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度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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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克萊拉很冷，據你所知唯一一臺販賣熱飲的販賣機位在距離木屋不遠的地方，你凍僵的手正試著從錢包裡摸出幾張零鈔，而那進行得不太順利。身後零零散散排了兩三個人，沒有人催促你，但成為排隊源頭的壓力不言而喻。

　　在你的紙鈔第三次被機器吐出的時候，你突然感覺自己也沒那麼想喝熱可可，但一隻手在這個時候將你輕輕推開。

　　「你等等。」陌生的老傢伙命令道，往販賣機塞入一張較為平整的紙鈔，然後熱可可掉了下來，被他以不容拒絕的方式塞進你的掌心——那他媽的燙得要死，但這畢竟是個好意，於是你向他道謝。

　　老傢伙以小幅度的點頭回應你的禮貌，大半張臉在帽沿造就的陰影底下顯得晦暗不明，但他的眼睛很銳利，直盯著你的時候像是用刀背刮著你的臉骨。

　　假如你足夠年輕的話他會叫你孩子，反之則是老兄或者女士。見鬼的地方簡直冷得要死。他用濃濃的南方口音咕噥著，從販賣機買了一罐熱咖啡。

　　你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

30%

　　你們在離開蒙克萊拉後依然維持著聯絡，他給了你臉書帳號和電子郵件，而你們確實有所往來，並不頻繁，但偶一為之的訊息總能得到他的認真回應。

　　克里斯多福寫訊息就像是在寫信，整齊的格式和正確的標點符號或許是你很久沒有親眼見識過的規規矩矩。他的用詞是拘謹而且沒有解讀空間的，即便用於日常對話都顯得有些生硬，是他坐了多年辦公桌養成的正經八百。

　　你的訊息往往拋得輕巧，零散分佈的短句和那片大面積的對話框呈現強烈對比。

　　有些時候你會看著訊息旁跳出已讀的圖案，然後輸入對話的小點開始彈跳，一分鐘過去了，接著是第二、第三分鐘，五分鐘後你決定去泡杯熱茶，回來時看到小點持之以恆地跑跳蹦。

　　通常需要二十分鐘克里斯多福才有辦法完成他的訊息，而且內容往往和他這個人一樣樸實無華。你試過教他使用表情符號幾次，大概到了第十次才總算得到一個🫃，就接在關於他到朋友家共進晚餐的訊息後方。

　　你很確定他以為這只是一個吃飽的男子。

50%

　　自從認識克里斯多福以來你的日常花費降低了不少，倒不是說他這個人有多麼大方，只是他的生活技能之豐富遠超乎想像。假如你們住得不太遠的話，他是很樂意替你修理水龍頭和壞掉的傢俱的——但不，他沒學過電工，涉及管線的問題你還是得請教專業。

　　當克里斯多福在廚房待了第四十五分鐘時你拿來一杯和童軍買來的檸檬汁給他，而他再次向你提醒電器的危險跟維護的重要性。以寡言的人而言無疑是嘮叨的了，像個老爸，也確實是個老爸。

　　他把板手放到一旁，被那些劣質檸檬汁甜得眉頭深鎖，卻同時看起來有些懷念。

　　「大衛小時候也賣過這玩意兒。」

　　你花了點時間意識到大衛是他的兒子，而在這之前他大概沒怎麼向你提過他的家庭生活。你的表情讓克里斯多福略顯生硬地補上一句：「不，他還活著，只是我們不太…親近。」

　　於是那天下午你得知他有個熱愛音樂的獨生子，聲音像是天使。但或許對你而言更重要的是你的水槽不再漏水了，並且閃亮如新。

70%

　　出於某種原因你跟著參與了克里斯多福的週末釣魚行程，第一次見到喬治。和氣的胖老頭自在地將自己擠入那臺老福特的副駕駛座，一看到你就咧開嘴笑：「老天啊，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年輕！我是喬治，今天過得如何？」

　　突然間你感覺自己像是正和老爸還有某個男性長輩一同出遊的小孩，乖乖地待在後座而且被再三叮囑著繫好安全帶，餓嗎？渴嗎？想上廁所嗎？當一個空間裡的父親含量過高時關心連帶著也是令人應接不暇的，但你確實餓了也渴了又想上廁所。

　　你們在加油站解決了所有的生理需求，現在你坐在後頭，手裡拿著一包巧克力，前座的兩名中老年人正在閒聊（儘管更多時候你都只聽見喬治的大嗓門），話題從喬治的妻子著迷網購到喬治的女兒有多麼令人驕傲，接著再回到二十幾年前他們在班寧堡新兵訓練。你第一次知道克里斯多福會開玩笑，只是力道輕得像是羽毛。

　　喬治喝了口水，然後扭頭看你，做出一個調皮的表情：「我聽說你們是在蒙…蒙…噢我去他的！」

　　「蒙克萊拉。」

　　「對！我聽說你們是在那裡認識的？」喬治努力地扭過他胖胖的身體，試著和你維持視線接觸，你卻看見他那雙被臉頰擠壓的眼睛顯得有些銳利：「這可不對勁。通常而言沒有人會想跟這傢伙聊天，除非你是個大好人，或者友情詐騙——」

　　「喬治。」克里斯多福低聲警告，但他的肢體語言還是挺放鬆的，聲音裡甚至帶上了點幽默的痕跡：「你自己又是哪一種？」

　　「這還要說嗎？你幫我付了幾年的菸錢？」喬治大笑著揍他肩膀，相加超過百歲的組合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持續進行著這樣缺乏營養的對話，直到克里斯多福的車最終停在一座湖畔。

　　兩個老傢伙教會你飛蠅釣的基本觀念，你們一起度過一個悠閒的上午，而你幾乎產生了一種父慈子孝的錯覺。

100%（友情）

　　日變成了週、週變成了月，月又變成年，年復一年，你看著他心裡的傷口逐漸結痂，再來關於克里斯多福．海斯其人的一生不再是個秘密。

　　你在他的邀約下第一次來到了梅普頓，克里斯多福在這座小鎮出生和成長，而你作夢也沒想到這輩子能夠同時看到這麼多穿著法蘭絨襯衫的中老年男人。首先是他的好哥們兒老喬治，穿著藍色法蘭絨襯衫的胖老頭熱情地塞給你一個漢堡，然後摟著你的肩膀帶你認識同樣穿著法蘭絨襯衫的巴比、羅伯、麥克、傑夫、約翰——

　　在問候過第數不清個法蘭絨襯衫老男人和他們有著健康膚色的金髮妻子之後你暈頭轉向地回到烤肉架旁，克里斯多福側過頭來看你，嘴角有一個微笑的弧度。他把牛排翻面，肩胛肉貼在鐵架上吱吱作響，你聞到奶油的濃香。

　　「他們很喜歡你。」

　　克里斯多福說，把牛排夾到你的盤子裡，美式尺寸的肉品大如人臉，你感覺自己就這麼唐突地做起重訓，卻也無力阻止對方繼續往餐盤裡添上馬鈴薯和玉米。當然那些食物看起來都很棒，但老天啊美國人的食量是真的嚇人。

　　那你呢？

　　「在阿拉巴馬，假如有討厭的人來參加烤肉派對，我們會用獵槍射他們。」

　　那我很榮幸我還活著。

　　你說，看到他露出了微笑。

100%（浪漫）

　　只要你不問起，他可以一輩子都不提。

　　但假如你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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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通常會在週末早晨去一趟喬氏超市，知名連鎖超市在阿拉巴馬州的佔比不高，但有款焦糖口味的堅果是你們吃過之後就難以忘懷的，於是有好幾週農夫市集都被暫且擱置一旁。

　　從梅普頓開車到市區需要四十五分鐘，你在耳濡目染之下對鄉村音樂也略知一二，知道此刻在車內音響裡播放著的是藍迪．崔維斯（Randy Travis）的著名歌曲。你試著慫恿克里斯多福跟著唱上幾句，他有些靦腆地拒絕，但你知道他就跟所有海斯一樣有把好嗓子。

　　南方小鎮的安靜日子一過就是一年六個月，克里斯多福是個良好的生活伴侶（你知道他還沒能適應任何更直白的稱謂），安靜而且忠實。你們在晴天裡相擁、在雨天裡隨音樂慢慢起舞，老派的浪漫仍屬於上個世紀末，你卻是他細心呵護的明天。

　　當他透過電子郵件向親朋好友出櫃時有些人永遠離開了他的生命，卻有更多的人選擇留下，你問過他是否後悔，而他坦承自己從未感覺如此真實。

　　一年六個月即將邁向第七個月，音響裡歌手輕柔地唱著：人們說時間會讓身體改變，讓年輕人的棕髮都變成灰色。但親愛的，我不在乎，我不是愛你的頭髮。就算全掉光了，我還是會愛你——

　　「我想讓大衛見見你。」

　　克里斯多福在等待紅燈的過程中側過頭來看你。海斯上校在平民生活中說起話來依然有點像是命令，但事實上就算他不命令你也會答應，於是不知所措的人變成了他。

　　你握住他放在手煞車上的手，半是安撫半是捉弄。老傢伙的膚色比較深，臉紅起來並不明顯，但他還是輕柔地回握住，粗糙的掌心傳來乾燥的溫度。有好一陣子車子裡只有音樂的聲音，唱著：如果你還想知道我會忠誠多久，那就聽聽這首歌最後是怎麼唱的——

　　綠燈了，他回過頭去，嘴角微微上揚著。

　　音響裡克里斯多福喜歡的那首歌慢慢播到了尾聲，他踩下油門。

Fin.