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值

及川睜開眼睛，維持平躺姿勢數秒後，才勉強從床上支起身子，粉白的窗簾之外，是淺灰跟天光交織的天空，時間還很早，赤裸的身體接觸到冷空氣，浮起一層薄薄的疙瘩，及川縮回被窩裡，但身邊是空的，岩泉居然這麼早起嗎？

在分離之前，他們難得決定放縱一回，偶爾還是會一起慢跑、打球，但撇去了晨練的部份。

在外過夜的機會也多了，有時候在對方的家裡，有時候則是離家不遠的旅館，能偷得片刻的獨處都是好的。

時間如流水。

及川的意識卡在困倦跟清醒之間，他忍不住憶及昨晚，還有更早之前，岩泉的親吻總是兇猛且熱切，跟他的挑逗和戲謔不一樣，誠實得如此眩目。

他輾轉反側，最後還是決定起身。及川隨意拉起薄被蓋住身體，腳步放得很輕，外面有點擊滑鼠的聲音，但沒有食物的氣味，這多少讓他感到意外，岩泉這麼早起，居然沒有親自下廚嗎？

岩泉完全沒發現及川正在慢慢靠近，他專注的盯著螢幕，一個分頁是宮城縣，另一個分頁則是聖胡安省，兩個頁面來回切換。

令人難以想像的面積，岩泉嘴上說不在意，但仍然試圖在腦海裡勾勒陌生城市的樣子，那裡會有什麼？高溫、終年不下雪，還有葡萄酒？但那傢伙酒量不行吧？雖然未達法定飲酒年齡，岩泉仍是給出無情的評價。

及川小心彎下身子，岩泉太專心了，專注到沒發現他已經摸到背後，電腦光跟字體映進蜜褐色眼睛，本來想嚇嚇岩泉的，但對方的嘀咕讓他停下動作。

「這麼熱的地方……他真的行吧？」

及川順口說道：「小岩好像媽媽。」

岩泉終究還是被嚇一跳，他重重合上筆電，色厲內荏的斥責：「起來了怎麼都不出聲！」

「因為我不像小岩最喜歡的哥吉拉。」踏出一步就垮好幾間房子，及川翻翻白眼。

「……你要吃什麼？」

「小岩想知道聖胡安的事情可以問我啊，幹嘛偷偷查？」

「我現在是問你想吃什麼，哪個字聽不懂？」

及川吐吐舌頭，岩泉意外的很擅長日式早餐，「烤鯖魚，其他的隨便。」

「好。」岩泉起身走向廚房，及川則是披著薄被，窩到岩泉剛坐過的椅子上，但男友的怒吼很快又傳出來，「給我去把衣服穿好，渾蛋！」

「好啦！」小岩好兇，及川心裡抱怨，目光卻不自覺的放軟了一點。

薄被掃過地板，他再度走回房間。

「好好吃。」

「不要吃那麼快。」

我會很懷念這樣的味道吧，及川心道，微笑卻是淺薄的，「小岩要想我喔。」

「發什麼神經。」

「不然我就照三餐打給你。」不管時差。

岩泉正在專心致志的對付烤鯖魚，沉默數秒才開口：「好。」

及川短暫陷入混亂，好是什麼意思，照三餐接電話？還是會想他？

岩泉終於捨得放下他的鯖魚，「要是有一天漏打電話我就揍死你。」

及川暫時擱下筷子，「小岩太無情了吧，我還沒去阿根廷就想著家暴，不過如果是在床上的應該沒問題——」

岩泉的耳根染上紅色，「給我好好吃飯，垃圾川！」

及川沒再說話，但又是得逞的笑。

至少他肯閉嘴了，岩泉絕不會承認他暗自鬆口氣。

「等等我再跟小岩講講聖胡安的事吧。」及川喝了一大口湯，「一定比看網路還要更詳盡。」

「少臭美了。」

「哇，小岩難道不是因為擔心我——」

吱吱喳喳的吵死了，烏鴉都沒有及川來得煩人，岩泉氣勢洶洶的放下筷子，及川彷彿看到哥吉拉具現化的幻覺，他屏息以待，但岩泉吃飯的習慣良好，應該不會在這時候揍人才對，所以他想做什麼？

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岩泉只是伸出手，把他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

「小岩！我剛剛才梳好的！」

聽到及川的大聲抗議，岩泉緊繃的嘴角才終於鬆懈下來。

怎麼可能不擔心，但即使有再多顧慮他也不會講的，因為及川徹不需要那些。

聽他聊聊聖胡安倒是個好主意，岩泉心想，及川眼底充滿嚮往跟野心的光，終究還是好看的。

當然，這個他也不會說的，至少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