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香燈

村南|香燈

H.L


春乃一年之計,冰消雪融,萬物復甦,為祈求祥瑞安康,舉國上下皆有除厄迎福的祭典與節慶,其中,又以「火祭」與「燈節」最為隆盛。

名門南氏一族淵遠流長,曾為俸侍皇室的貴冑,縱使是皇族已不復存在的今日,依然如永綻不凋的白山茶受眾人瞻仰傾慕。

南氏不僅與其他世族攜手共治天下,更擔起人與神、地與天的橋樑,司掌祭祀典禮。

普通人家在年節時可享半月的休憩逸樂,但南家為籌備成敗維繫著國運的火祭燈節,上至家主下至僕從,無不兢兢業業、嚴陣以待。

既享世代榮華,更該操持社稷運數,如此,白山茶才無愧於亙古流傳的「國香」之名。



偌大南府,某座偏僻院落的一角,身穿素衣的青年將枯葉掃成堆,看著掃去枯葉後顯露的蒼翠草皮,眼角餘光瞧見枝椏上含苞待放的蓓蕾,嘴角揚起淺淺弧度。

春天就要到了。

屆時迎春納福的祭典節慶告終、新招人才就職緩解人力緊繃,家主南允也總算能卸下重擔……

「官人效率真高,幫了大忙!」

讚嘆聲從背後傳來,是負責打掃隔壁院落的女僕。嬌小的她拖著半個人高的大麻袋要蒐集村良掃好的枯葉,再拿到遙遠的垃圾場集中處理,很是吃力。

「交給我就好。」

村良伸手接過沉重麻袋,用夾子俐落地將落葉裝入其中。他不是錦衣玉食的少爺,從小,令人頭疼的兄弟們在外鬧騰時,他都會積極地協助家務減輕母親的負擔,對庶務雜事相當熟稔。

也因慣於照顧他人,望著南允背負著家族使命忙碌的身影,他甘於替她沏茶、送件,盡可能替她在案牘勞形間爭取片刻喘息。


「謝謝官人!」想到忙了一早能夠喘口氣,女僕先是欣喜地抹去額間汗珠,又想到青年這陣子天天與他們一同工作,明明是家主新婚的丈夫卻紆尊降貴替他們做粗活,瞬間不好意思了,「官、官人還是先休息吧,這本來就是我份內的工作。」

「舉手之勞,不要緊的。」

村良見女僕略顯尷尬地低頭,明白對方不願偷閒的敬業之心,又溫聲道:

「家主的院子外開滿白山茶和千鳥草,我記得你擅長蒔花弄草,你能替她剪幾枝花、找個花瓶擺在房中嗎?她近日為了火祭燈節十分勞碌,美麗清香的花草應該很能幫助她放鬆。」

女僕聽見有個較為輕鬆又是自己興趣的工作,還能幫上家主的忙,當即抬頭,眼神中透著光輝,「白山茶和千鳥草是嗎?官人放心,我這就去。」


村良目送女僕離開後,將裝滿枯葉的麻袋打上死結,扛在肩上離去。

白靴踏在精鋪的石磚路上,穿過長廊,偶有幾位僕從和他問好,也都不約而同地提議要替他處理麻袋,當然,他全都微笑婉拒。

府中下人們的想法他是清楚的,不過,在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枝微末節處,他還是想維持一點固執。


村家並非顯貴名門,直到父親先斬後奏推薦他入贅南家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也能躍上梢頂,成為足以襯托那朵山茶的綠葉。

入贅起於他意料之外,但他始終謹記著,身為官人的義務是做南允的後援,而非與其爭搶丰采或主控權。

只是南家的族務繁重,並非半年就能悉數掌握,當南允為了祭典在外忙碌奔波之際,他不宜自作主張干涉過多,省得給南允添堵,左思右想後還是做起最單純的掃除工作。

南家由諸多院落組成,遼闊大氣,大掃除很是費勁,連日重複著搬運重物讓村良渾身肌肉累積不少疲倦,他將麻布袋放到集中區後捏捏自己的肩,痠麻不適纏繞著肩頭,且有逐漸根深的趨勢,但他毫無怨言。

畢竟,他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馬車停於典雅宅邸的大門時,已是深夜。

少女的繡鞋踏上了石磚地,自門口石燈透出的照明火光搖曳著,使投映在地面的纖細身影隨風飄忽。

南允的眸子向那地面光源看去,管家曾提議要將老石燈換成煤氣燈,無可否認地,隨著時代齒輪轉動,許多古老物件與傳統面臨被新事物取代的命運,但,她總覺真火勝在更富有生機,就像這陣子她所精心籌劃的火祭,若是換成煤氣燈,省事卻意義全失……


恍然間,藍眸掃過在場眾人,不見那人熟悉的溫和笑容,南允脫口而出:「村良呢?」

「回家主,官人晚膳後和我們一道在門口等候您,半個鐘頭前返回屋內,現下應是在您的院中。」

想到因為自己不擅拒絕而被應酬交際耽誤,比原定到達時間晚了兩個鐘頭,讓村良白等,南允很是愧疚。

讓下人們早些歇下後,她獨自走回院中,冬末初春的造景池蕭瑟靜默,回想成婚時夏日景緻繽紛,正覺寂寥,又順著水面倒映的微光看去,不遠處,她的……不,他們的房間透著朦朧燈光。

有人在等她。


南允攬著披肩的手緊了緊,越是走近房間,步伐越是緩慢謹慎,甚至連推門都留意著別發出吱呀聲。

只見她所掛念之人,正坐在擺放著茶几的疊蓆上,一手撐著頭,雙眼閉闔,而桌面上的茶壺飄散著熱氣,兩只杯子已經擺好,就等茶水注入。

在燈燭明暗下,青年本就柔和的輪廓更是如畫筆勾勒寫意,多了分曖昧的美感。


南允正欲湊近細看,村良便察覺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皮,及時停下腳步的南允映入他臉簾,一瞬的呆滯後,他回過神,匆忙低下頭想捧起茶壺,「你、你回來啦,外頭很冷吧,正好舒眠茶泡好了,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見他還沒完全清醒,怕他被燙到,南允主動接下倒茶的任務,跪坐在軟墊上大大縮進兩人的距離,「很抱歉今天耽誤了回來的時間,謝謝你還特地準備熱茶,你也很累了吧,要不要……喝完這杯就休息?」

即使已同床共枕一段日子,談到就寢,南允還是每每會有所停頓。

村良亦是。

他低頭,小聲婉拒:「我還沒將書房整理好。你在外忙了一天,今晚早點休息吧,別太過勞累了。」


南允也不好再勸,無處安放的視線被房間一角的鮮花所吸引,「那是?」

「今早院子裡的白山茶盛開,雪白可愛、清芳怡人,我便讓人剪幾枝插在瓶中,妝點臥房。」

聽到是村良請人準備的,南允放下茶杯上前細瞧。

山茶如雪高貴純潔的白、千鳥草形如飛燕色似紫藤、陶瓶呈現大地自然的樸實感,都是南允鍾愛的色彩。

「真美!」南允指尖輕觸花瓣,喜悅在天藍瞳眸中流光溢燦,「這茶花的品種名叫『不二雪』,是去年新培育的品種,沒想到與千鳥草很是速配。」

你喜歡真是太好了。

村良將這話抵在舌尖,含笑應道:「原來它有個這麼美的名字」


素指描摹過花緣似是沾上些許香氣,南允收回手,轉向還坐在疊蓆上的丈夫,輕聲道:「我聽大家說,在我忙於祭典籌備的時日裡,官人悉心協助打理宅邸,將宅邸維持得有條不紊……真的很感謝你。」

村良想到自己的努力能讓南允惦記,雙頰微熱,仍維持一貫的謙遜:「過獎了,都是託總管和女僕長平時就訓練有素、管理有方的福,我不過是分擔了一點雜務。」

南允察覺到村良的姿勢從剛剛就有點奇怪,很快便聯想到原因,「是不是掃除工作造成你肌肉發痠不適?」

村良無法對著妻子真摯的關懷撒謊,只能默默點頭。


見狀,南允顧不上害羞,趕緊回到原位關心他的狀況。

村良雖堅稱不到需要醫生擦藥的程度,多休息幾天就好,她看著丈夫臉上毫無自覺的蒼白與疲色,認為還是得多少改善狀況才能讓他睡得安穩、達到休息與復元的效果。

有什麼方法呢?


思索片刻後,腦中浮現的解方讓她白皙的雙頰隱隱浮現緋紅。


「前、前陣子南明告訴我,點燃薰香搭配精油按摩,能夠更有效、更徹底地消除疲勞,還送了我不少東西……要不要試試?」

「精油按摩?」

「嗯!是薰衣草和山茶花的精油,能夠減緩肌肉痠痛,對皮膚也很好喔。」

精油按摩,勢必得脫衣裸身,南允的手還會碰觸、揉捏他的背和肩膀,詢問他哪裡會痠疼、舒不舒服……

村良低下頭掩飾表情的變化,「不、不用,你已經夠累了,我不能再增添你的負擔。」


這話反倒讓南允堅定立場。

她當家主的本心乃是要無愧南家上下每一個人,照顧自己的丈夫更是天經地義。

「不是負擔。」

她的語調依舊柔軟,眼神卻不容推辭。

「於公,你為了南家付出,我身為家主應該要給予回報;於私,我們是夫妻,本就該互相扶持。」

「你已經盡了官人和丈夫的義務,現在……該輪到我了。」





薰衣草與茶花的香氣盈滿臥房,南允為減輕彼此尷尬羞臊而調暗燈光,僅留的床頭燈使房內呈昏黃色調。

年輕的夫妻各自梳洗完,尚帶著洗浴後的熱氣。

南允將金長髮簡單盤起,避免沾上精油,無意間展露優美的頸脖線條以及泛著淡粉的肌膚,她將道具備妥,跪坐在床鋪上,對著村良正色道:「那麼,麻煩了。」

村良點頭,將裏衣褪至腰間。上身完全展現在妻子面前時,他竟對自己苗條的身材有些懊惱,於是迅速趴到床上,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這樣是不是顯得自己很急著要接受南允的服務?


南允則慶幸村良已經趴下,若讓對方發現她還沒開始按摩就滿臉通紅,她沒把握能克服羞澀、專心替對方紓壓。

「我是第一次替別人按摩,剛剛在等你沐浴時有大致看過南明給我的教學書,如果讓你不舒服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

冰涼精油倒在背上時,村良身子猛地一僵,下一秒,柔嫩溫暖的手就替他塗勻、化解了那份涼意。

為緩和沒來由的緊繃氣氛,南允開啟話題:

「我聽說村良不只有幫忙掃地,還有幫忙搬麻袋和家具等等的重物,這樣的話,肩頸應該會特別痠。真是辛苦你了。」


或許是學習力強與天賦的關係,南允很快便掌握書中傳授的重點技法,她每一下的推按,都讓村良感受到糾結的肌肉正逐漸被釋放。

薰香、按摩與床鋪三管齊下,他刻意壓抑的疲倦也得以宣洩。

「其實也還好……天寒時多活動筋骨全身也會暖和起來,很舒服,而且我想,我也該鍛鍊體魄,看起來會更……」村良一頓,將可靠一詞抿在唇邊,聲音有些含糊:「更穩重。」

畢竟他是要長久陪在家主身邊的男人,可不能弱不禁風。

南允聞言,有股衝動想告訴村良,他的穩重根本毋須透過體魄或身材來彰顯,他日常點滴的陪伴與付出,她都看在眼裡。

但她轉念,將千言萬語揉入行動中,持續紓解村良的不適。


「肩膀這樣按的話會痛嗎?」

為方便按摩,南允姣好的身軀只覆著一身單薄裏衣,柔軟胸脯無可避免地擠壓到村良的背部。

「不、不會……」

村良性子雖溫潤穩重,到底是個年輕男性,心上人的親暱觸碰彷彿解開綁縛秘密匣子的紅繩,平時未曾意識到的綺念遐思傾翻而出。

當他驚覺自己無法克制地去想像對方的胴體線條、想像對方褪去衣衫後的模樣,便正臉埋進枕頭中,試圖培養睡意以蓋過非分之想。

「舒服嗎?」

「嗯……」

南允顧及他感受的提問好似輕柔的羽毛,在他耳根子撓呀撓,酥癢顫慄傳遍全身。

他以為逃入夢鄉中能夠免於淪現慾念,卻沒料到初春萌動的艷色亦渲染了夢境。


將家族榮辱與繁文縟節拋下,將疲憊笨重的身軀拋下,意識輕如片葉,隨風飛遠,落於軟綿輕飄的溫暖雲層。

雲絮朝他湧來,層層堆擠,時輕時重,拿捏得宜,汲取痠楚與疼痛,回以溫柔撫慰。


柔順而不黏膩。

盈巧而不虛浮。

靈活而不輕狂。


不知何時,雲絮停下了堆擠。

迷糊的他想繼續尋求那份獨特的溫柔,掙扎著爬起、轉身,朝最為明亮的那處一抓,驚呼過後成功將其禁錮在懷中,又怕弄碎了雲絮而改為牢固的擁抱。


「良、村良……」

呼喚他的聲音很是熟悉。

香風助他勾勒雲絮下隱藏的面貌,撥雲見日,藍天之中,竟是他心心念念而不敢企求的女孩。

生怕她隨時會化為雲堆隨風消散,他急忙以熱切的吻懇求、以指掌的游移慰留,他的努力並非徒勞,她不再是易於幻變的雲,而是真真實實的人。

他的唇舌渴求甘泉滋潤,貪戀霸佔著泉口;他的手攀上高聳、登上尖峰之頂,驚呼如雪漸融成盈盈春水。


「唔……」

南允把握每個能夠喘息的破碎空隙賣力吸氣,下一刻雙唇即被緘封,牽連而出的銀絲又融匯為一體,如此反覆多遍後,她感覺自己的氣力都被抽光,單薄裏衣早被剝去、冷落在床尾,只能赤裸著蜷縮在丈夫懷中尋求溫度。

她提議精油按摩並非絕無私心。

本想著是個能幫上他、又能和他拉近距離的方式,豈料成效超乎預期,甚至脫離她能掌控的範圍!


初嘗情愛的她渾然不知自己此刻在丈夫眼中多麼誘人採擷,猝不及防地,村良舔上她泛紅的耳珠,喃道:「喜歡允。」

「喜……」

南允輕顫著,伸手捧起他的臉,與他迷茫的眼對望,「……良,再說一次?」


「喜歡允。」

寥寥三字,卻一瞬填補成婚半年以降所有的緊張、疑慮、不安。

南允紅著眼眶,不再抗拒,任丈夫將她覆在身下。

村良這次的吻很溫柔,偶爾帶點青澀的粗魯,嬌嫩的唇有些疼,她卻覺所嚐盡是醉人甘甜。

婚前婚後,都有人對她的選擇提出質問,如今她再也不會讓那些質疑有隙可趁。

她只要她的村良。


堅韌物什抵在緊閉的肉瓣間磨蹭,藉著彼此泌出的愛液順利頂開幾吋,可再往下,村良停止動作,眼中的迷離因驚呼清醒幾分。

「很、很疼嗎?」

感覺到體貼的丈夫作勢要退出,生怕這得來不易的炙熱火花將會冷卻,南允搖頭,以腿輕輕勾住丈夫的腰,一手撫著他的臉,與他貼額,「想要良。」


寥寥三個字,使村良的墨睫被淚珠浸潤。


肉楔重新深入,南允喟嘆著將丈夫環抱在胸前,讓他能縱情佔有自己,纖指輕那頭撫柔順黑髮,愛慾燎燒似火祭烈焰熊熊。

火可以猛烈,燒去閒言冷語,熔去阻礙困難,直至世界盡成焦土,他們是彼此僅有的所求。

火可以柔和,燃作指引明燈,像村良曾在雪夜、以及每一個平凡日子裡替她點亮的千百盞。


她焚膏繼晷地忙碌,究竟是為誰?

是為火祭時,和珍愛的他比肩迎接來年的福祉與祥瑞啊!

是為燈節時,和深愛她的他攜手共遊啊!


薰香燃畢,雲雨之巔,村良雙手緊扣著南允的十指,汗珠自額間滴落在佈滿吻痕與指痕的乳峰。

他粗喘著,體內最原始的慾望慫恿著他,讓這身軀被自己完全佔有、標記,讓她吞納自己的一切。


「……不行……」

這樣纖細秀雅的身軀已然背負太多責任。

即使他對南允的溫柔不曾有半分質疑、也聽過人們讚揚她將來定會是個珍愛子女的優秀母親,但在她甫坐穩家主之位的頭幾年,懷孕生子傷身勞神,無疑會成為累贅。

國之梢頂並非一蹴可及,縱使他全力,現下仍難以和她並肩共同撐起南家。

他不能造成南允的負擔。


濃白濁液噴濺在腿間,南允低呼一聲,用最後的力氣握住村良的手,夫妻同躺在凌亂床鋪上,情潮歸於平靜。


在燭光徹底暗去前,還能聽見誰呢喃著:喜歡你。





隔日清晨,村良瞪大雙眼,眼珠子甚至泛起血絲,身子彷彿被石化般僵在床上不敢動彈。

滿室殘香與彼此渾身的痕跡昭示著昨晚的失控,更是無法抹滅的證據。

他只覺得自己極度踰矩、罪該萬死,但一直躺著不是辦法,便打算起身替南允擦澡更衣,避免她受寒生病,起身的動作卻讓南允悠悠轉醒。

這大抵是村良第一次這麼想要逃避對方的藍眼。


唯一萬幸的是裏衣沒有弄髒,兩人背對著默默穿上衣服後,在床上正襟對坐,面面相覷。

自認罪魁禍首的村良語無倫次了老半晌,最後說出:「我、我會負責的。」

從丈夫口中聽見未婚男女結合後男方會說的經典台詞,南允不禁失笑。

「咳,我們、我們已經成婚了,這樣……應該算是履行新婚那晚沒有完成的義務?」

村良一愣。

「……說的對,是義務。」

南允不怪罪他踰矩或對他心生恐懼,他分明該感到高興,失落卻塞滿了胸膛,幾近窒息。


像是讀透了村良的眼神般,南允懼於他將來的疏遠、懼於失去他的陪伴,更懼於他為此糾結痛苦,情急之下連忙牽起他的手。

「但、但是,昨晚不論是按摩還是更親暱的事,對我來說,都不只是義務!」

幾乎是用喊的將真心話吐露後,心跳聲如火祭時轟隆作響的巨鼓,震耳欲聾。

南允望進她所心儀的灰眸。


「——良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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