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妳眼底月光
冉冉嘿,這樣虛幻完美的世界裡,能藏起的東西很多,比如在無邊的藍裡悄然抬起的藍眼睛,比如換去不滿意的容貌、將意識置放進精雕細琢的軀殼,又比如在此,不必有太多自卑與困惑,她伸出的手比平日裡隱約率直幾分,覆上朝她迎來的手心,踩入樂音晃漾的、鋪滿月光的淺海。
因為這是一場遊戲,是一場夢。她想。
所以大海肆意地藍,交疊上大片明黃,月色盛大平展,浪潮全是琉璃般的光澤。以夢境為名的全息遊戲,如其名將登入音樂設計成搖籃曲似的風格,細膩的琴音正緩緩收去,她點了水母可頌的邀請上線,自然直接到了對方面前,入目就是海,海居民少女笑靨明亮,遞來了手。
悠揚的弦樂散遠,取而代之是輕巧靈動的新一段旋律,卡布奇諾沒有時間認真辨認什麼場景音樂設計,也並不擅長這個,由可頌拉住,踩在海浪的邊緣,綻開裙擺的花,搖晃著身子,藍髮少女跟著哼唱起來,閉起眼眸,毫不介意踢散的水花。
因為這一切,就是夢啊。
溫布瑤想,因為是夢啊,所以減輕了衣物沾濕後貼上肌膚的不適感,把所有知覺留給瞬息與美好,海風微鹹卻清爽,不會在髮間留下鹽粒,只有晶瑩的光點。因為是夢,可以隨性妝點成喜歡的模樣,更換華美的衣裳,捏起裙角,旋轉間將熄燈後夜色染透暗藍的小房間踩成海色包圍的沙灘。
所以沒什麼好怕的。她踩過浪花,隨著節拍追上可頌的步伐,今日沒戴面飾,隱約勾起的唇角無處可藏,她不擅跳舞的侷促感也顯而易見,可是都沒關係的。因為這是夢啊、這是虛擬的遊戲,所以沒關係的,笨拙也好,做錯了也好,受傷、失敗、死亡都可以按下從頭來過,輕易受到原諒。
她想著,抬起晴空顏色的眼,入目場景藍成一片,連同可頌垂散的髮,如琉璃泛光、唯美而飄渺,心臟與樂音牽連。她想著,想著,發現什麼也想不下去,夢與現實的界線,或誰與誰的。月光似海面溫柔低垂的眼,她踮著腳踩涉而過,碎成太美麗的淚花。少女習慣性地抿唇,注視交疊的手掌,幾近透明的指尖垂在另一隻手的掌緣。
於是她緩慢挪動,將指縫與指縫相對嵌合,再沒有膽量對視,明白此刻迎面的目光要比位在台北的街燈之下更為燦然,盛滿月色——
——在這樣虛幻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