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
@xx_desperado經過上次的騷動之後,丹妮卡還是天天到菲爾曼的牢房報到,只是都避免與來訪的貴族起衝突,盡可能平和地撐過一整天。這樣與路沛互相配合著,也算順利地度過了。
終於來到了公開展示的最後一天,亞斯德斯克邀請來了一位貴客。
說是要為公開展示的閉幕獻上祝福。
埃狄莉雅‧貝瑞絲塔。這個名字就連丹妮卡都聽過,她本身就是貴族,在上流社會中的名氣也很高,是名歌姬。丹妮卡聽了她的現場演唱後,並不意外她何以如此有名。丹妮卡對於「天籟」這樣的形容常覺得很抽象,不過在聽過貝瑞絲塔小姐的歌聲後,她只想得出這樣的形容足以比擬。
丹妮卡看著她耀目的金髮與紅豔的雙唇,以及這個歌劇院中一片祥和的氣氛,總乍然錯覺她待在某個被編織得美好的夢中。這些日子以來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彷彿都是她杞人憂天罷了。
看著貝瑞絲塔在台上與溫柔先生的談話,即使客套的成分居多,但一切聽來都是那麼平凡又溫暖。丹妮卡不是不明白這就是社會運作的樣貌,就算高貴如貝瑞絲塔,也都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
不過她確實沒有料到,在演唱結束之後的自助餐會裡,收到暗號前往小型會議室裡見到的,並不是岡薩雷茲先生。
「好慢。」
「怎麼了?看見是我很驚訝嗎? 」
丹妮卡神情複雜地注視著眼前那個面熟的女人,上一刻還在台上看見呢。
「傑佛瑞不會再給你們訊息了,勞倫佐提高警戒了。上周有吸血鬼逃出籠子是預料之外,不過讓勞倫佐失手殺了一隻倒是很好。昨天花園電台已經有人投稿對亞斯德斯克的抱怨了,呵呵。原本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買單的吧,一出事立刻變臉的一群人。」貝瑞絲塔連珠炮似的說著,也不管丹妮卡是不是有認真在聽。
「別這樣看我,我可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亞斯德斯克的。什麼『血奴回歸』,勞倫佐那個偽善者。」她注意到丹妮卡疑惑又困擾的神情,隨即解釋道,「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只是小孩子的童話而已。就算好不容易等到拍賣會了,買下吸血鬼的人也不見得會殺死吸血鬼。」
「這種加害者還活著的恐懼,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承受的。然而不理解這種心情的司書們,為了利益和功勳,想盡了辦法活捉吸血鬼然後把他們往這裡送。」丹妮卡明白貝瑞絲塔的意思,不過顯然她有著比丹妮卡想像中更深的埋怨。
「這只是貴族們『想做善事』的遊戲而已。亞斯德斯克的做法無視了受害者的感受,補償的金錢並不會成為讓他們站起來的枴杖。就像我的未婚夫一樣……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勞倫佐一樣把傷痕當成踏腳石的。」
丹妮卡抓住了關鍵字,淡淡地問著:「傷痕?」
貝瑞絲塔並沒有敷衍過去,而是如實的將她所知的關於鑑定家族──奧特夫──的事說了出來。事關當年溫柔先生被凡派爾抓走的內容,不過貝瑞絲塔很不贊同後來溫柔先生主張「血奴回歸」的一切,所以話語裡盡是諷刺。
隨後,貝瑞絲塔嘆了口氣。
「廢話說得太多了,我是來轉達傑佛瑞給你們最後的提示的。」
「『頭上是北方,跟著同一隻蝴蝶的方向,直直地飛翔吧。』」
丹妮卡聽著,知道這無論如何都不能忘。可是一時之間她也聽不出這句話真正的意思,蹙眉問道:「這……」
「好,交代完了,是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顯然也不想讓我知道。然後是這個。」貝瑞絲塔聳聳肩,並沒有再給出更多的資訊。並且遞給了丹妮卡一把牢房鑰匙的複製品,要她好好收著。
貝瑞絲塔提醒著拍賣會當天早上的流程,並沒有鼓勵丹妮卡逃,只說一切交由她自己決定。不過如果要逃,拍賣會開始之後,從這棟堡壘出去一直走,就會遇到「接應的人」。丹妮卡猜想這是指岡薩雷茲先生派來幫忙的人吧,於是聽完後點點頭。
「為了看見亞斯德斯克的轉變,我祝你成功。」
然而貝瑞絲塔最後的這句祝福,卻讓丹妮卡陷入長長的沉默。
她想起那時菲爾曼牢牢握住自己的手,呼喚她的名字。菲爾曼用著略微顫抖卻也堅定的聲音對她說著:「你是我想珍惜的人。」
原來這就是丹妮卡在他心中的真正定位。不只是一個供血的血奴,或是宅邸裡一個無關緊要的奴僕,是想要珍惜的人。丹妮卡與他四目相望,菲爾曼的寶石眼中光芒閃爍,他性格裡的溫柔與生性就有的憂思,都揉雜在那個複雜的眼神之中。
丹妮卡也意識到,她是能讀懂這樣的眼神的。
「比起我自己,我更在乎你。丹妮卡。」菲爾曼面對她的安靜感到強烈的不安,可是他明白這種時候還要隱忍情感,那以後就不會再有機會說出來了,「我明白你或許會很難相信凡派爾的真心,但我以我們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擔保,我從沒有欺瞞過你。」
丹妮卡不是鐵石心腸,也明白菲爾曼一直以來對自己都是誠實的。
絲毫不害怕被丹妮卡背叛,她曾想過為什麼。但現在看來,一切昭然若揭。
「我相信你。」所以丹妮卡並不懷疑這些話,不懷疑菲爾曼看起來那麼真切的目光,「所以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嗎?」
菲爾曼露出了過去從未有過的,難掩欣喜的靦腆笑容,答應了。
丹妮卡到現在還是會想起那日他的笑臉,他們在一起那麼久,那大概是菲爾曼表現得最開心的一次了。丹妮卡已經完全能明白她在菲爾曼心中的重要性。
於是丹妮卡收好了鑰匙。
他們會逃出去的。
菲爾曼坐在床邊,聽著遠方的音樂聲與笑語,知道那些貴族們大概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那些司書也都跟著去招待貴族了,展示所無人看守。
他一度在這些吵雜的聲音中感到昏昏欲睡,可是他想到那日的騷動還是後怕。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丹妮卡與那個名為路沛的司書的人身安全。他們秘密進行的事情如若曝光,菲爾曼擔心他們也難逃責究。
雖然到目前為止已經沒有再起什麼風波,可是他依然憂心忡忡。
這時有腳步聲傳來,讓菲爾曼的睡意全消,謹慎地看著門外。那人很快地打開展示所走了進來,是個曾見過的司書。
「噓……那個,不要說我來了,不對,是我有事要拜託你。啊,真的不要跟人說我來了……」費賽爾?印象中是負責亞斯德斯克的醫療,菲爾曼記得曾在前幾週鑑定的時候看過。大概是負責人吧。
但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你……」菲爾曼剛開口,費賽爾就急忙地說下去:「上周的事情是不是嚇到你了呢,那一定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腳,溫柔先生從來沒有這麼難過過。現在圖書館裡面應該已經多出了你們同伴的祭壇吧……」
「每次機關內有吸血鬼死去都能發現他做的祭壇,他就是個那麼溫柔的人。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沒去碰了。」
費賽爾滔滔不絕地說著,菲爾曼有些反應不過來。又是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事?
菲爾曼並沒有在費賽爾的話語與動作中感受到敵意,但他似乎很緊張,所以一直不停地解釋,「這是我的想法,他心裡的某個地方,應該是很喜歡凡派爾的。不,他真的很喜歡你們。 他希望你們都能去喜歡你們的人們那裡,像童話一樣過著幸福的日子。」
菲爾曼對這樣的論述不予置評,不過還是要搞清楚對方的來意,「那請問來找我,是希望我能幫忙什麼嗎?」
「溫柔先生他……正被人陷害。我很害怕……非常害怕,如果他怎麼樣我真的……我……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才好,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做我能夠做的事。於是我決定拜託你。」費賽爾點點頭,又緊張兮兮地環顧著四周。
「來拜託吸、凡派爾真的很奇怪,但是沒有其他人能拜託了,我沒辦法自己給他,也不知道哪一個司書能相信。請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絕對不要說是我給的,總之他來巡房的時候找機會盡快交給溫柔先生,拜託你了!」
費賽爾用快哭出來的聲音說著,塞給菲爾曼一張摺起來的紙條,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菲爾曼根本還來不及拒絕,只能愣愣地看著對方離開,然後又垂下目光看著手中的紙條。
他將紙條攤開後,只寫了一句:"Don't eat chocolate."
右下角還有一個F的字母,是名字的縮寫嗎?菲爾曼猜測,但這張字條的內容讓他很在意。不要吃巧克力?巧克力裡包了什麼嗎?
菲爾曼不知道,更不曉得費賽爾如何篤定自己就一定有機會,可以把紙條轉交給那位勞倫佐先生。
不過姑且還是收下吧,菲爾曼嘆了口氣,但願這不是意味著還有什麼事件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