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透

※我流哨嚮通靈

每到睡前，R便會沉入自己的精神圖景之中，觀察著自己的精神力具象化的情形。

他雙手抱膝、坐在沙灘上，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旁邊則是安詳伏在沙灘上的白兔。由精神力蓄積而成的海水溫柔地沖刷著海灘，留下晶瑩圓潤的光點，與夜幕上的星辰相互輝映。R的精神圖景沒有光害，因此他在數完星星之後，成功地找到了固定在天幕上的北極星，北極星彷彿精神圖景中的錨點，讓他迅速安定下來。

徐徐涼風吹拂面頰，揚起潔白髮絲，細軟的頭髮不經意掃過兔子的背部，讓牠感到一陣騷癢，於是牠翻了個身，睡姿逐漸狂放。興許是因為在嚮導旁邊，又有舒適的白噪音作伴，縱使兔子的腳已經被海水浸溼，牠都絲毫沒有想要換位置的打算，只顧著補充睡眠。

雖然R很想延續寧靜的氛圍，不過從現實世界中傳來的警訊讓他不得不退出精神圖景，迎上晚歸的醫生。

他記得Q今天跟明天都有手術，原本以為對方會乾脆留在醫院過夜，怎知他還是回了家。手術過後難免會感到疲憊，同時在手術過程中產生的大量感官訊息，也會讓哨兵陷入過載狀態，稍有不慎，便會鑄成大錯。

嚮導的精神力毫無阻礙地探入對方的精神圖景，為Q清理掉手術時留存下的炫目燈光、血腥味以及監控儀器傳來的滴滴聲，如海潮般洶湧的精神力匯入圖景，像是一場清涼、帶著鹹味的雨，沖刷、撫平他混亂的思緒。在精神疏導結束之後，R手臂一重，便發現哨兵的精神體已經纏住他，蛇信輕點手背，要他把自己的精神體放出來。

「該睡覺了。」R伸手戳戳黑蛇，像是在教訓精神體一般，但他語氣發虛，不難聽出他真正想趕去睡覺的人是誰。

Q聞言輕嗤一聲，似乎不以為意，但隨著精神圖景中的雨勢減弱，帶來的舒適感也逐漸消失，他還是乖乖走去洗漱，最後跟在嚮導後頭，上床睡覺。

「R，你做完睡前活動了？」關於對方的所有資訊，Q都了然於心，自然也不會忘記他每晚睡前都會做的事。R點點頭，卻被哨兵要求再做一次，權衡利弊過後，他避開對方像是能吸收一切光芒的眼睛，裹挾著哨兵的意識，一同墜入自己的精神圖景。

沙灘上光點閃爍，北極星依舊靜默地佇立在遠方，Q本想坐在正漫不經心地撥弄海水的嚮導身邊，可惜他的精神體搶先一步，極為人性化地撐起身體，把頭靠在R的肩膀上——想讓牠心甘情願地讓出位置，只能用嚮導的精神體做為誘餌。

於是哨兵起身尋找白兔。

精神圖景的能見度並不高，即便哨兵擁有良好的視力，仍然需要親自搜索。Q沿著海岸線走向遠處，偶爾撥開沙灘上矮小的樹叢，卻都沒能看見毛色白得發亮的兔子，海浪聲此起彼落，更讓他失去引以為傲的聽覺與嗅覺，他繞了一大圈，回到R所在之處時，白兔仍不見蹤影。

「你的兔子呢？」Q空手而歸，有些不悅的問道。R伸出手，戳了戳張開嘴巴，似是在無聲大笑的黑蛇，接著朝海面望去，「在那邊。」

Q從沒想過往海的方向尋找，跟著看向海面，沒多久便有一隻渾身雪白的兔子，踏著糾結在一起的漂流木來到岸邊。R用衣袖擦拭乘風破浪的兔子十分熟練，而黑蛇早在第一時間便滑下R的肩頭，正準備纏住兔子的時候，卻不斷被牠有力的後腿蹬得倒退幾步，不禁抬頭注視目睹一切的哨兵，希望他能給予幫助。

想得美。Q朝自己的精神體微笑，坐到嚮導身邊，在一邊享受著精神力安撫，一邊聽著白噪音的情況下，漸漸低下頭，最終靠在R的肩膀上，發出輕淺的呼吸聲。

確認過對方已經熟睡，在退出精神圖景之前，R還是心軟，於是幫助鍥而不捨的黑蛇控制住自己的精神體，讓牠能高高興興地與白兔親密接觸。

意識回到現實世界時，R也已經有了睡意，在調整好姿勢之後，他含糊地向Q道聲晚安，便跟著閉上眼睛，「雖然已經睡著了……不過還是晚安。」

柔和的波浪聲包裹著兩人，指引他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