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歇根初选——荒谬的媒体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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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王浩岚。（欢迎订阅我的公众号《岚目》）

就着上期小华老师对美国媒体的锐评和刚刚结束的共和党初选，来简单聊聊当下大选中极其离谱的媒体叙事——变相印证传统媒体确实药丸的本质。

众所周知（如果你读了上一篇推送的话），除了《纽约时报》外，大部分美国的传统和数字媒体在后特朗普的时代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是到了往常生意兴隆的大选年，媒体行业的萧条和没落也并没有什么改观，反而因为两党初选都毫无悬念，大选又注定是拜登和特朗普两位老面孔的二番战，陷入了急需“化腐朽为神奇”，把极其无聊的初选结果转化为可以博得眼球和关注新闻的尴尬局面。

比如，纽约时报对于初选结果的推送，就很有和稀泥、找平衡的意味：

如果光看头条，可能还以为拜登在没有主要对手的情况下赢得很艰难，特朗普反而轻松碾压了仅剩的挑战者黑莉。但如果仔细一看结果，拜登赢了超过8成选票，比排在第二位的弃票（uncommitted）高了将近70个百分点，而特朗普则“只”赢了黑莉41个百分点，拿到了初选中68%的选票。虽然这种语言上的选择对于整个选举结果的解读不是很关键——因为本来也没什么人关注，但NYT的这种说话风格，其实在这几年非常常见，多少是为了给特朗普年间找补，努力证明媒体是公众中立的真相守护者。（有个著名的推特讽刺账号——NYT Pitch Bot就日常反讽NYT这种叙事手段）

当然，NYT的语言选择，远不如媒体另一个重点力推的密歇根初选相关话题——穆斯林/阿拉伯裔和年轻选民因为巴以问题而在初选中投弃权票更能说明当下媒体的荒谬性。众所周知，去年10月7日爆发的新一轮巴以冲突，不仅在国际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在美国国内也出现了一连串的社会面反响。这其中对选举政治最为重要的变化，便是大量穆斯林和部分年轻选民因为拜登政府公开力挺以色列而对民主党和拜登产生强烈不满，进而可能威胁到拜登在关键摇摆州的选情。

而在2024年注定再度成为关键摇摆州的密歇根，有着将近20多万的穆斯林选民，2020年据统计这其中14万5千出来投票，给予了拜登7到8成的高支持率（具体数据不详），可以说是拜登以15万票之差夺回密歇根的一大助力。但是，在以色列对加沙展开报复性军事行动之后，这些穆斯林选民对拜登政府大失所望，和一些因为同情巴勒斯坦议题的年轻选民一起公开威胁在今年大选中反对拜登。

正是在这一大的背景之下，一部分密歇根的穆斯林选民和政治组织呼吁己方阵营的选民通过在只是走形式的民主党初选中投弃权票，来进一步升级对拜登政府的施压。这对于急需在两党初选都已实质性结束后找到新的初选关注点的媒体来说，可谓是天赐良机。于是乎，过去一两周时间里，几乎每个重大媒体都反复在谈弃权票对拜登连任前景的预示性，仿佛这一小小的数据点便能印证整个大选的走向。

在密歇根初选昨晚开票之后，滑稽的一幕便开始上演，各大电视台和新闻媒体先是早早宣布拜登和特朗普赢下初选，然后就开始把全部时间和精力放在了解读“弃权票”占比之上，一会采访穆斯林政治活动家，另一会则对着只有1%-10%的迪恩伯（Dearborn-底特律穆斯林选民占多数的城郊）反复分析。由于一开始密歇根所统计的选票大多是当日投票的结果（Recall the vote count in 2020），弃权票刚开票势头还不错，似乎再向20%的占比发起冲击，CNN之类的媒体抓住这个早期数字大做文章，声称密歇根初选结果印证了拜登所面临的巨大“麻烦”。

但随着对拜登更为有利的邮寄选票逐渐到来，这种末日警告式解析逐渐开始站不住脚。最终，随着大部分郡县，特别是计票最慢的底特律（说好的20年后改革过程了呢？）统计完毕，弃权票在整个初选中的占比回落到了13%左右，仅仅比12年奥巴马所碰到的10%弃权票高了3个百分点。经过了这么大一番折腾和大肆宣传之后，弃权票的占比不过和12年前比差了3个百分点，多少让各大媒体电视台和媒体人的论调变得无比小丑，但这并不阻碍这些焦虑的媒体继续讨论这一话题。

或许有人说了，不能只看选票占比，还得看绝对值。“和12年只有2万票数的弃权票相比，2024年初选中有10万的弃权票, 拜登20年在密歇根又只赢了15万票，这些数据足以说明他危险了”。这一说法乍一看似乎没什么毛病，但是如果仔细深究，发现也并不靠谱。之所以今年初选比12年投票总数要高很多，一方面是特朗普年代以来美国投票率的整体上扬和巴以冲突这样的客观因素，另一方面则是密歇根在18年后通过的选举制度改革——给每个注册选民自动印发邮寄选票，极大地方便了普通懒得参加初选的选民的投票便利程度。更何况，有这10万弃权票并不代表他们就全部会转投共和党或不出来投票。除了要旗帜鲜明反对拜登的穆斯林选民外，有相当一部分的这些弃权民主党选民，仍是可以被说服的，只是当前对拜登不满，最终大概率会回流的民主党选民（参加初选的选民本身就具有自我选择性）。这些众多的未知数和不同的客观主观因素，都很难让外界真的能够通过这点票和数据解读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换言之，试图通过初选结果来解读大选风向，本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往往总是那些对美国政治选举本身缺乏本质了解，却似乎稍有关注的人，会先是强调外交政策对大选的重要性（其实根本不重要），过度解读少数一些选民群体和族裔的政治影响（忽视了作为多数的大部分选民和其他关键选民群体——比如城郊白人选民），并试图通过初选这种和大选性质完全不同的党内选举预测大选（初选的政治环境，候选人情况，选民心态都和大选迥异）。对于这些人来说，我只能评价一句，拿衣服！

而不幸的是，大部分美国媒体和这些似懂非懂的人可谓是一丘之貉，即便是他们这些机构里面有真正懂选举的人，但迫于企业利益，这些人的真实想法是很难映射到媒体的头条和叙事中的。

最后，还是得借用一句库克报告刚刚出炉文章的题目——对于初选结果，要重视，但不能照本宣科（Take Primary Result seriously, but not literally）。正如前文所讲，初选的本质和大选存在着较大差异，以往的选举中多次能看到纯粹拿初选结果和大选结果对照预测，只会得出驴唇不对马嘴的结果。初选中当然有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16年希拉里在蓝领阶层的疲软，20年拜登在城郊选民阶层中的强势，都从某种意义上预示了大选中这部分关键选民的走向。

只不过，拿着10万弃权票嚷嚷什么拜登24年必输大选（因为20年他才赢了15万票），甚至可能在赢下宾州和其他摇摆州的情况下必输密歇根，不能说是大错特错，只能说是刻舟求剑，相当愚蠢。拜登在穆斯林和年轻选民中面临问题不假，但是选举并不是只有这没几个简单的板块，其他同样甚至更加重要的关键少数选民——比如城郊和非裔选民，他们的动向说不定更加重要。而同样的，如果单从共和党初选的结果看，特朗普的问题更大，始终有相当多的城郊和高教育程度的共和党选民加上独立人士反对他。所以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今年选举中的重要变量，只不过，选举距离现在还有时间，大选也不是仅凭一个“弃权票”或其他微观数据点就能赢或输的。

唯一能确定的，则是今年大选密歇根计票，按照底特律这个速度，至少又得拖到周三或者周四才能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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