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亂流

晴空亂流

安柏



❖ 啖天×伊得


01.  

清晨六點,啖天打開鐵灰色的公寓套房大門,他先將拎在手中的藍色小行李箱放在走廊上,接著又將坐在玄關地板邊穿鞋子邊打瞌睡的伊得給拉出門,最後從伊得揹在胸前的隨身包中摸出一串鑰匙,手腳俐落地將門上鎖。

 

睡眠不足又渾身痠痛的伊得被啖天帶進電梯裡,電梯內的燈光明亮到有些刺眼,他將連帽外套的帽子拉起,把簡單整理過的棕髮藏了進去。啖天站在電梯按鍵前、背對著他,伊得望著面前寬厚的肩膀微微出神。

 

「啖天。」下樓的電梯經過三樓時,伊得喚他。

 

啖天甫一回頭,就見伊得仰起頭來吻上他。乾燥的唇瓣貼著他輕蹭了一下,正要習慣性地回吻,伊得卻已向後退開,讓他撲了個空。

 

伸手抓住伊得的腰,啖天正要發難時,電梯剛好抵達一樓,伊得一臉無辜地將他推出電梯門外。

 

經過管理室時,兩人禮貌地向管理員道早,管理員爺爺頗有朝氣地回打招呼,伊得向他告知有出國行程,若有包裹要等回國後才能領。管理員爺爺點頭表示了解、請他放心,還朝跟在伊得身旁的紅髮青年調侃一句「你最近很常來借宿喔」,啖天紅著臉,摸了摸鼻子、微笑當作回應。

 

啖天的車停在公寓大樓附近的小巷子裡,伊得拉著小行李箱和啖天並肩走在路上,時間還早沒什麼行人。啖天在伊得的手背第二次撞到他的手時,輕輕握住了伊得的手腕。溫熱的掌心貼著微涼的手腕內側肌膚,刺有白色圖騰的大手緩慢下滑,自然地將手指扣進伊得的指縫間。

 

「剛剛在電梯裡也太亂來了。」啖天把握時機訓人,彷彿方才想追著吻上去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只有一秒鐘沒關係啦。」伊得想起了什麼,調皮地撞了下對方的肩膀,「更何況我們之前在電梯裡又不是沒親過。」

 

「……那次的情況不一樣。」

 

 

大約半年前,啖天應邀至伊得家擔任「直播嘉賓」,留宿當晚啖天搭電梯上樓時,看見公寓管理委員會張貼的公告上寫著大樓備用發電機維修中,那時他不以為意,畢竟他只是訪客不是住戶。

 

然而,直播結束隔天,伊得送他下樓時,兩人好巧不巧碰上跳電被困在電梯裡。啖天記得伊得開玩笑說是不是他帶霉運,他難得沒有駁斥對方,因為伊得的聲音在笑,靠著他的肩膀卻很僵硬,啖天捏了捏伊得的手心,說了句「不用怕,我在這」,伊得沉默了幾秒後否認害怕,但是回握了他的手。

 

「啖天,電梯的監控攝影機沒有在錄影。」

「沒有電當然沒辦法錄。」

 

大樓停電,備用發電機故障中,在維修人員抵達、電力恢復之前,他們精準地在黑暗中鎖定對方的唇,交換一個又一個隱秘的吻。

 

從那天起,啖天在公寓出入人員登記簿上簽名的機會變多了,管理員爺爺也從次次詢問他要拜訪的住戶,到已經掌握他會出沒的時間點。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駛,副駕駛座上的伊得將臉靠在安全帶上,平穩的呼吸聲昭示著他又進入夢鄉。啖天不時用餘光觀察他的狀態,踩煞車時會伸出手臂輕擋在他的胸前,就怕伊得不小心撞到車窗或是向前傾被安全帶勒到。

 

伊得參加的員工海外旅遊目的地是海島國家,啖天查過航班飛行時間大約要五個小時。昨晚伊得告訴他,要在飛機上養精蓄銳,下機後才有充足的能量可以盡情玩耍。

 

尚未抵達機場就呈現放電姿態的伊得讓啖天發笑,不過考慮到昨晚對方的熬夜自己也有參與其中,難免有些愧疚。

 

「所以說,為什麼招惹我啊……」

 

 

昨晚,啖天為了歸還上週伊得留宿他家時留下的衣服而登門拜訪,他本打算交還衣服就離開,可伊得偏偏拿著洗烘乾淨的衣服聞了又聞,末了還補上一句「都是啖天你的味道」。

 

啖天不想承認,但他似乎對於「都是你的味道」這句話特別容易感到興奮,而伊得對此大概也有所察覺。這也是為什麼伊得會開玩笑對他說「你該不會又想歪了吧」,啖天則順勢投身情慾陷阱,無可自拔。

 

「是你邀請我的。」當啖天從後方進入伊得的身體時,他在伊得的耳邊如此說道。

 

伊得雙手扶在臥房內的白色收納櫃上,喘息著承受啖天在他體內的來回挺動。歡愛的動靜不小,擺在櫃子上方的公仔被晃得東倒西歪。

 

啖天瞥見他伸手將一尊獅子形象的卡通公仔握在手裡,於是分神問他為何這麼做。

 

「獅子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很害羞啊……」

 

獅子公仔的眼睛又圓又亮,的確會有被凝視的錯覺,但伊得的副業是經營情色頻道,即使不露臉但光裸著身體暴露在觀眾眼光之下不是罕見的事情。

 

「之前我們都一起做給直播觀眾看了,如今在公仔面前做反而會感到害羞嗎?」

 

「那不一樣……」伊得偏過頭看他,「我們現在又沒有表演成分,總覺得很、很羞恥嘛……」

 

這句話之於伊得只是陳述事實,但對啖天而言卻有種難耐的心癢,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只知道伊得淺棕色的眼睛令他移不開眼,他將手覆上伊得握緊公仔的手。

 

只開著夜燈的、不大的臥室裡,地板上攤開的行李箱內是整理到一半的換洗衣物和盥洗用品。明日該早起的兩個人還沒有睡意,他們不知饜足地渴求彼此,雙唇如同磁鐵的N極與S極,碰上就緊黏在一塊。啃咬、吮吸、交纏,難分難捨的親吻直至雙方舌根發麻、腦袋缺氧,才願意分開。

 

埋在甬道內的性器時快時慢地抽插、搗弄著,伊得分不清是撒嬌還是討饒的嗚咽聲、收納櫃被震盪摧殘發出的咭吱咯吱聲響,充斥整個空間。

 

啖天最後握著伊得的腰,幾下深頂將熱液留在深處時,聽見伊得沙啞著抱怨:「我沒力氣了……但行李還沒收完……」

 

 

02.  

多虧啖天的接送,伊得準時在團體約定集合時間前抵達。

 

伊得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讓啖天不太放心,拉著他找到集合隊伍,再三跟他確認該帶的物品都有帶齊之後,才從出境大廳離開。

 

啖天一頭焰紅的髮本就引人注目,穿著打扮即使是低調的配色也藏不住貴氣。目睹啖天和伊得互動的同事好奇地打聽兩人的關係。

 

「就、就只是一個朋友啦!」

「哦?那你朋友看起來還挺、熱心的啊!」

「哈哈、他、人挺熱心的沒錯……」

 

同事的八卦眼神透露著不信,伊得傻笑裝作無所覺,他從隨身包中掏出行程說明會的小冊子,自然地將話題帶到行程上。

 

手機震動了下,伊得解鎖螢幕看見來自啖天的訊息:常備藥放在行李箱內層的拉鏈袋裡。

 

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伊得本來想回一句「還以為你是我爸咧」,不過想想還是刪除,回了一張表達感激的俏皮貼圖。

 

啖天……只是朋友嗎?伊得上下滑動兩人的聊天視窗,單看對話紀錄的話,啖天的確就像是個愛操心的熱心友人,但在對話框以外,說兩人「只是」朋友,伊得自己都不信。

 

至少伊得不會跟其他朋友牽手、親吻和上床。

 

關係如何定義是雙向的吧?伊得沒有和啖天深入地聊過這些,最開始是沒必要,之後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樣的關係註解。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慈善音樂節,啖天作為異業公益合作的企業方代表出席,伊得則是受認識的育幼院院長所託擔任志工。

 

啖天在台上致詞的時候,伊得在台下接待賓客,就他所知啖天的年齡比他還小,年紀輕輕已是事業有成的企業家。即使知道人各有命,會投胎也是實力之一,伊得難免還是會感慨金湯匙和土湯匙的差距。

 

第二次見面是在酒吧林立的夜巷,伊得喝多了坐在街邊的矮花圃旁吹風,他被從同間酒吧尾隨而出的兩名醉漢搭訕,伊得想擺脫糾纏卻被圍住,幸好路過的啖天撞見此景上前制止,才避免衝突發生。

 

啖天身旁還帶了特助,名字叫吉羅。伊得挨完「酒量不好就不該喝那麼多」之類等等的訓話之後,吉羅上前遞解酒液給他們,順帶緩和氣氛。

 

當時的啖天看起來也是醉酒狀態,識時務者如伊得,他沒有跟替自己解圍的恩人頂嘴。

 

啖天貌似剛結束應酬,伊得聽見他說要獨自透透氣再回家,讓吉羅原地下班。伊得藉著路燈的光線打量啖天的臉,五官線條俐落帥氣,蜜色肌膚上有淡淡的紅暈。

 

「你有話要說?」

「你長得很好看。」就算皺眉也好看。

「……雖然我管不著,但喝醉了的傢伙最好快點回家。」

「明天我休假,還不想那麼早回家。」伊得發現啖天的眼神不銳利時,其實沒那麼可怕,「你要透透氣的話,要跟我一起玩嗎?」

 

啖天認為將時間花在玩樂上太過浪費,不過適當的休閒活動還在可接受範圍內。

 

 

選物販賣機店鋪內,伊得一臉慎重地操作著夾娃娃機台。

 

「你不行的話,換我來?」在一旁看著的啖天嘴上咬著超商買來的棒棒冰,他沒帶錢包在身上,是伊得結帳的。

 

「也是可以。」伊得爽快地讓出位置,「不過你應該沒玩過夾娃娃機吧?這需要一點技巧,你要是夾不到也不用太沮喪。」

 

取物按鍵被敲下,機台爪子抓起手掌大小的松鼠絨毛娃娃,爪子搖搖晃晃平行移動、鬆開,物品掉落的碰撞聲,啖天彎腰從取物洞口中拿出戰利品。

 

「你說誰夾不到?」

「……你運氣真好。」

「哈哈、你夾不到也不用太沮喪。」啖天爽朗一笑,並將娃娃塞進伊得的手心。

 

經常貢獻身上所有零錢卻抓不到半點東西的伊得有些不甘心,但看著啖天燦爛的得意笑容,他也不知不覺就跟著笑了出來。

 

伊得和啖天在各自回家之前交換了聯絡方式,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啖天對他也有印象。

 

「我致詞的時候,發現你盯著我的臉全程放空。」

「我可不是針對你喔!其他人致詞的時候我也在發呆。」

「嗯,我有發現。」

「你那麼留意我幹嘛啦!」

「你發呆的表情……很蠢。」

「喂!」

 

這天之後,他們偶爾會約出來一起吃飯、喝酒,像是普通的同齡朋友那樣相處,直到某次酒酣耳熱之際,不知道是誰先觸碰了誰,明明可以當作一時失誤就此打住,但他們卻自然而然地跨過了身體界線,同床睡了一晚。

 

如果第一次是疏失,那麼第二次、第三次便是刻意為之。

 

伊得在性事方面很開放,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從不跟生活圈裡認識的人打砲,啖天是唯一的例外。

 

 

03.  

將伊得送到機場後,啖天便返家休息補眠,待他再次起床、飽餐一頓後,伊得報平安的訊息也送達了。

 

即使是休假時間,啖天也閒不下來,他開始動手整理家中的書櫃牆,將陳列在架上許久不再閱讀的書本拿下,打算將其打包裝箱,再讓吉羅協助捐贈出去。

 

為了尋找合適大小的折疊紙箱,啖天打開了書房的雜物櫃,多虧收納整齊,一眼望去就能確認是否有自己需要的物品。他沒有找到適合的紙箱,倒是發現了模樣特殊的物品。

 

「這個……為什麼在這?」粉色的拉珠性玩具在雜物之中特別顯眼,啖天食指勾起心型狀的拉環,一串珠子便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盪啊盪。

 

這並不是屬於他的物品,不過啖天使用過它,這是他和伊得一起「試用」的第一個情趣用品。

 

啖天認識伊得沒多久便知道他在情趣用品公司擔任設計師,但他並不知道伊得還有另外經營情色頻道,是有次啖天發現伊得的手腕處有可疑的青紫色束縛痕跡,他出於擔憂詢問對方,結果伊得支支吾吾好久才向他坦白,那是試用情趣用品留下的痕跡。

 

使用束縛道具需要有人協助,啖天對此有些在意,伊得看了他的眼色一會才破罐破摔般解釋,那是與其他頻道主合作拍攝影片用的道具。啖天花了幾秒消化資訊後,語氣比想像中輕鬆地對伊得說:「我對你的副業沒有偏見。」

 

聽見他的回答,伊得雖然還是有點尷尬,但至少鬆了一口氣。

 

「之後有需要的話,你可以找我幫忙。」

「……欸?這不、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

「……」

 

事後啖天回想,自己沒經過大腦就說出那種話,真是瘋了。

 

啖天後來在成人平台找到了伊得經營的頻道,他觀看了幾個頻道主Ed上傳的影片,啖天這才發現對方的身體原來那麼色情,而自己對他的身體竟然抱有慾望。

 

兩人之間的初夜在一次伊得醉酒之後,體內酒精濃度升高讓伊得的理智出走,喝醉酒的他變得愛撒嬌、有點無理取鬧,啖天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他的失態,於是當伊得又軟又熱的身體貼上來時,啖天沒有拒絕,擁抱了他。

 

伊得喝多了也不會斷片,兩人在同張床上醒來時,伊得表現得比他還要慌張、手忙腳亂,這讓啖天的羞恥感得到一絲緩解。他們沒有多聊這個插曲,事後伊得也沒有躲避他的聯繫,這對啖天來說已經足夠。

 

於是,當伊得真的邀請他一起試用情趣用品時,反倒是啖天有些手足無措。

 

沒有酒精干擾,在大腦十分清醒的情況下,啖天順著伊得的引導,將那串矽膠珠子放進他的身體裡。

 

「哈、對……做得很棒喔……」伊得滿面潮紅,在啖天面前雙腿大張。

 

「不要用那種哄小朋友的語氣跟我講話。」啖天邊說邊將最後一顆珠子擠進那發顫的穴口裡。

 

「呃、我可不會對未成年下手。」

 

「你這傢伙!」

 

啖天刻意按了按伊得的下腹,果不其然對方身體抖了抖,頭無力抵著他的肩膀:「別、別按了,肚子好脹。」

 

用手抬起伊得的下巴,啖天發現他蹙起眉頭似乎有些痛苦:「幫你拿出來?」

 

「好,你慢、啊──」

 

啖天未等伊得交代完,便一口氣將拉珠全數抽出,他沒有忘記觀察伊得後穴被動的收放、腿根無法自控的震顫。

 

「這讓你很舒服?」啖天拎著表面濕滑的拉珠道具,問道:「要再放進去一次嗎?」

 

從快感中緩過神來的伊得用腳尖蹭了蹭他微勃的胯間:「這次、把你的……放進來。」

 

啖天就是在那個時候確信,伊得不僅身體很色情,還慣會勾引。

 

 

伊得的旅遊地與啖天沒有時差,當啖天洗完澡準備上床休息的時候,收到了伊得傳來的照片。從照片背景可以判斷出是在旅館的浴室裡,圖片中的伊得側著身體、拉高上衣露出腰部,手持相機對鏡自拍。

 

對話窗又一條訊息彈出:我瘀青了。

 

手指將照片放大檢視,啖天這才看見伊得左後腰有一處藍紫色的瘀青。大概是昨晚他們拉扯、擁抱之間不小心撞到傢俱留下的,伊得說沒時間洗床單不想在床上做,臥室地板上又擺著收拾到一半的物品難以行走,啖天抱著伊得將人壓在收納櫃上時曾聽見一聲悶哼,他怕伊得磕碰到哪本來想要查看,但伊得摟著他的脖子說不痛應該沒事,便讓他繼續動作。

 

啖天想了想,撥了一通電話過去,伊得很快就接聽了。

 

「會很痛嗎?」

「是還好啦。」浴室的回音有些大。

「只有腰有受傷嗎?」

「膝蓋也有一點瘀青。」

「……那個、下次我會小心點。」啖天莫名有些抱歉。

「什麼啊,我的瘀青還沒消,你就在想下一次嗎?」

「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像是為了捉弄自己才特地傳來這樣的訊息,伊得笑嘻嘻地說「別氣噗噗嘛」,啖天懶得理他準備要掛電話。

 

「這幾天我不在,小鬼別太想我啊。」

「誰、誰會想你啊。」

 

通話結束,耳邊彷彿還能聽見伊得笑聲的殘響,啖天撇了撇嘴。

 

好像、還真有點想他啊。

 

 

04.

玩樂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五日的行程一轉眼就到了歸家的日子,團體已完成報到手續,正在候機室等待登機。

 

伊得身上穿的是啖天替他洗淨後歸還的那套衣服,他拿著手機找了個看得見藍天的落地窗當作拍照點,連按快門拍了十幾張自拍照,他從中挑了看起來不錯的兩張照片發給啖天。

 

想起啖天還衣服給自己的那晚,伊得故意又補上一句留言:身上又是你的味道了。

 

啖天對這句話會感到害羞、興奮,這個事實是伊得無意間發現的。

 

 

不久前留宿啖天家時,啖天剛結束為期兩週的出差行程,小別後相見令兩人都有些情動。激烈的性事令伊得的腿腳發軟,無力的他只能讓啖天半扶半抱著去浴室清理。

 

伊得坐在浴室椅凳上,心安理得地讓啖天替自己洗淨頭髮和身體,因為自己的租屋處沒有浴缸,看見啖天家的大浴缸便想泡澡。兩個大男人沐浴完後,一前一後進入浴缸,泡在舒服的熱水之中。

 

伊得後背貼著啖天的胸膛,他抬起一條手臂聞了聞,又回過頭嗅了嗅啖天的脖子,啖天正把玩著他因潮濕而捲起的髮尾,問他:「怎麼了?」

 

「不是啊,」伊得語氣很微妙,「剛剛做完身上都是你的味道就算了,結果現在洗完澡還是一樣都是你的味道啊,簡直讓人……」

 

伊得「不爽」兩個字還來不及說出口,後頸便被用力咬住,痛感讓他掙扎起來,浴缸內的水因他的撲騰濺到地板上。不僅如此,伊得發現水面下有個硬物抵上了他的後腰。

 

「不是吧?你又硬了?」

「也不看是誰一直煽動我。」

 

伊得在啖天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他發誓自己才沒有煽動對方的意思,他如果有心勾引才不會講這樣隱晦又拙劣的邀請語。

 

他來不及說出口的「不爽」是真心的。伊得不喜歡這種只有自己被沾染了味道的感覺,像是身體被寫上了啖天的名字一樣,而啖天身上卻什麼都沒被留下。

 

一直以來,伊得在性事中,並沒有在另一方身上刻意留下痕跡的習慣。如果是性癖也就算了,否則沒必要浪費力氣,要是反而因此平白製造可避免的麻煩不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嗎?

 

伊得扭過頭去看滿面潮紅的啖天,那雙眼眸中像是有火在燃燒,伊得眨了眨眼,之後像是報復一樣地張口咬住了啖天的肩膀,他咬得很大力、很大力。

 

重申一次,他沒有咬人的性癖,可是當他看著自己在啖天身上留下的紅腫牙印時,伊得心中湧現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氤氳霧氣之中,伊得回想起遙遠的育幼院時光,小時候他沒什麼機會吃到零食,只有偶爾過節的時候院長才會買各式各樣的零食回來。育幼院的孩童眾多,零食大多時候都是互相分享著吃,伊得記得有次零食的數量足夠一人一包時,他向老師借了麥克筆,在他喜歡的零食包裝袋外頭,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下「伊得」兩個字。

 

無論是拆封後食用,還是不吃放到過期,寫下名字的零食包裝袋最終都只會被扔進垃圾桶裡,可是一筆一劃寫下的瞬間,伊得得到了滿足感。

 

「為什麼咬我?」啖天揉著他的腦袋問。

「這樣……」伊得舔了舔那道痕跡:「我就寫上我的名字了。」

 

被啖天撈出浴缸時,伊得聽見對方不知是氣憤還是害羞地說「這是你自找的」,他沒有拒絕啖天將他拎放在洗手台的長型檯面上,伊得摸了摸啖天墊在他臀下的厚浴巾,心裡感嘆:都這種時候了還這麼貼心啊。

 

「啖天,」伊得摸了摸眼前那頭仍在滴水的紅髮,主動打開雙腿,一隻腳的足跟曖昧地蹭了蹭啖天的下背:「這才是真的煽動啊,笨蛋。」

 

 

 

機艙內的白噪音比想像中來得更加助眠,然而閉目休息的伊得沒能得到多長的安穩睡眠時間。

 

機身突然一陣顛簸、急速下降,繫在腰間的安全帶勒得伊得發痛,還未搞清楚狀況的乘客們發出此起彼落的尖叫聲,物品散落、碎裂的聲音層出不窮,伊得下意識抱緊了頭。

 

是亂流。安全帶警示燈在劇烈搖晃的幾秒之間緊急亮起,機長廣播告知飛機正在通過不穩定的氣流並試圖安撫乘客。

 

之後的一分多鐘機身仍有大小程度不一的晃動,但沒有最開始的驚險。飛行狀態恢復平穩後,空服員們開始收拾凌亂的現場,伊得聽聞有部分未繫安全帶的乘客受了輕傷。

 

鄰座的同事抓緊了伊得的手,一副快被嚇哭的樣子:「我剛剛眼前都出現我死去的外婆了。」

 

伊得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以示安慰,他也嚇得不輕。聽說人瀕死的時候腦海會出現人生跑馬燈,然而他腦中只出現了啖天的臉,看來是他命還不該絕。

 

「我們可不能死掉啊,伊得!」驚魂未定的同事甚至自我喊話了起來:「不能讓家人傷心!還要賺大錢、過幸福的生活!」

 

伊得本想吐槽一句「能不能平安落地並非我們能掌握的」,但還是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同事的背。

 

本以為自己對於死亡沒有什麼想法,畢竟這世界上也沒有什麼值得他牽掛或留戀的人事物,但、原來他還是會感到害怕的啊。

 

雖然沒有家人,就這麼死去也不會惹任何人傷心……吧?

 

──「照顧好你自己、不要總讓人擔心啊!」

 

差點忘了呢,啖天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的樣子。伊得記起之前他重感冒請假在家休息幾天,可是狀況都沒轉好,是啖天上門發現他狀態不對,直接帶他去醫院掛急診,才知道是感冒併發肺炎了。

 

躺在急診病床打點滴,乖乖聽訓的經驗可不是常有的事。

 

伊得摸了摸左胸口,小聲喃喃:「我還不能輕易死掉呢。」

 


05.

啖天將車子停靠於路旁,順手替伊得解開安全帶:「到了喔。」

 

伊得點點頭,從腳邊拿起一個貼有免稅標籤的紙袋,「這是伴手禮。」

 

「喔?這麼有心。」啖天打開袋子看了眼,是一瓶酒還有一盒……保險套。

 

還是拆封過的保險套。

 

「啊、那不是給你的啦!」伊得伸手要拿回來,卻被啖天躲開。

 

啖天看了眼外盒說明又倒出來算了下剩餘的數量,表情怪怪地問:「少了三個……你用掉的嗎?」

 

「不是我用掉的啦,是我同事。」發現啖天的表情更怪了,伊得連忙搖頭:「等等、你好像誤會了什麼!」

 

啖天看來沒聽進去「誤會」兩個字,他將手上的保險套裝回去盒子裡:「你傳那樣的照片跟文字給我之後,又給我看『這個』是想要我怎樣?」

 

「你聽我解釋!」超像出軌被抓包的台詞,但他可什麼都沒做啊!伊得雙手接住啖天扔回來的小盒子:「這是逛免稅店時看到的國外品牌,據說有熱感還有什麼紋路設計……我們好奇才買回來研究看看的啦!」

 

「研究?」

 

「跟本業有相關的東西,總是會好奇啊!」

 

「喔、這樣啊。」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的啖天忍不住單手遮住自己的臉,氣氛有些尷尬。

 

「那個、啖天……」伊得手指撓了撓臉頰,「除了你以外,我已經很久沒跟其他人……」

 

「我知道了。」啖天阻止伊得繼續說下去,他也很久沒這麼丟臉了。

 

伊得用手肘撞了下啖天的手臂,在對方看過來時,他說:「我的瘀青好像消了,你……要不要檢查一下?」

 


 

「還沒全消,只是淡了一點……」手指來回撫觸著伊得皮膚上那片淺淺的紫青色,啖天問:「這樣摸會痛嗎?」

 

「不會……」

 

啖天坐在床沿,伊得脫去上衣後站在他的面前,兩個人裝模作樣地在暖黃的夜燈光線中檢查瘀青。

 

「啖天。」

「嗯?」

 

伊得捧著啖天的臉,彎下腰親吻他,兩人和諧地交換著氣息與津液。仰著頭不方便動作,啖天將伊得拉下來坐在自己的腿上。

 

懷中人乖順到不可思議,啖天抹去伊得嘴邊的濕潤,關心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跟我說?」

 

伊得抿了抿唇,說出回程班機碰上亂流的事情:「好險我安全帶一直繫著,聽說有乘客不小心跌倒骨折。」

 

「那時候很害怕吧。」

 

「有一點,我那時候想起你了。」伊得將下巴靠在啖天的肩膀上,小聲地說:「你在的話就好了……」

 

啖天握著伊得的肩膀將兩人拉開一小段距離,他想確認伊得的表情。淺色的眼眸有些微濕氣,但忍耐得很好沒有水珠溢出眼眶,這個委屈表情似曾相識。

 

 

幾個月前,伊得生了病在醫院吊點滴時就是這個表情。那時伊得還發著燒、不時咳嗽,有輕微脫水,啖天因為擔憂忍不住口氣較兇,也不管還在急診室就對著他一通訓話。

 

「都幾歲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我要是不在或是沒發現,你要怎麼辦!」

 

「什麼叫你不在……」本來只是安靜聽著的伊得──也可能是沒力氣回話──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他坐起身、啞著聲音說道:「你也嫌我麻煩了、要拋棄我了是嗎?」

 

伊得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啖天一時愣住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跟在身旁的吉羅倒是立刻將病床的圍簾拉上,替兩人讓出溝通的空間。

 

像是突然傷心爆發,伊得一抽一抽極小聲地哭著,啖天猶豫了下,將膝蓋壓上病床,伸手把伊得攬進懷裡。

 

「我沒、沒有那個意思,我在這啊。」啖天輕輕拍著伊得的背哄道:「別哭了。」

 

「你、你一直兇我……嗚、哦……」伊得忍不住打了個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欺負多慘。

 

「不那樣了、是我語氣太重了。」

 

之後,啖天笨拙地哄了好一會,伊得才停止哭泣、乖乖躺下休息。

 

 

「我在這喔。」啖天的手輕輕地拍著伊得的背。

 

溫馨的時刻沒能維持太久,伊得捏了捏啖天的臉頰,「啖天你這麼溫柔,我好不習慣。」

 

「對你溫柔還不滿意?」

 

「你要是對我太溫柔的話,我真的會賴上你喔!」

 

「……反正你對我耍賴也不是第一次。」

 

「我這次是很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伊得鬆開捏著掌心的手,用力抱緊了啖天。

 

 

啖天邊親吻伊得,邊將手腕上的錶拿下,避免不小心磕傷對方。

 

褪去全身衣物的伊得仰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雙腿分開搭在啖天跪坐於床面的大腿上,潤滑液將腿間弄得濕潤不堪,啖天的兩根手指探進他濕熱的後庭進行擴張。

 

啖天手指微微彎曲輕壓甬道內一處膨脹時,伊得發出難耐的一聲嘆息,雙腿忍不住顫抖,完全勃起的肉莖流出幾滴前液。

 

「喜歡我這樣摸?」

 

「喜、喜歡……」

 

伊得的眼睛蒙上情慾色彩的水光,啖天壓低身子吻了吻他眼角,手指自認貼心地針對敏感處集中討伐。

 

撫弄那處固然舒服,但過度刺激又帶了一絲痛苦,伊得去推啖天的手臂,想讓他停一下。

 

「等、等一下……啊、呃──」

 

「為什麼要等?應該很舒服吧。」啖天沒有停止動作,他感受到緊貼指腹的穴肉顫抖著,於是更加執著地攻克那處。

 

「哈、啊──」快感堆疊過快,伊得拱起腰,性器釋放出白濁的體液。

 

「好敏感,果然很喜歡被碰這裡。」啖天的手指還未撤出,感受著後穴的收縮及緊絞,他下意識地嚥下一口唾沫。

 

「嗯、喜歡……」伊得喘息著說:「喜歡啖天……」

 

「……我也喜歡你。」啖天從未懷疑伊得引誘人的能力,他得空的手輕撫著伊得的下腹,埋在伊得身體內的手指繼續按壓揉動掌管快感的腺體。

 

「我才剛射,不、不要一直碰那、哈……」

 

「你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

 

明明才剛發洩不久,但因後穴的刺激,伊得的肉莖再度顫顫巍巍地興奮了起來。啖天將其納入掌中,輕揉、摩擦。

 

「別、別這樣!」難以忍受的刺激使伊得掙動了起來,他抬腰想讓啖天的手指滑出後穴,也想讓啖天鬆開抓著他性器的手。

 

可對方就像擅長折磨他一樣,啖天輕輕鬆鬆就制住了他的動作,伊得前後兩處被不知疲倦的手持續刺激著,無法逃脫的撫弄令他產生即將失控的危機感。

 

「嗚、啖天、拜託停下……呃、求你……」

 

大浪襲來般的快感淹沒了伊得,他無助、求饒般喊著啖天的名字,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強力的肌肉收縮讓伊得下半身發麻,陰莖強烈抖動著噴灑出大量的透明液體,待他回過神來,不知道是舒服多一點還是羞恥多一點的伊得哭了出來。

 

啖天顯然也沒料到這幅景象,他慌手慌腳,俯下身去抱伊得。

 

「你、你別哭啊……」

 

「嗚、嗚,不是說了讓你停下嘛!」伊得抬起一條手臂擋在臉上,「我好丟臉……嗚……」

 

「在我面前又沒關係。」啖天拉開他的手,指尖揩去伊得眼角的晶瑩。

 

「你不懂啦!好討厭!」

 

他竟然被啖天……這個明明最一開始握住他的性器會用力過猛讓他直接軟掉、口交技巧還是自己一步一步教會的人!他竟然被啖天玩弄成這個樣子!雖然真的很舒服,但好不甘心啊──

 

啖天安撫地親了親伊得,才發現對方咬緊牙關不放鬆,他不由發笑:「又鬧什麼彆扭。」

 

「嘴巴張開。」啖天捏了捏伊得的臉頰,見對方仍然不肯鬆口,便用拇指去按他的下巴:「剛剛還說喜歡我來著的,這麼快就反悔?」

 

「……沒反悔。」

 

「那就好。」啖天的舌頭探進了伊得的口腔裡。


 

伊得被翻了個身,他趴在枕頭上,腰被高高托起,啖天熱燙的性器擠進了濕熱的幽徑裡。每一次的抽出、插入來回輾壓著內壁的皺褶,被反覆充盈的腫脹感令伊得直喘息。

 

「啖、啖天……呃、哈……」回應伊得的是往深處探去的頂撞,他感受到啖天親吻著自己的背脊。落下的吻有多輕柔,胯間與臀肉的拍打撞擊就有多激烈。

 

猛地,伊得的手臂被啖天向後拉起,他被啖天的力道帶起上身,肩膀有些微疼意,伊得的汗水順著臉頰滴落在床單上。

 

恍惚間,伊得有種誤闖晴空亂流區域的錯覺,晴朗、乾淨無雲的天空,雷達偵測不到半點水氣,毫無半點準備就被強烈氣流晃得顛簸時,才遲來地警鈴大作。

 

啖天將伊得摟進懷裡,他讓對方汗濕的背貼著自己,側過頭就能親吻伊得微張的唇。

 

「嗚、好累……」

 

聽見伊得嗚咽般的呻吟,啖天才願意鬆手讓伊得躺回床上,改以正常位進入他。

 

「啖天、啖天……」藏身於寬厚的擁抱之下,令伊得倍感安心,臉頰主動蹭了蹭啖天的掌心。

 

像幼獸撒嬌一樣,啖天心軟得一蹋糊塗。

 

「我在喔。」

 

抵著深處打轉磨弄的陽具再一次大幅度抽插起來,伊得雙腿纏上了啖天的腰,雙手則緊緊摟著他的背,強烈的撞擊使伊得繃緊身體再次高潮,緊裹著肉棍的溝壑隨之抽搐、緊縮,啖天低喘一聲,釋放在伊得的身體裡。

 

啖天揉了揉伊得的腦袋,伊得伸手去拉比自己大一點的手,兩隻手牽住之後十指緊扣,伊得將身體縮進啖天的懷抱裡,他終於如願、成功降落在令他心安的區域裡。

 

「伊得。」啖天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

 

啖天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聲:「我們、要交往看看嗎?」

 

「……嗯,交往吧。」伊得抬頭用濕漉漉的眼神望著啖天,「我會對你好的。」

 

「我也是。」啖天溫柔的吻落在了伊得的額頭上。

 

 


啖天和伊得,今天終於交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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