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璀璨
「甦生之綠,沉眠之焰。暮雲之眼,騰龍之嘯。虛空盈月,星辰璀璨。」
柯洛莉娜手持著從二手市場挖掘到的破舊筆記本,站在山洞前摸著下巴思考。
「我們已經依照前兩句的提示來到這座被茂密森林包圍的休眠火山了。『暮雲之眼』指的應該是位於西側的洞穴沒錯,但『騰龍之嘯』……」她往藍髮的青年看了一眼,笑著瞇起碧色的瞳。「凱賓,你有什麼想法嗎?」
凱賓搖搖頭,倒是他頭上的灰色布偶熊先開口說話了。
「真的會是這座山洞嗎?」他摸了摸洞口邊緣崎嶇不平的岩石,說道:「這座山洞看起來是天然的,不是人工鑿開的。雖然也有人會在天然的山洞藏寶,但謎語的最後幾句話又像是會出現人造機關。我們要不要先探查其他幾個山洞?」
「可是『暮雲之眼』這句話應該是指雲層之上的洞窟沒錯。剛才路過的洞穴海拔都不夠高,至於更上面的……」少女抬頭仰望峭壁,眼前所見的幾乎是光禿禿的砂石,只有少數植被頑強地紮根在上頭,在午後的陽光下挺直站立。「我覺得上面已經沒有大型洞穴了。」
「應該是這裡沒錯哦!」一直沒發話的女孩突然開口。L放下伸向洞穴的手,飄回青年的背上趴著。「我稍微探查了一下,裡面還滿深的,可能很適合藏寶。」
「好!那就先從這個洞穴開始探險,出發!」柯洛莉娜朝氣蓬勃地鼓舞士氣,凱賓和熊師傅也跟著舉起手應和,只有L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摟住凱賓的脖子。四人由少女帶頭深入洞穴,青年則帶著其他兩人緊跟在後。為了避免緊急狀況,兩人都準備好武器,隨時可以出手。沿著下降的道路,尋寶家們很快地就看不見入口處的光線,只能憑藉柯洛莉娜手中的手電筒和凱賓右手裝甲散發的微光照明。一路上都沒有岔路,只有富含壓迫感的石壁包圍彼此。儘管一開始還能藉由嬉鬧減緩壓力,但隨著時間過去與溫度下降,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還要走多久才會到啊,大小姐?」儘管沒有親「腳」走路,熊師傅還是率先抱怨了。凱賓口頭上雖然依舊默默無語,臉上卻是無法掩蓋的疲憊,還打了個大哈欠。柯洛莉娜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撓撓臉頰,掃視了一下周遭環境後說道:「我們先休息,再看看要繼續前進,還是先回去重新準備,畢竟還不確定前路有多遠,不知道身上的行李夠不夠……」
L瞇起眼,打斷柯洛莉娜的話。「前面好像有東西。」
「是嗎?你們留在這裡休息,我過去看看。」柯洛莉娜甩手讓登山杖伸長,以持劍的姿態小心翼翼地往下個轉彎前進。
「我也去。」凱賓放下熊師傅和L後,揉著被睡意侵擾的眼睛跟上柯洛莉娜的步伐。L見狀不禁跺了跺腳,用埋怨的語氣說:「哥哥,等等我!」
「喂,怎麼都跑掉了啦!」布偶熊才剛坐下就發現自己的夥伴都離開了,只好趕緊晃著粗短的小腿跑向前。不料,他才剛彎過轉角處就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以及三人衝回頭的身影。
「哈哈哈,沒想到這裡有地龍呢!幸好牠的動作很慢。」柯洛莉娜抓起熊師傅回到轉角處藏好。凱賓探頭出去再看了一眼,說道:「牠好像沒發現我們躲在這裡。」
柯洛莉娜低聲分析:「可能是因為生活在陰暗處太久,視力退化了。也可能只是剛起床,所以頭腦還不清楚。」
「要回頭嗎?」熊師傅緊張地問。儘管只有一眼,他還是看到了那頭地龍的森森獠牙,值得慶幸的是,牠的體型不大,約莫一臺普通的農用馬車大而已。但少女卻像是沒聽見布偶熊的話一般,自言自語起來:「『騰龍之嘯』,是指牠嗎?」
L搖搖手指,對柯洛莉娜的推理提出異議。
「地龍可不會飛,何況那頭地龍的年紀可能還沒有這本筆記本大呢!」
「唔……妳說得對。」柯洛莉娜嘟起嘴,開始思考撤退的選項,但凱賓的一席話卻決定了他們的方向。
「我看到了。」他說:「牠的背後有個向下的隧道,裡面還傳出風聲。」
「我懂了!向下的隧道就是『騰龍』,風聲就是『嘯聲』吧!」熊師傅先歡喜地拍了一下塞滿棉花的手,再立刻陷入憂慮。「我們該怎麼繞過那頭龍?總不可能跟牠說『借過』吧?」
「那就只好暴力闖關囉!」柯洛莉娜對凱賓眨眨眼,手握著登山杖就矮著身子跑出藏身處,躲到離地龍不遠處的岩石後方。她看著地龍晃著腦袋,移動得慢吞吞的樣子,立刻推理出牠其實是在沉眠,還沒清醒。若是想要移動到牠後方可要趁著牠還在昏沉的時候。她挑起一塊手掌大的石子,並將它用蠻力朝地龍的後方扔過去。石頭撞擊地面發出不小的聲音,引得地龍轉過身察看,露出了遮掩在肚皮下的落穴。少女見狀欣喜,趕緊轉身向同伴們招手,不料卻迎上青年難得驚慌的表情。
「趴下!」凱賓揮劍將地龍揮向柯洛莉娜的粗壯尾巴斬斷。原來這頭地龍的尾巴意外地又長又壯,儘管斷了一部份,還是將她藏身的岩石上半部打得粉碎。牠發出疼痛的慘叫,刺耳得讓每個人都忍不住捂起耳朵。地龍便趁著眾人無法出手時回頭衝來,張大血盆大口。
柯洛莉娜與凱賓滾向兩側閃躲,凱賓還順勢砍了地龍的左前腳一刀,減緩牠的攻速。地龍再轉身,眼中滿是怒火,但一道藍光閃過,一顆光彈立刻擊中牠的右眼。柯洛莉娜則在閃過牠的巨尾後立刻起身,順著身體的移動軌跡往對方脆弱的下巴補上重重一杖。地龍吃痛,忍不住以後腳站立,凱賓趁機高高躍起,握緊右手往牠的鼻子送上結實的一拳。
地龍重重倒下,雙方都只是受傷,沒有喪失性命,少女為此感到慶幸。不料,她的腳步突然一個踉蹌,原來剛才的戰鬥及地龍的倒下使得原本不穩的岩盤鬆落,地洞裂開,延伸到她正踩著的位置。
「柯!」青年即時抓住失足的少女,但也已經掉進洞口。他一手擁著柯洛莉娜,一手攀住不穩的岩壁邊緣,在半空中搖晃著。
「謝謝你,凱賓。」
「糟糕。」青年沒有接受她的道謝,反而咕噥一聲:「我想睡了。」
柯洛莉娜嚇得趕緊對他的臉又揉又捏。「現在別睡啊!我回去買一大瓶純鮮奶給你!」
「鮮奶啊……」他閉上眼,扯出一抹微笑。「來不及……了……」
說罷,凱賓就全身脫力般地鬆開抓著岩壁的手,睡倒在柯洛莉娜的懷中,一起墜落下去。
「啊——!」柯洛莉娜不禁發出慘叫聲,人生的跑馬燈幾乎要開始跑了。幸好在人生回顧開始上映前,她的皮鎧就被兩隻手抓住了。
「真是的,你們到底在幹嘛?」凌空飛起的L嘟著嘴巴抱怨,抓著柯洛莉娜緩緩下落,熊師傅從她的肩上探出頭來,開心地揮著手。在他們倆身後,地龍正生氣地對著洞口咆哮著,但牠的身體進不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入侵者往更深的地方邁進。
「L,謝謝妳來救我們。」
「才不是來救妳的。」望著柯洛莉娜的笑容,L只能把這句話吞回腹中。四人緩慢地沿著洞穴向下落,幾分鐘後地勢驅緩,終於能恢復行走。柯洛莉娜勉強背起沉睡的凱賓,L則抱著熊師傅,兩人並排前進,終於在用藥水一次次治癒傷痕與恢復體力後走出隧道,眼前豁然開朗——
才怪。
「好黑啊!是不是已經晚上了?」柯洛莉娜暫且放下凱賓,拿著手電筒探照著地上慢步向前,L也揮手點起小小的火苗丟向遠處,試著照亮前方。
「前面好像都是水。」熊師傅在火苗熄滅的瞬間發現它是落入水中。柯洛莉娜點點頭,在兩人前方幾公尺處說道:「我的前面就是水了。不知道裡面有什麼,還是不要太靠近好了。」
她大退一步,再沿著岸邊走了幾步後,又驚喜地說道:「這裡有火堆的痕跡,可能是筆記本的主人留下的。我們就在這裡露營吧!反正也天黑了。」
熊師傅和L一起升起營火,柯洛莉娜則是將睡夢中的凱賓從洞口拖過來。在火堆的照耀下,三人終於能稍微看清他們所處的位置。原來此處是一座地底湖泊,湖泊的上方是天然的穹頂,中央則是火山口的位置。透過正下方的澄淨水面,可以看見反映在火山湖上的一小片星空。
「唉,如果現在在外面的話就可以一邊喝酒一邊欣賞滿月了,真可惜。」熊師傅一面抱怨連連,一面幫忙加熱裝在瓶中的牛奶,打算透過奶香喚醒青年。凱賓果然悠悠轉醒,抓過鍋子就直接喝了一口乳白色的生命泉源。
「真好喝。」他舔舔嘴唇,滿足地笑了。柯洛莉娜咬著壓縮餅乾,往他的頭上送了一記手刀,責怪他的無禮。不過,當她的話才講到一半時,凱賓的臉突然亮了起來。晃動的波光灑在他的臉上,柯洛莉娜啞然失聲,將視線轉向湖水。
「啊,是滿月!」
一輪明月倒映在湖中央,淺淺的水底不知道含有什麼礦物,居然在月色的呼應下跟著放出光明,從中央到邊緣,由亮到暗。湖水的波紋也隨著湖底的光照耀而打上岩壁、打上四人的面孔。整座洞窟像是沉入水中,卻又在礦物的閃爍下化為一大片的星空,令處在其中的人們就像是遨遊在星辰大海之中。四人來到湖邊撿起散發微光的石頭察看,那光芒就如同天上月般柔美。柯洛莉娜仰起頭來,不禁感嘆:「『虛空盈月,星辰璀璨。』原來這就是星辰、是謎題中的寶藏,真漂亮!」
凱賓點著頭贊同道:「不過,可能要月光夠明亮的日子才能看到,幸好今天是滿月。」
「是啊,還好今天沒有留在外面喝賞月酒。」熊師傅將一開始的抱怨完全拋諸腦後。柯洛莉娜賞了他的頭一個輕輕的巴掌,並笑著將手中的礦石放入腰帶的置物袋。
「出去後就來調查看看,這些會吸收並散發月光的石頭是什麼?搞不好是重大發現!」
L聳聳肩,提醒一聲:「但我們還得先把那頭地龍搞定才行。」
「總是會有辦法的。」柯洛莉娜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颯爽地拉著同伴一同坐下,仰望難得一見的地底星空。
「總之,我們先來好好獨佔這批閃耀的鑽石吧!」
位於甦生森林的沉眠火山西側,雲層之上的洞穴深處有著如騰雲之龍的落穴。其盡頭之處座落一片地下湖泊,於滿月之時倒映天光、散了一穹頂的月華。整座洞窟將隨著變化萬千的波光,燦爛如星河。
四人愜意地坐在湖邊,圍著溫暖的營火,滿足地欣賞那珍貴的祕寶。
此時、此地,歡聲笑語。
與你、與我,星辰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