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調酒

　　踢躂、踢躂……

　　K端著金色的燭台，帶著溫暖的火光、踩著皮鞋慢步往下。

　　旋轉樓梯旁的磚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掛著一根燃著冷藍色火焰的蠟燭。

　　但微弱的燭光無法點亮幽深的古堡，反倒使它看起來更加恐怖。

　　他來到地下的最深處，站在銅木門前、垂眸吹熄蠟燭。

　　接著用手背輕敲兩下後，推開門。

　　「老爺，您該起來了，晚點還得去參加侯爵舉辦的晚宴。」

　　K拉起暗紅色的床幔，皺眉看著又將羽絨被踢到一旁的雇主。

　　「過來。」

　　身陷柔軟大床的男人嗓音微微沙啞，帶著剛醒來的慵懶。

　　「需要服侍您更衣嗎？」

　　靠著房內冷藍色的微弱光源，K緩步靠近G。

　　「……我餓了。」

　　鮮紅色的雙眼中帶著探究，輕輕掃過K沒有表情的臉龐。

　　「比起更衣，我更想喝血。」

　　G扣住K纖細的手臂，將他拉向自己。

　　「如果這是您的命令，我無法拒絕。」

　　而K沒有抗拒，順著那股力量倒在G的身上。

　　「但我還不想變成日夜顛倒的吸血鬼，請您住手。」

　　尖利的犬齒擦過他蒼白的脖頸，留下淡淡的紅痕。

　　G將力道掌握的恰到好處，冰涼的吐息掃過肌膚，K卻不為所動。

　　他淺藍色的眼睛淡漠疏離，看不出多餘的情感。

　　G看進那雙瞳孔深處，想找出任何一點的恐懼或抗拒。

　　卻什麼也沒找到。

　　冷哼了聲，覺得無聊的他鬆開手，轉而伸出手讓對方替自己更衣。

　　「雖然黎明時契約就結束了，但你可別忘記準備今晚的調酒。」

　　「收到。」

　　柔軟的布料滑過手臂，G有些漫不經心地道：「K，你打算什麼時候把你的祕密告訴我？」

　　K抬眸，和G相處了整整一年，他早就習慣對方這種帶著隱約威脅的問句。

　　要不是原先雇傭他的女爵在領地爭奪的過程中輸給G，他的契約又怎麼會轉到這個危險的伯爵手中。

　　「跟您告別前，我會考慮看看。」

　　輕輕繫好領巾，K收走睡衣、抽身而去。

　　吸血鬼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晦暗不明。

　　站在吧檯前，K正準備將完美的三分熟牛排扔進垃圾桶，就聽到大門開啟的聲音。

　　這是第一次，G比預定的時間還早回到古堡。

　　距離黎明還有半個小時，K想了下，決定不收拾沒動過的人類食物。

　　他轉身，從酒櫃裡拿出最好的伏特加。

　　脫下黑色披風的男人慢步走到他面前，將手肘撐在吧台上，饒有興味的用指尖扶著下巴。

　　「我都不知道，你有浪費食物的嗜好。」

　　「您提早回來了，當然是以您的吩咐為優先。」

　　從冰庫裡拿出玻璃瓶和檸檬汁，他接著將無色的酒精倒進雪克杯裡。

　　G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表情慵懶。

　　等到K打開盛裝著鮮紅色液體的瓶蓋時，G的表情終於變了。

　　他聞到一股屬於高階吸血鬼的血液味道。

　　「你從哪弄來的血？」

　　K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調好血腥瑪麗。

　　血液、伏特加混合檸檬，這是最適合告別之夜的一杯調酒。

　　他將高腳杯放在G面前，露出自己手上取血的傷痕。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秘密』。請喝吧，最後一杯調酒。」

　　「……為什麼一個高階的吸血鬼，要來當別人的執事？」

　　G問出心中的疑惑，同時看著K的脖頸。

　　不等對方回應，他就繼續說：「還沒黎明，你得聽我的命令，對吧？」

　　K看了眼身後的掛鐘。

　　「您剩二十分鐘。」

　　「足夠了。」

　　越過吧檯，G伸手捏住K的下巴，對著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K有點後悔。原先是想做為告別，才決定調這杯酒。

　　如今看來，或許是個錯誤的決定。

　　溫熱的血液汩汩流出，G小口吞嚥著。

　　這是他盼望了一年的鮮血。既然K同樣是吸血鬼，就不必擔心任何事情。

　　他依依不捨地鬆開K的脖頸，舔淨犬齒上對方的氣息。

　　「所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只是想在漫長生命中，試著找點調劑罷了。」

　　K摀住咬痕，將高腳杯再次往G前方一推。

　　G拿起酒杯，轉頭看向冷掉的牛排。

　　「不需要進食的你，這一年來究竟浪費了我多少食物？」

　　「料理是我的嗜好之一，就算不吃，烹調也很有趣。」

　　K垂下眼簾，換了個較不尊敬的稱呼法。

　　「你是伯爵，不會在乎這一點小錢吧。」

　　「是不會。不過……」

　　看著酒杯中宛如紅寶石的調酒，原先打算放K離開的G改變了主意。

　　他得好好想想，要出多少錢，才能讓K願意繼續被自己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