。

　　「不要，那個東西放在我房間的話我晚上都會做惡夢。」

　　「知道了～是要的意思對吧？我記得妳有養一盆仙人掌，拿一盆回去可以跟它作伴哦。」

　　「嗚哇……我的仙人掌可能要死掉了……」

　　也許是上天太想要我收到這個禮物，所以抱月夾了沒幾次就把那個東西夾到手了。拿到娃娃本體後，我才發現它有電源開關，開關打開會呈現瘋狂扭動的樣子，而且帶著很吵的音效……一點都不想要啊……有些人們將沒有實際用處但好看的物品稱作「美麗廢物」，這個沒用又不好看的東西肯定只能稱作「醜陋廢物」了，簡單說就真的是廢物而已。

　　我嘆了口氣，還是將娃娃放進了包包中。

　　我們在打鬧中往下一個目的地邁進，距離午餐雖然不過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但看見咖啡廳菜單上的甜食還是忍不住垂涎，沒有貓敵得過甜點的誘惑，至少我們兩個都是這樣的。

　　這間咖啡廳的品項走的是精細小巧的風格，所以在吃飽飯後來也沒問題。今天的行程走到此刻，任誰都能明白是抱月精心安排的，平時都是比較休閒的旅遊，頂多就只能說是散步吧，這樣的行程對我們來說是第一次。

　　比起出來玩，可能更像是……約會？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個地方。」

　　太陽逐漸變得橙橘的海邊，抱月背對大海張開雙手，像是在跟我介紹她的所有物一樣。她跟大海有一點點像啊，就一點點。

　　這樣想著的同時我拿出手機朝著她拍了幾張。

　　「海邊跟抱月的形象好像有點不合欸。」

　　「我的形象是怎樣的？」

　　「嗯……不愛讀書的資優生，但很有耐心跟包容力？」

　　「撇除前面的部分，其實跟大海也相差不遠了哦。染喜歡海嗎？」

　　喜歡海嗎？是不討厭。

　　「比起海應該更喜歡月亮吧，月亮雖然安靜卻能給足安全感，沒有浪潮時而出現的洶湧，卻也能透過陰晴圓缺表現變化……」

　　等等，怎麼搞得好像我在告白？！不是，我只是在具體分析月亮比海更得我喜歡……

　　我抬起頭，看了眼抱月，完蛋了……果然被誤會了，她的臉根本就全紅了，比蘋果還紅，那我現在可能是青蘋果吧。

　　「我指的月是……」

　　「我喜歡妳。」

　　「欸？」

　　「我說，我喜歡妳，染，我喜歡妳。」

　　嗯，蛤？為什麼會突然紅著臉說喜歡我啊？腦袋突然就轉不過來了，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染，我……」

　　「我知道，我有聽到啦！」

　　我慌張地把她的嘴摀住，免得她繼續重複那句話。

　　喜歡我？我是有想到她可能會喜歡同學、喜歡墨，結果是喜歡我？

　　「先說好，我把手放開，但妳不要再重複說那句話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

　　「妳真的喜歡我？」

　　抱月用力地點了頭，嗯，畢竟我禁止她說喜歡我了。

　　「……不是對姐姐的那種喜歡？」

　　「不是。」

　　「妳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抱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她想清楚了，可是我還沒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抱持著相同的情感，但先前的佔有慾和焦慮彷彿就是關於這問題答案的提示，至少明白我對她也不是以往那樣通透的愛了，而是更複雜、更深沉的，我難以言喻的內容。

　　「……雖然這麼說很不負責任，但我可能也喜歡妳，我不知道喜歡是怎樣的，如果妳願意……」

　　「我願意！」

　　「我都還沒說完，妳不要亂答應！我是想說……妳願不願意陪我確認？我的這份心意，只是可能要花點時間。」

　　就算努力讓視線不要飄走，就算透過握緊雙拳來給自己一些勇氣，對我來說講這些話還是很困難，全身都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尤其是臉跟耳朵，現在又不是正中午，太陽沒那麼大。

　　但這行為就像是把自己的心掏出來，要人家一起剖開，來看裡面是不是藏著些未知的情感。

　　「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我願意。」

　　「……」

　　搞得像是求婚現場一樣，抱月看起來就算有點害羞，也還是給人一種很平靜的感覺，除了眼波中的些許蕩漾，成為了好似無懈可擊的她唯一的弱點。

　　經過這番折騰，如今感想是我好想一頭埋進沙子裡，然而實際上陷進坑裡的是我的雙腳，湧上再退去的浪剷走了我的地基，接著又有新的沙覆了上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可能是五分鐘、也許是一分鐘，大概就三十秒，抱月開口打破了這個局面。

　　「染，妳轉身一下。」

　　「哦……」

　　聽到她的話之後，為了轉身而將腳從沙裡拔出來，站在沒有凹陷的地上。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她的雙手分別從我的脖子兩邊穿過，再收回。

　　「好了。」

　　「……這是妳給我戴的項圈？」

　　「明明是項鍊呢，染要這麼想也不是不行，不如說……正合我意。」

　　她笑得很溫柔，看來這隻黑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得好危險。

　　就這樣，夕陽美，氣氛佳，可以吐槽的點大概就是我一開始並不是想跟她告白吧？卻因為短短幾句話，我和抱月成為了關係不那麼一般的青梅竹馬，情侶，嗯，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染，早安呀。」

　　「……早安。」

　　抱月大概是被我的動靜吵醒了，她收攏了放在我身後的雙手，一副不准我下床的樣子，看來當她的戀人會很辛苦，還需要成為超大型抱枕，反過來想，也可以是她來當我的超大型抱枕。

　　我也伸出了手去抱她，讓我跟她之間的距離更近，我蹭了蹭她，真不像我會做的事啊。

　　「再睡一下吧，時間還很早。」

　　聽著她因為剛起床而有些枯啞的聲音，細碎的魔咒在耳邊迴繞不散，就這樣又陷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