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衣服

沙塵呼嘯的第五日，沒有減緩跡象。

大帳被從外側掀起，風裹著細密的沙粒在帳裡打了個旋，緊接著兩個包得密不透風的人接連鑽了進來，後者唰地一下拉好帳棚拉鏈。

阻擋於事無補，穿搭在最外層的外套也能抖落一地細沙。夜間例行巡邏以後，他們需要快點回來休整，好與現在還在外站崗的室友們輪替。

都是糙漢沒有講究。勒羅伊踢掉靴子，站床邊就直接解開坎肩、鬆褲腰帶，毫無顧忌地雙手拽著背心下擺往上掀。滑落的長褲掛小腿上，膕窩攫人目光。那裡的皮膚薄而光滑，看著軟又富有彈性，隨動作的屈伸時而凹陷、時而撐實，貼著柔韌的筋骨展延，直至沒入視線盲區。

大抵是哨兵與嚮導的精神總有細微牽連，勒羅伊似有感知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明顯是自己多心。賀耶正在把外套往牆上掛，根本無暇往自己這裡看。所以說剛剛那點弱有似無的是什麼，他撓撓後腦懶得計較，掀開被舖躺進去，即使現在巨大沙蟲從地底裂縫裡鑽出來了都沒有睡覺重要。

風聲早已是白噪音的一環，勒羅伊抱著枕頭閉上眼睛，卻很難阻止自己的耳朵忽略掉嚮導製造出的窸窣聲響。他睜開眼，想讓賀耶遙控器(?)幫自己把聽覺關小一點，剛要開口又自覺地閉上，意會那些聲響來自什麼。那是嚮導制服布料撫過皮膚的輕響、腳步在帆布地上挪動時的細微摩擦……

賀耶背對著他脫下了上衣，裸露呈倒三角比例的健碩肩背。上頭膚色不均，或深或淺，是原生與新生在此交錯，記述著屢次的虎口脫險。那些勒羅伊記不清楚名字的肌群塊壘分明，肩胛骨緊貼著皮膚下緣，猶似兩片沉靜的翼，在嚮導服裏內斂蟄伏，一朝解放，襯著雙臂火紋般的傷疤，如翼羽舒張，悍然又俐落。

嚮導天生擁有強大精神力，普遍體能跟哨兵有差距，但是賀耶很強壯，能看出是常年執行繁重任務、生死邊緣的次次重塑。強者慕強，勒羅伊半瞇著眼借機欣賞，他的體貌一直是種硬傷，吃得再多或加練，也只會變得更精銳，達不到賀耶這種厚實。還有另個原因是他覺得反正賀耶視力不好，應該看不見自己在看。

「......還滿意嗎？你可以摸的。」穿上衣服的嚮導忍不住噗出笑聲，共振的膛聲在帳篷裡迴盪，愉悅聲嗓透露關於他的鷲在旁邊代替他目睹一切過程的部分。他轉過身，漆黑的兩塊眼鏡片穩穩架在鼻樑上，饒是哨兵的視覺也看不透鏡片下是什麼樣子，但不用想，肯定是笑彎眼。

「噢，不過再多脫就不行了，你可以睡前再喊我，我來表演……」

「......摸什麼摸？」勒羅伊翻了一個大白眼，無情地把話題掐死在半路上，「我也有的東西我為什麼要摸你的啦！」他能對著漂亮的女嚮導們講些無聊笑話把她們逗的掩嘴大笑，也能跟哨兵們圍火時信口開黃，儘管相當匪夷所思，但出於直覺，他對於賀耶說的騷話都不敢應一句。

他就是覺得媽的這傢伙是真的敢。

憋屈的哨兵一把扯過氈毯把自己罩成一座小山。原本在裏頭睡覺的的角蝰遭受魚池之殃，拋物線般被甩到半空，啪地一下落在山頂，無辜地對著帳頂的紅頭鷲嘶嘶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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