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道途-試閱2

第二站

「忍者翔陽今天有比賽喔。」

佛朗明哥海灘上的攤販悠閒遞過一瓶冰啤酒給過來看沙灘排球比賽的常客，面帶笑意的說道。

此處的人們已經逐漸習慣日向翔陽的存在，蔚藍海岸閃入鮮豔的橘色，他們口中談論的人，是從巴西另一端飛來打排球的小不點。日向翔陽明朗性格很快地融入當地，起初來到巴西人生地不熟，也沒有能夠交談的朋友，只有打排球以及和加藤路西歐碰面時，才能讓他久違地感受到共通語言的存在。

唯一不太習慣的是巴西過於熱烈的天氣，十二月的巴西炎熱奔放，和日本的景象截然不同。日向翔陽瞄了一眼手機的時間，騎上腳踏車前往海邊的路。明明同樣都是十二月，聽說東京已經下了初雪，前陣子影山才拍了照片過來，簡短地說了一句「下雪了」，日向翔陽所在的地方，和烏野高中排球部一同前往東京集訓的盛夏氣溫相同，明豔熾熱。穿無袖背心的頻率漸漸增加，日向翔陽的肌膚在日常曝曬下，逐漸與沙地的顏色越來越相近，幾近將待在海邊的時間與自己的身體融合。

遊客們坐在岸邊享受海風徐來的舒愜，附近的啤酒販和小吃攤商家站在遮陽棚的陰影裡，一派輕鬆地凝視遠處的海景，視線再往前便是這一季的沙灘排球盃競賽。當風向進入球場區，像是被高速加溫變得白熱化。站在日向球網對面的選手精準預測出艾特爾山塔納進攻的方向，順利出手截殺拋回日向和山塔納那一側。日向翔陽初至巴西，除了跑跑外送，大部分時間不是通往訓練場就是前去排球場的路上，排球回應著他勤奮的肢體，他的身體對沙地移動的掌握度與剛來里約時相比有顯著性成長。當球瞬間從對面擊回來時，日向翔陽的眼神掃視了球場和隊友的位置，迅速移動到落地點救球，將球安全地送到山塔納手上，再度創造主動攻擊的機會。

「碰！」日向翔陽抬頭看著被擊高的排球在空中滯留，蹬地飛高揮臂扣球。當日向看著天空中被陽光輝映得發光的球體，不同於室內體育館的照明燈加諸的亮度，他想起春高、烏野的體育館——瞬時覺得排球就像一顆不能落地的太陽，而站在球場上的選手們不斷地追尋日軌，他們沒有羽翼，在一次次安定落地的時刻，再度起飛尋求向陽的高度。

「翔陽！救得好！」山塔納伸手和日向擊掌。

午後陽光的高溫無法被海風消減熱意，日向擦去臉上的汗水，挪步到球網左側，選手們的視線與動作間，空氣夾雜海風、汗水和陽光的氣味，聞起來似乎變得更加悶熱，日向翔陽的四肢與軀幹靈活運作，腦內正不斷快速推演對手的球路和可行的防守與進攻策略，他的皮膚被曬得燙燙的，狀態變得更加飽滿。吸收著異國的陽光的能量向上成長，像搖曳的麥穗，也像極了海邊長出一簇鮮橘色炮仗花。

海灘排球賽在影音平台上同步直播，全球觀眾都能線上觀賽，孤爪研磨深夜坐在日本的工作室內看著球賽和螢幕旁的留言。當鏡頭特寫到日向的眼神時，他露出愉快的笑意，「翔陽——真的很有趣呢。」在大多數觀賽者的眼裡，被稱為「忍者翔陽」的青年，總是熠熠生輝地站穩腳步迎擊。

或許是里約的陽光特別刺眼，又或是日向翔陽的內在發射出去的光輝——對排球的渴望，使他特別吸引人。吸收所有感知地在所有人面前熠熠生輝，他的腳掌微幅陷在沙地內，是這份渴望帶著他從宮城縣走到春高，再飛越到日本另一端的巴西。

他睜大雙眼，排球的影子映在眼底，日向翔陽內心湧出興奮的熱度，巴西的空氣鼓譟著一股充滿活力的氣息，觀戰人群的呼聲和隊友的呼喚，他調節呼吸，專注在球場上。

欸，影山，我又能跳得更高了。

日向翔陽跳高看向球網對面的風景，內心低聲呼喚著遠在他方的人。

本日的比賽可惜地以幾分之差結束，日向翔陽到附近的超市買了幾項蔬菜和肉類，回到租屋處的廚房料理。結束用餐後，他回房看著掛在衣帽架上的烏野高中排球部外套，學著過去影山飛雄的習慣，將指甲磨圓、開始做簡單的排球日記。

「叮咚。」手機行事曆跳出了提醒通知。

今天是您的好友生日。

「生日快樂，影山。」日向翔陽的手機裡始終保留著一個日本時區的時鐘，看著日本時間跨日到十二月二十二日，他傳了一個有可愛笑容的表情符號訊息給正在熟睡的黑髮青年。隔日還有一場比賽，日向翔陽到浴室沖澡後，便沉沉睡去。

在夢中，日向翔陽獨自站在佛朗明哥海灘，沒有熙來攘往的旅人、沒有排球網、沒有計分表，也沒有比賽的選手和觀眾。他涔涔的流了很多汗，讓他懷念起日本寒冷的聖誕節，以及影山飛雄被凍得紅紅的鼻子，他半夢半醒的摸到床邊空調的遙控器，將冷氣再調低了幾度。

「謝啦。」早上醒來，日向翔陽收到影山飛雄簡短的回覆，下則訊息附帶一張合影，是影山飛雄與山口忠、月島螢與谷地仁花一起吃蛋糕的相片。「比賽加油。」收到訊息的時間是五分鐘前，日向翔陽確認了日本時間，按下通話鍵，半晌電話便被接起，背景聲音鬧哄哄的，聽起來像在居酒屋。

「幹嘛？不用準備比賽？」

「還沒出門。」

「是喔。」

「順便提早跟大家說聖誕快樂。」

「巴西的聖誕節和日本的差很多嗎？」

「差不多吧。不過——影山，你知道巴西的聖誕節，大家都不穿衣服嗎？」

「騙人。」影山飛雄瞇起眼睛，陷入困惑地在腦海中想像裸體聖誕老人的模樣，面有難色地看向旁側，試圖透過旁人的反應確認日向翔陽話意真偽。

「聽起來很猥瑣欸。」月島螢無視影山飛雄投射過來的眼神，熟悉的吐槽從傳到日向翔陽的耳裡，引得他不禁發噱，影山飛雄的眉頭鎖得更深了，月島的回答根本沒有參考價值。山口忠笑著對日向補充：「影山開了擴音，他說想讓大家聽聽你的聲音。」

「真的啦，那邊的聖誕節是日本的夏天。」日向翔陽在電話另彼端想像出大家的表情，還聽見谷地仁花提醒影山飛雄又噘嘴的說話聲，放聲笑了出來。「大家都過得好嗎？」

「很好喔！比賽加油！等你回日本！」谷地仁花語氣急促的說。

「哦！我會的！等我！」日向翔陽爽朗地向電話另一端的社團朋友們簡短聊了一點日常，手機裡傳來的聲音卻頓時安靜了一半。他將手機移開耳邊，看著螢幕上仍繼續在通話計時的畫面。

「日向。」影山飛雄接過電話，關閉了擴音功能，他低聲補了一句：「你要記得拍給我看。」

「嗯，當作給你的生日禮物。」

「我才不要這個生日禮物。」

「影山，再親口跟你說一次。」

「嗯。」

「生日快樂。」

「謝謝。你快點變得更強。」

「哦，我會的。你也是。」

日向翔陽掛完電話後臉上滿是笑意，他大膽猜想影山飛雄話裡的催促是什麼意思。也許是他想快點再一起打球，也許他只是——他只是想自己了。排球場上跳高前需要先蓄力，也需要助跑。日向翔陽想，他們大概從在烏野高中比賽誰先抵達體育館那時候就開始了。此時的他們，為了更加進化的排球能力、也正在為重逢的那一刻，日日不怠地蓄力。

還差一些、還差一些，要再累積更多才行。

日向翔陽加快踩踏板的速度，今日騎往海灘的風格外舒爽宜人。當他在海灘邊停好腳踏車後，額上全是汗水。日向翔陽抹掉流在眼皮上的汗，向天空炙熱的奮力揮臂，像要把那顆明亮無比的陽光，打回日本讓影山接住。

這才是生日禮物。

他心滿意足地換上了運動服，走到排球場邊上和今日的隊友打了一聲招呼。

「今天比賽也一起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