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勳／豪雨］擁抱星星的月亮

혼자임에 지쳤던 내 모든걸 

將我那對於獨自一人而感到疲累的一切

손이 고운 사람에게 맡긴 채 

都交給有雙漂亮的手的人

외로움을 잊을 수 있다면 

若能遺忘孤獨感

——JOY「Introduce Me a Good Person」

李知勳並不擅長獨自入睡，他們逐一脫離共用房間的狀況之後，在僅餘一人的房間裡，他通常是通宵熬夜後累得不行倒頭睡去，或乾脆窩在宇宙工廠的沙發上打盹，一醒來才發現已是隔天早上。創作是種自己跟自己的戰鬥，日復一日地寫，日復一日地把絕大部分檔案放進「不採用」的資料夾，十餘年來一直如此。他比誰都清楚敵人的習慣與偏好，但依然時常感到挫敗，尤其在感覺只差一點點可是那個一點點卻龐大得像整片太平洋的時刻——那時他就會倦怠地想，說什麼天才，天才哪會三不五時卡在這種地方。每個人都努力，拿來說嘴未免太自負，然而努力如李知勳，也還是有想要放肆倦懶，向某個人撒嬌索取安慰的時刻。

示弱是他不擅長的另一件事，說實在有點矛盾，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二十多年習慣成自然，他總會擔心，把自己拋出得不是時候，可能會造成他人的負擔。這幾乎像是個看眼色的遊戲，誰搶先誰贏，而習於先斟酌判斷再行動的李知勳，大多時候都是輸。

今天亦是行程滿檔的一天，開會、視訊簽售、練舞、錄音、寫歌、健身，化完妝到簽售開始前的空檔，李知勳、夫勝寛、全圓佑一起路過權順榮的生日直播。原本打算打個招呼就走，畢竟昨日成員們已一起先送了今年份的生日禮物，直播理應是權順榮的場合，讓那人好好收獲所有愛意。但或許是權順榮望向他們綻放的一小抹微笑太柔軟，李知勳鬼迷心竅地靠近直播區域，模仿起夫勝寛的語調跟著一起鬧，被弟弟伸手拉進直播裡露臉幾秒。

他吐槽權順榮是科技白癡，然後想起這可是壽星於是自顧自說著今天是生日我就不多說什麼了的時候，權順榮笑得靦腆又乖巧，眼睛彎彎的。很好看，李知勳見那人一面笑一面跌在沙發上，忍不住想，在鏡頭外直直注視權順榮，勾起嘴角。他始終是這樣彆扭的性格，人前一副冷冷淡淡，人後才敢試探性地索取愛意。

這一點，權順榮比誰都清楚，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首他為他寫的歌。儘管行程繁忙，李知勳從來不曾拒絕權順榮的靈感，後者一時興起唱個沒完，他就打開新檔案把旋律一段段記下，加進幾個和弦、混進一點合音，跟權順榮一起寫歌宛如吃飯那樣簡單。

這是李知勳唯一擅長愛人的方式，喜歡什麼給什麼，毫無保留、絕不吝嗇。如果今天權順榮說，要一顆滿月，他就會在歌曲裡讓月亮降落，變成一個容易取得的擁抱。每一首歌，都成為長情的陪伴。說好聽點，是希望音樂在夜裡安慰寂寞的人，不要在入睡之際躺在一片黑暗之中想得太多，實際上李知勳這樣埋頭一首寫過一首，有時安慰的其實是自己，把毛毛躁躁的念想用力敲在琴鍵上，好像就能再多呼吸一秒鐘。痛苦又滿足，這大概是他少數擅長的事情了，全世界對李知勳最狠心的莫過於李知勳。

今天也不例外。結束了各種既定行程，對過後天演唱會的主持環節，他又窩回宇宙工廠的電腦前，戴上耳機敲敲打打調整歌曲，記下幾個錄音時要提及的筆記。稍早成員們聚在一起分享權順榮的生日蛋糕，極少吃甜食的李知勳賞臉吃了幾口，甜膩的感覺留在嘴裡混著零卡可樂的代糖味，不知道為什麼竟有點發苦。

大概是真的累了，他想起稍早在視訊簽售上跟克拉交換的秘密，輕輕嘆氣。回歸要一次比一次更好，但以一年出兩張專輯的頻率，要不斷超越是那麼困難，所以他只能也只好用時間換取時間，多熬幾個夜，累積起來就魔術般地多了幾天。今天差不多得先到這裡，李知勳太明白自己的停損點，存好檔關上電腦準備回家，檢查桌面時目光掠過放在角落的小紙袋。

那是他前陣子某天難得出門，經過百貨櫃上買的克羅心手環。當時亦是鬼迷心竅，他原想看個兩眼，櫃姐就絮絮叨叨開始介紹各種新品，講著講著問起李知勳要自己戴還是送人，他下意識便回了送人，腦中閃過權順榮的生日是6月中。最後在櫃姐強力推薦下買是買了，他卻不知道該怎麼送出，乾脆把東西擱在桌面一角，心想要是哪天權順榮串門子主動發現，就可以說啊你喜歡這個吧要不你拿去好了反正我也不會戴。殊不知從日本回來後，他們除了練舞錄音開會根本碰不到面，拖啊拖的直到現在。

生日還剩幾分鐘，李知勳在心底擬定計畫，佯裝回練舞室那一側拿東西順便找到應該還跟成員們在一起的權順榮，把紙袋塞給那人就跑。非常好，他自信滿滿地關燈離開，結果一開門便跟蹲在外頭的權順榮對上眼。

「啊？在這幹嘛。」

「等你。」

「孩子們回去了？」

「嗯。」

「怎麼不回去？」

「就說在等你。」

權順榮白他一眼，大步走近李知勳。

「你還沒說生日快樂。」那人如此開口。

「訊息跟Weverse不都說過了嘛。」

「想聽知勳尼說。」

「哎你無不無聊。」

「今天是我生日，」權順榮靠得更近了，「壽星不是最大嗎？」

「再兩分鐘就不是了。」

「還有兩分鐘。」

「真是⋯⋯」

李知勳嘆氣，努了努嘴，抬頭望向權順榮，伸出手摸了摸男人亂澎澎的腦袋，然後說：「生日快樂，榮。」

「你知道我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嗎？」

他被權順榮猝不及防抱住的時候，那人低聲問，李知勳搖頭。

「不是不能說出來？」

「所以是秘密。」

「什麼啊那幹嘛問。」

「不能說，但可以做啊。」

權順榮將他抱得更緊，兩個人在走廊上搖啊搖，像在跳一支雙人舞。「抱抱而已，被看到也不會怎樣。」過期的壽星促狹地鬧李知勳。

大概只有在權順榮這裡，他不用玩看眼色的遊戲，不用成熟通透，即使輸了，還是能獲得滿懷的安慰。李知勳忍下有點想哭的衝動，把手上的紙袋遞給權順榮。

「送你的。」

「真的嗎？生日禮物？」

「已經過了。」李知勳瞥了眼手錶，斟酌著說法，「不小心買的但手環戴著太難打字了。」

「知勳尼去了櫃上啊。」

「你怎麼知道？」

一秒遭到識破的李知勳有點慌亂，想找些理由搪塞，然而權順榮沒有繼續深入探討，只是迅速拆了手環戴上，指尖探過來牽李知勳的手。

「下次找我一起去？」

「沒有下次了。」

「原來知勳尼有隨便亂買東西的習慣。」

「權順榮你能不能閉嘴。」

「改天可以亂買別的嗎？牛仔褲蠻不錯的。」

「已經有三百條牛仔褲了還不夠啊？」

他吐槽著他總是隨口瞎說荒唐的話，剛才舌根的苦澀感漸漸散去，那些未完的旋律也暫時不再盤旋腦海——李知勳這才發現，啊，跟權順榮一起笑，就跟肚子餓的時候一口氣吃掉一整碗白飯一樣，這麼簡單、這麼容易。

「今天來我家吧。」

「嗯。」

「要回去拿什麼嗎？」

「該有的都有吧。」

「也是。那回家吧。」

有太多事情李知勳並不擅長，而權順榮太清楚，所以無論何時，都願意給予擁抱。這樣一來好像就不寂寞了，李知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