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如舊(番外)

流光如舊(番外)

渟舟




  那日,他以為是他的夢中夢,才會看到遲駐出現在滄州舊宅裡,而不再是范陽夜變那時的場景,然對方道的還是一句:天崩地毀勿相見。讓他心緒一時痛極,忍不住悲慟地將疑問脫口而出,直到那人坐到自己床邊垂首紅了眼眶,露出那般脆弱而自厭的神情,才恍然意識到這一切再真實不過,又如何能是虛妄?


  再後來,看完那封書信顧鋒終於理解了問題所在。「......然後你就留在那養傷,無人能想得告知我一聲?」他看著遲駐驀然一頓,險些把一旁洗漱用的面盆碰翻了,神情也有些畏縮起來,大概明白為何沒人同他傳信一封了,必是他這遲家弟弟理不清自己心緒、反覆掙扎,最終還是那江湖客給他們又做了決定,「阿遲,你都想了些什麼?」


  「......」一陣沉寂,顧鋒也不打算催他,就這麼看人慢慢地、慢慢地向自己挪過來,而後還是默不吭聲,直到他想著伸手去理順對方那自耳後滑落至鎖骨上一縷打著捲的長髮,才聽見他艱澀地開了口,「你會不會失望,再不願見我。」那瞬他看到的彷彿是昔日滄州少年們相處的模樣,心頭頓時有些悵然又忍不住漫出了些憐惜,最後選擇了撫上那人的頰邊和下顎輕輕摩娑。


  「是因為我在范陽前夜與你說的那些麼?還是那句再見只作未識?」遲駐睫羽顫動卻只是搖搖頭將手覆上他腰後,又如幼時那般側首蹭了蹭他的掌心,再沒了先前那些顯露於外人前的孤寂冷峻,「那也是我先與你說的......原不必相識,......避而不見卻是我心陷囹圄而無法決絕。」他一聽也明白了,若是沒有江湖客一番先斬後奏,那即便遲駐再活一回,那些他曾作想的可能皆還是會成為必然,這番念頭讓他忍不住苦澀地笑了笑,目光卻還是一片溫和寧靜,心道至少他們正在漸漸地好起來了,而後低頭尋到那柔軟的薄唇落下一吻。


  這段日子他拼拼湊湊地、總算是知曉了那些遲駐不願同自己提起的過往,也順帶把過去十餘載的自己全數攤開在了他遲家弟弟面前,修復的過程很是漫長,總是得他一點一點地剝開,再添上更多的暖意愛憐才能將那些傷痛舒展開來,可見他是寧可自己吞得滿腹心酸,也不想自己同陷於其間痛苦自責。他一路自長安而行,北上去了龍泉皇城、喝過那帶甜的乳茶,又去了李家大嬸那,看到了那些藏著他不可言說心思的扳指,尋見了那被埋於花壇下的棄身,它重見天日的那天,顧鋒才意識到遲駐那時拋卻的不僅僅是棄身、還有那些暖意融融的往昔。


  不求顏光駐,鋒刃可棄身。


  所幸他們現在能慢慢地、一片片拾回來,還不是太遲。他欲擁他入懷、揉他入心,那便能再不分離,兩個人一起,走至終焉,再沒有誰孤苦伶仃、沒有誰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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