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與壞消息(下)

好消息與壞消息(下)



  對方是不折不扣的享樂主義者,從悶哼地說「別玩了」,到黏膩的「快一點」,最後語帶啜泣的重複著「求你」。無論做得再怎麼過分,曉從頭到尾沒聽見「不要了」之類討饒的話,反倒是他自己得保持節制,留心床伴的體力極限。

  衡量過對方的狀態,他又一次把人按伏在床,嚙咬浸染薄紅的耳殼和後頸,男人一面敏感的繃緊肩膀,一面識趣地趴著配合將臀翹高,方便他從背後埋入。龜頭一抵上肛口,立刻被啣住前端吮嚥,就算隔著層輕薄乳膠,也能明白插進去以後將會面臨難以抽身的纏絞。

  曉伸手撈起對方下顎,吻了吻唇角的痣,「這麼喜歡嗎?」

  「嗯、喜歡……哈啊……」回答到一半,床伴的手指猛地揪扯住床單,全副注意力集中在正遭慢慢鑿穿的腔穴。沉甸甸的陰莖不疾不徐地擠進體內,強硬地輾壓多餘感知,令對方腳趾神經質地收緊再撐張,倏然攀至頂峰的潮濕皮膚洇濕了被枕。

  曉沒有給其喘息的餘地,在持續的頂撞裡,身下的男人小聲地抽噎,不斷痙攣的腸肉將深埋的形狀牢牢箍縛,被插射了的性器懸垂稠絲,連同下方那對肉囊隨搖晃虛軟地抽動。

  他托高床伴軟塌下去的腰,略為彎曲的性器一次次蹭磨前列腺;一下重過一下的頂進,使髖骨頻頻抽搐,像被反覆拉緊、掐斷的弦線。感官超載的對方僅能徒勞地低泣,兩手抓住他撐在床面的臂腕,彷彿尋求安撫,貼著眼角的手背因而蹭上了濕意。

  真可愛。他這麼想,然後沉下腰。灼燙神經的快意沿接合處猛烈延燒,順從血液蔓延至曉的頸側,細細薄汗使體表好似上了層釉,在燈光下泛出柔和色澤。

  生殖器為射精感的逼近硬得發疼,每一次搗入都帶來鈍痛般的刺激。瀕臨決堤的前一刻,對方失序的抽掣毫無前兆,牢牢圈住根部不放,榨取似地收束,曉幾乎是被擰著射出來的。

  彼此的反應在體內糾纏,腔室餘波綿長的搐動不斷燒拂神經。他喘息片刻,才緩緩鬆開環抱的力道。

  「流燄?還好嗎?」曉的視線落在對方身上,見床伴陷入空白似的恍惚。平日懶散中透著疏離的雙眼此刻盈滿酒液,醇美的深紅色因淚水蕩漾,但始終沒有匯聚成明確的焦距,讓他開始擔心自己是否將人折騰得太過分。

  數秒過去,對方終於有了反應,狼狽地抬起眼皮斜了曉一眼,微張的唇輕喘,嗓音沙啞卻像在笑:「哈……沒射也爽到了,真拿您沒辦法。」

  先不論究竟是誰拿誰沒辦法,他卸下原本的擔憂,抓來對方的手親吻手心:「過獎了,你滿意就好。」

  接著,他挪出男人的身體,床伴淺淺的抽氣聲令人意猶未盡,只是他身處高位,習慣了克制,不打算寬縱這份慾望。

  第一次和對方上床前,曉尚遲疑是否會在生理上牴觸同性,腦中一度盤旋可能導致的尷尬局面。後來,事實證明,他的床伴挑選對象時並沒有看走眼──又或者,那份能使人首肯一夜情邀請的吸引力,同樣足以動搖性取向。

  即便身量相當,向他搭訕的男人並不堅持主導性事,輕飄飄地一句「那就萬事拜託了」遂把權限拋給了他,更在耳鬢廝磨的時刻,不帶主觀臆測地教會隨後將要騎在自己身上的曉如何與同性媾合,行止熟練而色情。

  那是稍一回想都會感到內心騷動的一晚。尤為短暫的盛夏深夜,對方興致盎然地撩撥他取樂,扒開臀隙任他為所欲為。

  整個夜晚極盡荒淫,一夕脫離秩序的常軌,以至於當他醒來獨自面對清晨,瞥見垃圾桶裡用掉的保險套時,甚至有種鬆一口氣的錯覺。

  之後,曉遵守不透露姓名、不受既定關係約束、不會再見的遊戲規則,就此回歸自身井然有序的日常。然而,作為警務人員,辨識人像可謂本能,何況對象外型如此顯眼,多年後在一次常態研習途中,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升職?」乍聞床伴晉升的消息,剛沐浴出來的科研組組長的第一反應是挑眉。

  曉用毛巾仔細地擦拭那頭淺色短髮,阻止水滴落入他的領口,並平淡地答道:「對,應該就在下個月。」

  對方似乎不認為將警視廳未公開的預定事項分享給他有什麼問題,他也樂得裝作若無其事,倒不是想從床伴那裡獲取情報,而是一開始就不在關注的範圍內。

  「這是第幾次了?」戴回眼鏡的他算了算,得出答案後有些意外地仰頭,望向握著吹風機找插座的對方,好奇地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你升遷得特別快?」

  接上插頭,曉泰然自若地轉身回應:「因為我很努力。當然,也和我家有點關係。」言語間並不避諱家族為其撐腰的事實,卻在其後頓了頓,「流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麼?」他坐在原處,無可不可地問。

  依照常識,男人大概能猜想到對方即將脫口的內容,不外乎是希望劃清界線,或者要求中止雙方之間的性關係,從此形同陌路。合情合理的選擇,這恰恰也是他在曉之前未曾有固定床伴的因素之一;一次性的關係方便且乾脆,確保不會被捲入不必要的麻煩。

  曉站近打開吹風機,替他拂乾濕髮,實情則與預想截然相反:「我想和你交往。正式的那種。」

  糟了,是最麻煩的那種,他心想。

  固然他不排斥進入長期穩定的伴侶關係,但也沒有意願建立。說穿了就是無心經營感情,寧可透過僅限一夜的床伴各取所需,不必承擔其餘複雜的束縛與風險。

  維持現狀對他而言已經足夠,加上曉的高級警職身分,使得適才的告白既可惜又棘手。

  「啊……我對交往沒興趣。」吹風機嗡嗡運作下,仗著偏愛,他沒有隱藏臉上的為難,選擇軟性地表明立場。

  「是嗎?我想要的倒是和現在差不多。」將頭髮吹至半乾,對方停下手裡的機器,拉過他的手放在掌中搓揉指腹,活像有了肢體碰觸就能動之以情,「如果對象只有我,那就更好了。」

  曉一副磋商的口吻令他頗感有趣,不禁暫且將回絕的說詞撇到一旁:「為什麼?您有正式交往的女性了吧?」

  印象裡有好幾次,他曾在對方身上聞到淡淡的女香。就具有豐富閱歷的他所知,如果不是靠得非常近,是無法沾上味道的。身為對方偶一為之的床伴,他沒放在心上,所以從未當面提及,罔論為他人的道德標準負責。

  被指出似乎另有所屬的對方含蓄一笑,往身邊床沿一坐,抬眼與他對視,那張懇切認真的皮相不知欺瞞了多少人,「之前有過,不過還是更喜歡你。我也沒想到。」

  「沒想到會喜歡男性?」他下意識嫌熱地避讓,繼而好整以暇的挖苦道。

  「沒想到會這麼喜歡你。」曉湊上去輕蹭他的鼻尖,坦陳自己存有官僚面向的功利考量:「畢竟有位妻子的話,對我的仕途更有幫助。」

  「真差勁,要當地下情人啊。」他說完,含笑吻了下對方,意思無異於「好吧我考慮看看」,神情懶倦地錯開話題:「新的職銜是什麼呢,警察先生?」

  而曉得到初步允諾後,貌似也不甚在意他的敷衍,抬手觸碰那張薄倖而姣好的臉,拇指摩娑唇角細小的黑色素沉澱,「流燄,你平常不看報紙對嗎?」

  「嗯。」與論文期刊為伍的學術工作者理所當然地回道,並靠緊臉上手掌,張口舔咬床伴的手指。

  他舔得起勁,對方不得不撤開手,溫和的笑容帶點無奈。

  「才洗乾淨而已,又想弄髒了?」

  「原本想的。」說著,他起身去取櫃面上的車鑰匙,調侃裡摻雜些許幽怨:「不過您大概會挑我最沒空說不的時候,要我給出剛才那件事的答覆。」

  曉歪頭思考片刻,微笑地給予正面回應:「確實。」

  男人見怪不怪,用聳肩動作取代「看吧」的口語,在玄關處俐落地穿上鞋襪準備先行備離開。他的床伴在警務體系中節節高升,又有張無法不受媒體偏寵追捧的容貌,外型相當醒目的他自覺地迴避與其同進同出,以免在報章雜誌及數位版面上合影留念。

  跨出房間之際,對方上前吻他,貼著他的耳廓低語:「是警視總監。」

  他倏地停下,手中的車鑰匙差點脫手落地,腦袋一下子閃過梟的情報網絡、組織內部的權力結構、情報組長那副輕蔑的嘴臉,又再將最後者摁進意識中的無用資訊廢棄處。

  無預警抽中特獎的他回過頭,試圖釐清床伴別出心裁的驚喜:「……啊?」

  對方則對他罕有的失態報以寬容,將科研組組長不想面對的現實字句清晰地重複了一遍。

  「我的新職銜,警視總監。」




R:我謝謝你。


第二次見面後交換名片。

曉:嗯……你的名字很有意思

R:你就直說像俱樂部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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