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聰】項圈
*無差但聰實掐狂兒
*家庭餐廳時間線
⋯⋯一不小心就變成這樣了。岡聰實扣著成田狂兒的脖子,懷著近似於「一個不注意就打翻果汁了真糟糕啊」一樣不輕不重的罪惡感這麼想。
*
想伸手掐住某人頸部的念頭也許可以追溯至國中,萌芽於那個充斥著幽靈——實際上當然並非如此。至少聰實希望是——的電影社社辦。省去買票和檢票的環節,缺少爆米花無孔不入的甜香氣味,和飲料杯內氣泡逸散、冰塊相撞的聲響,拉上窗簾,關上門板,僅有黑白灰三色的老舊影像照樣能將在場僅有的兩名觀眾吞沒。光線在鏡片上映出擾人的倒影,鏡框內與鏡框外的世界被無情地切割,於是聰實垂下眼來,在犯人(正漲紅著臉垂死掙扎,然而那點紅是出於想像所補足的,實際上只是片深淺不一的灰)嘶啞的哀求聲中凝視自己的手掌:太小了,他想,他長得不算高,手指甚至還帶著點未褪去嬰兒肥,骨節不甚清晰,也許根本扣不住誰的脖子。
他又想,好在他沒有特別想掐死的對象,即使是基於開玩笑的念頭也不曾存在過。父母自然是甭論,同學和學弟妹也鮮少越過「麻煩」的邊界,踏入「可憎」的範圍。啊,真要說起來的話,大概是某些時候的狂兒哥吧。
那就更不可能付諸實行了。聰實抬起頭來,往連帽外套內縮了縮,接著無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指。友人在此時停下錄影帶,問他,黑道真的會像這樣把人拎起來嗎?
嗯。他點頭。
友人沒有追問細節。
要是遇到了,你會怎麼做?
嗯⋯⋯
不能還手嗎,反過來把對方拎起來之類的。
對方比我高誒。聰實仍舊平靜,但有些喪氣地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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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他顯然不曾料想到自己有天會生出如此膽量,甚至在下手後毫無悔意。岡聰實眨掉眼中黑白的殘影,將視線向上移——隨著他緊扣脖子的動作而昂起頭的成田狂兒現在僅用下巴對著自己,這點倒是和預想中大致相符。歷經過變聲期和生長痛,聰實的發育開關在轉向on的同時,一併傾倒出生理和心理上的痛楚,卻在賜予他報酬時分外吝惜,因而至今,他眼裡的成田狂兒依舊高大得令人煩躁。
他只有伸出單手,手心可笑地沁著薄汗,濕漉漉地有些滑,所以對方在詫異了片刻後也不打算喊停,表現得一派輕鬆自在,好像連呻吟一聲也覺得麻煩。被當成染上暴力惡習的小孩了吧,對黑道來說恐怕只是個同肉刺一般大的麻煩。於是岡聰實加重了力道,指尖按壓著搏動的脈搏嵌入肌膚。
「等等等等聰實弟弟,」狂兒擺了擺手,終於感情欠奉地提出抗議,「再這樣下去會死人的。」
「死不了吧,你都去地獄逛過一遭了。」
「你還在記仇啊?年輕人的記性好可怕喔——」
「是大叔的記性太差。」
岡聰實說,像要讓對方記取教訓似地重重地掐了最後一下,在狂兒的頸間留下四個月牙狀的印記,然後鬆開手,收起怨懟,面無表情地扯謊道:其實是想量下狂兒哥的脖圍才這樣做的。黑道很多都會帶首飾的吧,想著送你項鍊也不錯。
說黑心企業,狂兒糾正他,用食指勾著領口替自己搧了搧風。襯衫底下的皮膚透著醒目的紅。
「話說項鍊的話還需要測量脖圍嗎?項圈才需要吧。雖然聰實弟弟有這個心讓我很開心啦。」
「狂兒哥又不是誰家的狗,買項圈給你很失禮的。」
「手上刺了聰實的名字也沒比項圈低調上多少吧——。吶、聰實弟弟,如果是你被掐的話想用哪隻手,有你的名字的?還是乾淨的那隻?」
「很噁心,請離我遠點。」
聰實兩手插著口袋,學著自己國中的模樣縮起身來,靠往路邊,一面暗暗嘆口氣。沒被銬上項圈卻逃不了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我也在手臂上刺狂兒哥的名字吧。這樣就彼此彼此了。」
「喂,小孩子不要——」
「用紋身貼紙。」
「⋯⋯早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