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終將也成回憶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店長坑得這麼心甘情願。」

凌晨一點，餐酒館早已結束營業，落地窗外的鐵門半闔著，只留下吧台兩盞昏黃的燈。

曲釗穿著校服，在吧台後漫不經心的擦著玻璃酒杯。

「我不覺得被坑。」

曲釗用無法理解的眼神瞄了一眼面前的人，聽他接著開口。「能在結束營業之後還留在這裡和你聊天，多付幾杯酒錢也是值得的。」

「盤子。」對於情話無動於衷，曲釗果斷地下了結論，引起對方一陣乾笑。

「我懷疑很久了，難道你是低調的富二代？」樸素的襯衫，袖子略為過長的西裝外套，有些掉皮的公事包，看起來沒有特別造型過的頭髮，沒有一點看起來像是有錢人的樣子，但是對於一般上班族來說，三天兩頭就上一次餐酒館，甚至消費到能成為他的「常客」，可不是一筆能隨便忽視的開銷。

「我說對你會信嗎？」眼前人挖了一口炒飯。

哦對還有炒飯，在曲釗的刻板印象裡，有錢人也不會在酒吧的吧台點牛肉炒飯來吃。

「……不太信。」他說。

「哈哈。」

將最後幾口炒飯也吞嚥下肚，紙巾擦去嘴上的油光後，上班族才又開口。

「確實說不上是有錢人啊……只不過是個稍微玩點股票的小業務而已，賺來的錢都拿來見你了。」

「你就沒有點其他的娛樂嗎？」

「也不是沒有……」他有些侷促地用指尖敲著盤沿。「只是……」

「還想再來一次。」他越講越小聲。

「食髓知味？」

「你還知道這麼難的成語啊？」

「食髓知味不算很難吧？」

一陣詭異的沉默。

上班族清了下喉嚨，開啟另一個話題。

「說起來你今天穿著學校制服，總覺得不太習慣。」

「這幾天段考，不去會很麻煩。」曲釗兩手一攤，順手把炒飯的空盤收回櫃檯。「平常大概也不會看到我穿。」

「我能夠問問你為什麼老是翹課嗎？」

「你是學校派來的間諜嗎？」曲釗挑起眉毛，看對方激烈地搖頭否認的樣子不禁發笑。「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只是我不想上那些腦子凝固的老古板的課而已。」曲釗收好所有餐具，幫自己倒了杯水之後坐下，從吧台前的高腳椅上正好能瞥見他的髮旋。

「去年……對，去年剛開學的時候，老師們不都會說一些高中和國中不一樣，你們要找到志向朝夢想努力之類的話嗎？我們班導那老太婆誰都不認識，連我的名字都不會唸，就指著我鼻子說有些人看起來就不認真唸書，這種人不自律也不努力，要是不改過自新將來也成不了事，還不如去哪裡學個一技之長還比較可能養活自己。」

「現在想想我確實也沒有想讀書的意思，但我不唸書還是他能拿來說的？講得好像他當老師就當的多有成就似的。反正那天晚上我就拿噴槍把他名字噴在巷子的鐵門上，讓大家知道這位老師只願意收看起來會唸書的乖乖牌，結果不小心噴到旁邊這間店新裝的鑲鑽瓦斯管，被店長抓到之後要我賠錢或肉償，然後我就被強制在這打工了。」

「哦……」故事往出乎意料的方向急速發展，上班族硬是把原本要發表的心靈雞湯吞回去，卡了半天擠出一句自己感覺還算幽默的句子：「那我是不是要謝謝那位老師讓我有機會在這裡遇見你？」

「別吧，你可千萬別感謝他。」曲釗一口氣喝完水杯中的水。「好啦今天差不多要關門了，明天還要早起，你也該回家睡覺了。」

上班族順從的起身。「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你明天還來啊？」

提著公事包，男人回頭看著餐酒館的燈一盞盞熄滅，隨後轉進了右側的巷子內。

那裡噴槍塗鴉痕跡早已消失，就連所謂鑲鑽的瓦斯管也顯露著使用的痕跡，只有被去光水摧殘斑駁得一塊塊的鐵門留在原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