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吧
岩泉睜開眼睛時,窗外是一片霧濛濛的灰。
空氣聞起來濕濕冷冷的,吸進胸腔中有種異樣的沉悶感,他盯著窗子發愣,數著滑過玻璃的露珠。替身邊的人攏緊棉被後,才輕手輕腳的翻身下床。
浴室磁磚徹夜積累的寒氣扎進皮膚,他不禁打了個哆嗦。冰涼的水珠沿著頰邊滾落,嘩啦啦地,和沖下的水流匯聚成小小的漩渦,在洗手檯底部打轉,最終墜入像黑洞般的排水孔中,一滴不剩。
岩泉抬起濡濕的眼瞼,鏡中的身影有些模糊,反射出的光卻是刺眼的白,一閃一閃地撞入眼底,熾烈而炫目。他又掬起了一把冷水,試圖趕走那個哽在喉間、隨著水氣攀騰纏繞而上的某種情緒。
腰間突然增加的重量與溫度讓岩泉差點被水花嗆著,他惱怒地轉頭瞪向幾乎是整個人掛在自己身上的及川。
「起來,很重。」
「小岩...我想吃拉麵.....」剛睡醒的及川聽不懂人話,只是一個勁地將臉埋進岩泉訓練有素的肩頸,軟糯的嗓音有大半糊進了上衣中。
「上星期你吃過了。」岩泉聞言一皺眉,冰透的手掌毫不留情貼上及川的臉頰,看著他哇哇大叫的模樣,心底莫名漾起一股溫暖。
「給你十分鐘,要出門就快點。」揉著凌亂髮頂的手掌與無奈的眼神透著秘而不宣的寵溺,岩泉終究選擇了讓步,留下話後便走出浴室。
初春的氣溫還抓著冬天的尾巴,有些冷冽,及川的鼻尖和手指被凍得紅通通的,岩泉碎念著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口袋裡塞,溫熱的掌心包覆著微涼的指尖,緊緊交握。一連串舉動顯得太過自然,以至於岩泉漏看了及川勾上他的手時眼底閃過的一絲小心翼翼。
清晨的街道冷冷清清,可以正大光明地牽手,不會有旁人側目。他們漫無目的地亂走,經過小時候抓獨角仙的公園、路過兒童排球俱樂部的體育館、瞧見北川第一斑駁的屋頂、走過青葉城西安靜的體育館前,彎彎繞繞,還是手勾著手。
珍道中拉麵沒有營業,天空倒是飄起了雨,岩泉撐起出門前帶上的傘,摟過及川的肩,和之前的所有雨天一樣,肩碰著肩,肌膚相貼。
雨絲像是縫得細密的針腳,在眼前織出一片霧白的布幕,及川興奮地將手伸出傘下去接雨,盛了滿手冰涼的雨水,再甩向岩泉,把他的衣服弄得濕漉漉的,接著和往常一樣收穫憤怒的拳頭。他們彷彿回到了童年時期,神氣兮兮的一身上套著媽媽買的哥吉拉雨衣、睫毛被打濕的徹撐著一把青蛙雨傘,一起在雨中嘻笑打鬧。
雨滴敲在傘面上,發出叮咚的聲響,打著急又快的八分音符,高唱著歡快的短詩;落到地面時轉而奏起悠長的交響樂,嚴絲合縫地於水窪上嵌入漣漪。
水流捲起了過往的記憶,水的漣漪圈起了這些年的努力、關住了留在此處的約定,更是串起了所有時光,一年一年的累積堆砌向上。
這場雨沒有春雷,也沒有閃電,只有路邊殘存的清澈水流,和被淘洗得一乾二淨的湛藍天空。
淺灰色的石子路除了積水外還撒滿冬天落下的枯葉,啪嚓啪嚓的聲音讓及川忍不住多踏了幾下,小岩你看,我之後一定會像踩這些葉子一樣把小牛若和小飛雄打得稀里嘩啦。他說,尾音帶著義無反顧的倔強,腳上拖沓的步伐除了枯葉外還磨著嶙峋的碎石。白癡,鞋子會壞掉。岩泉強硬地拉過他,重新讓十指緊扣,安安靜靜地什麼也沒說,就只是牽好他的手。
及川看著和岩泉交握的掌心,沒來由地有些鼻酸,他將眼眶溢出的水份歸咎於方才的雨留下的過重濕氣,甩甩頭又往岩泉的方向湊近了點,帶著雨味的唇貼上他的,仗著四周沒人肆意地吻上對方,他知道岩泉不會推開他。
唇齒纏綿中,及川因滿足而勾起的笑容愈發明顯,岩泉撫著他尚未褪去稚嫩的面頰,決定再給他一個雨水味道的吻。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