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女孩的故事 -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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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妳那野獸般的父親一樣都是個怪物！」

「下賤的東西！我怎麼會生出妳這種噁心的怪物！」

女人拿著酒瓶朝著女孩的方向丟過去，也許是因為酒醉的緣故，那酒瓶並未打到女孩身上，而是重摔在女孩身後的牆上。

「都是因為妳……！」

女人聲音嘶啞帶著些許顫抖。

「沒有妳、我的人生才不會過得這麼悽慘……」

「沒有妳就好了……」

女人跪在地上沙啞地哭著。

女孩只是靜靜地站在牆邊，過了好一陣子，她才緩緩開口。

「……我也這麼覺得，母親。」

女孩臉上帶著微笑，聲音是那麼平穩又溫柔。

女孩很清楚，自己的母親不是自願生下她的。

對貧民區的孩子來說，生日並不重要、也幾乎無人知曉自己出生的日子，可女孩知道自己的生日，每年的那天、女人總會對著女孩歇斯底里的吼著，字字句句充滿憎恨、每個呼吸的瞬間她都能感受到女人吐息裡真心的恨意。

惡魔、賤種、野獸……這些字眼女孩早已聽慣了，不論是自己的母親，還是貧民區的其他人都是這麼形容她的，並不是沒有感覺，只是知道生氣了、反抗了並沒有用。

憤怒有甚麼用？反抗又能改變甚麼？只是讓人看笑話而已，人們只會變本加厲往他人的傷口上猛刺，直到變成一攤泥後落得被人踐踏的命運。

她早早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同，讀氣氛是每個人類……又或者說，每個生物都有的技能？可自己不一樣，她能夠輕易的看穿話語中夾帶的情感、感受到一個人隱藏在後的真實，要說這是讀心術過於誇張了些，這更像是一種直覺，這樣的天賦讓她得以在這犯罪的溫床上平安生存下去。

這裡，所有人都討厭她，因為他們知道，女孩的生父不是個普通人，女孩是野獸的孩子，不僅如此，女孩那總是帶著恬靜微笑的臉龐也令他們毛骨悚然，他們看不穿女孩在想甚麼，然而女孩卻能輕易看透他們的想法……這些，全都讓他們覺得女孩是個可怕的怪物。

女孩之所以一直笑著，是因為女孩的母親不允許她哭。

「妳有甚麼資格哭？妳憑甚麼！」

女人緊抓著女孩的頭髮。

「該哭的人是我！妳沒有資格！」

一棍又一棍，重重的打在女孩身上。

「……對不起，母親。」

女孩忍著疼痛，努力將因疼痛而皺起的眉間舒緩開來，面無表情地緩緩開口。

「妳那甚麼臉？我對不起妳了嗎？光是讓妳活著就該偷笑了，妳竟敢給我擺臉色！」

啪──

一巴掌賞在了女孩的臉上。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女孩用飽含歉意語氣，揚起一如既往的笑容道歉著。

女孩沒有資格哭，即便她的眼淚是因為身上的那些灼熱的傷口造成的生理現象，但她連一聲悶哼都是罪過。

她只許＂快樂＂的活著，因為她是個連活著都要偷笑的、不該出生的孩子，所有疼痛都是應該的，她必須知足感恩，笑著活過每個被允許呼吸的日子。

多虧如此，女孩學會了無視這些疼痛；學會如何治療這些身體傷口好讓自己不會因此死掉；學會如何看淡這些打在自己身上的惡意；學會如何將自己藏起來；學會笑著面對所有事情。

在貧民區那無人靠近的舊書店裡，翻閱那些受潮腐壞的書本是女孩唯一能夠喘口氣的方式。

脫落的書頁、腐敗的封面，即便無法閱讀完整的內容，但那些依稀還能閱讀的文字總能給女孩莫大的安慰，在這宛如地獄般貧民區，這是她唯一能夠窺探外面世界的窗口，毀損的書本能供給的知識有限，可這樣就夠了，至少她並不無知。

「那些食物都是我辛苦賺錢買回來的！」

「沒用的東西！如果妳只知道吃，就給我把我的錢吐出來還我！」

女人一巴掌接一掌的打在女孩臉上，講得煞有其事般。

事實上，女孩的母親離開家門從來都不是去工作賺錢，她花的每一筆錢都是女孩到處打工換來的，沒人喜歡女孩，因此女孩總得比其他人都要更努力、更誠懇的工作，才可能換得一餐的餐費或是一塊發霉的麵包、有時候廚餘甚至比那些麵包好吃。

被趕出家門，餓到沒力氣的時候，就抓些蟲子或雜草來墊墊胃、努力撐起身子再去工作，那些破舊書籍給她的知識，足夠讓她避開有毒物種，以免自己誤食了甚麼而喪命。

女孩的努力，不是為了自己的母親，只是為了避免自己因為母親肚子餓或是不購錢買酒而挨打，是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活著。

那天，女孩被母親親手推入另一個地獄。

「這是給妳這沒用的賤種好好發揮自己人生價值的機會。」

「這是妳該補償給我的。」

女人手上拿著大把大把的鈔票，女孩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笑得如此美麗、又或者說，她從未看過女人如此清醒的一刻。

幾名身穿白袍的男子抓住了女孩，女孩沒有反抗，打從她看到母親的樣子後便馬上明白了，自己已經成了他人的物品、自己被母親賣掉了。

女孩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心情平靜如水，沒有憤怒、沒有絕望，不如說，鬆了一口氣？

瞬間，女孩覺得自己很可笑，她清楚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可能夠脫離這個臭水溝居然能夠讓她覺得一身輕鬆，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感激自己的母親，那刻，女孩覺得自己瘋了。

女孩被帶到一個白色的空間，強制褪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剪掉了一頭亂髮，她被壓在潔白的地板上，後腰被強制刻上了「G-028」，那是女孩的第一個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