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
奇幻AU畫框內,深名烏末被那層暗影拖入地底,他感受不到土壤的溫度和濕氣,反倒是血肉層層疊疊地將他包裹住的觸感,鐵鏽味很強烈,幽暗的靈魂發出慘烈的嘶嚎,這裡就像是畫作中惡魔的消化道,除了亡靈的破片就是蠕動的肉團。
但他並不感到恐懼,他壓低帽沿阻止頭上的禮帽被消化液帶走,他持著手杖往旁戳刺,銳利的尖端在肉壁上劃出痕跡。
下墜停止了,他卻依然被含在肉團中,冷冽的觸枝不知由哪裡伸出,像湖底泡脹了的屍體戳入他的衣裳內。
觸碰敏感帶的行徑太惡劣,他忍不住皺起眉,但觸手不打算遂他的意,儘管用手杖毆打也扯不開動作最頻繁的那幾條頑劣東西。
終於暗影找到了祂最想探入的溫暖,由隱密的穴口一擠而入。
深名烏末沒有叫出聲音,但他的牙咬得很緊,身體僵硬無比,如同一具死屍。
黑色的陰冷觸手在他的體內蜿蜒爬行,周遭的血肉壓擠著他,像是很雀躍。
那是一場單方面的狂歡。
人類的炙熱令非人的怪物更加渴望,在激烈的活塞運動後,濕黏腥臭的液體灌滿甬道,粗大的軟管更同時往上下兩個孔洞深入。
深名烏末黑眼微睜,在死一樣的沉寂裡找到了施力點,狠狠咬斷了口中的軟肢。
汙血自斷裂點噴射而出,往喉管中和鼻咽跑,他被大大的噎嗆了一口,肺部仿彿也漫著血霧,咳嗽卻被堵在濕黏的液體裡,再也出不去。
接著,肉壁從四面八方簇擁而來,貼上他的每一吋皮膚,強烈的扭力促使骨骼斷裂、每處關節甚至是頸椎,都錯位了。
無法辨識的語言和尖鳴,還有低沉如鼓聲般的雜音響起。
雖然陌生奇詭,深名烏末卻在死亡前想通了。
——那是嘲弄他的笑音。
憤怒還來不及傾倒而出,意識便徹底斷線。
再次醒來時,腹內的滿脹感便令他皺起眉,但接著,一張宛如拼裝而成的、擁有多副五官、無數人眼、還有裂開的長舌與鯊魚利齒,晦暗又扭曲的「臉龐」便靠在他的眼前。
深名烏末毫無表情。
他不動彈,一雙無光的黑眼凝視著眼前的怪物。
好似沒有任何事物能震懾他似的。
蒼白的嘴唇不因黑色觸肢的蠕動和穿刺而變得紅潤,嘴也不張,齒也不往下緊咬。
他像一尊被重新修好的等身大瓷偶,等著祂來上色或摔毀。
分岔的三條長舌重新竄入深名緊閉的唇中,他沒有反抗,依然平靜地注視著對方,連手指也未動一下。
喉管被突入到很深的區域,像是連食道都被填滿了,污濁黏滑的液體填滿他的口腔,這次卻不會再噎著了。
而下身,對,他一直試圖忽略的那處,那巨大的軟管正在抽動著往裡輸入卵囊。
這慘白又漆黑的男人正逐漸被異種的子嗣填滿,腹部高聳隆起,皮膚被撐得幾近透明,血管的顏色都能得見,而混濁的液體不僅為苗床提供營養,也同時在為他腹中的卵囊授精。
也可說這是一場單方面的交配,無關物種間的DNA交換,只是作為暫時保管之地。
如果能夠暈厥過去,那想必是幸福的。
但無數細微的觸支抵著他的牙,也從旁撐開他的嘴角,使他無法咬斷舌面,那怪物更仔仔細細視察著他,然後發出至少由三個聲調交互而成的雜訊,那似乎是一種溝通,也像是挑釁,或者調笑。
深名烏末眼眸半垂,像在這裡,又不像在這裡,他持續維持寂靜,即使被怪物舔舐、愛撫、侵犯,雙腿被高高抬起或彎折,臉和身體被噴灑腥臭的體液,那雙眼都毫無波瀾,接著便輕輕闔上了。
他是一具屍體。
只是還有呼吸和意識。
最後,如泥鰍也似鰻魚,或者魚石螈和棘螈,那類古老而黏膩的生物自臨時產道中滑出。
男人像一座冰冷的雕塑,身體微涼,依然被觸肢捆綁進犯著,胯間的性器已經是無數次被迫射精,綿軟無力,再也支不起來。
他很疲憊,可是祂還未結束。
新的孕育將在下次滿月時進行。
那艱難晦澀的語言終是有一句進入了低等生物的耳膜內,就連腦組織也受其攪弄、污染。
深名烏末一直以來乖順的神情終於扭曲,他落下一滴淚,在怪物描述他的時候,仰起頭。
「滾。」
黑色的、血色的、各種幻影開始消逝。
再度醒來時,他跪在畫作前,禮帽和手杖一應俱全,呼吸順暢,腹部平坦,而且衣著完好。
但腕上莫名的疼痛感令他抬起了手。
那是一道黑色的髒污。
就像是油畫顏料一樣立體。
但是溫熱、有著心跳、就如同一個扁平的腫瘤。
深名烏末站起身,腰腿的酸澀和由臀間滑落的粘液便令他僵了僵。
他憤怒地將畫作摔在地上,想撕毀它、燃燒它、拋棄它。
但那幅畫卻總是完好無缺,畫上的黑影露出笑容,像是在嘲諷他。
沒有辦法了。
人類終將絕望地拜倒在不知名的怪物之前。
他將屬於深淵,屬於惡魔。
深淵也將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